紫铭见她们坐好,方行礼道:“王爷、王妃、夫人连日为紫铭费心劳力,紫铭感激。亲人找到固然可喜,找不到本来如此,紫铭亦无所失。王爷、王妃、夫人不必为此气损心焦,伤了身子。”黛玉道:“姑娘别这么说。姑娘在这儿就与我之子女一般。能为姑娘做些事尽尽做长辈的职分,我们也心安些。”紫铭道:“在这里这些时日,紫铭虽未宣之于口,亦以王爷、王妃、将军和夫人及诸兄弟姊妹为亲人。王爷、王妃、夫人待我如己出,不曾厌弃。紫铭岂有不知?”紫铭说到这里稍稍犹豫了一下,道:“紫铭也希望能始终在这里以有机会报答王爷、王妃之厚恩。”水溶道:“姑娘言重了。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姑娘但请安心,不管姑娘能否找到亲人,姑娘都是我王府之人,我们的晚辈。”灵烟道:“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姐姐。”紫铭墩身行礼道:“紫铭谢王爷、王妃、郡主。王爷、王妃劳苦,也该休息。紫铭告退。”又向康宁行了礼与灵烟打了招呼,转身出屋去了。
看紫铭出了屋,黛玉方问康宁道:“康王爷见了紫铭怎说?”康宁道:“康王爷见了紫铭泪就下来了。只是瞧着也不说话。还是康王妃扯了他一下,他才醒悟,问紫铭玉佩可是一女子给她,又问她幼时生活情形。紫铭只说玉佩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幼时很多情形不复记忆,恍惚记得风雪之夕随母亲连夜驱驰,母亲病倒路途,在风雪中死去,她被昆仑尊者所救,其余关于身世的都不记得。康王爷又问她可记得母亲有什么特征,紫铭想了半日欲言又止,脸奇怪地红了,却没说。康王爷见她脸红,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深问。”黛玉道:“康王爷可说那女子何许人?”康宁摇摇头,道:“康王爷好似有些忌讳,不能明言。”灵烟道:“紫铭姐姐的身世,最终也没弄明?”
康宁道:“没有。只是康王爷看紫铭的目光满含怜爱。”水溶、黛玉互望一眼,道:“这更扑朔迷离了。”黛玉道:“康王妃如何表示?”康宁道:“康王妃见他们都不言语,只看着,就说,今日到此吧,搅扰了北王府半日,紫铭姑娘也乏了,明日再说。便告辞了。”黛玉道:“这如何说,忙了半日,也没个结果。”水溶道:“我们也明日再说吧。有些事情还需求证。”康宁、灵烟告辞去了。水溶宽了长袍,到里面歪在炕上休息,黛玉也倦乏了,命幽兰他们收拾了器物,也歇了。
次日散朝,康王爷拉着水溶道:“我府中珍藏多年的陈酒今日开封,北王可有共品之雅兴?”水溶哈哈一笑,道:“美酒当前,岂能错过,康王相邀,敢不奉命?”两王携手揽腕上了大轿,奔康王府而来。到了王府后花园樱雪楼之暖阁,分宾主坐了,康王爷命仆从太监拿上陈年花雕,对水溶道:“北王以为如何?”水溶拿起酒坛,隔着封着的厚泥层仍透出阵阵酒香,不禁叫道:“好酒。”康王道:“今日我们就品此美酒,不醉不归。”水溶笑道:“康王爷不醉也是归,我是醉不醉,都得归。不归,那还了得。”凑近康王爷耳边道:“家有悍妻,可不如王爷自在。”两王哈哈大笑。
康王爷命人备下酒席。举杯道:“北王爷说家有悍妻,不过诸王之中,御夫闻名的是明王妃啊。”水溶道:“家姊是以严管取胜。内子是无为而治,不言不语,吾自不敢稍动。比之明王,我之不如。与康王比,不如尤甚。康王妃之贤惠可是朝野有赞,康王爷好福气。”又饮了一口酒,连声道:“好酒,味醇而浓,冽而不辛。好酒。”康王爷叹口气道:“北王此言差矣。妻贤非祸,未必是福。”水溶微感意外,看着康王爷,服侍的太监为水溶把酒斟满。康王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总管太监潘琛为他斟上酒。康王爷对侍从与其他太监道:“这里有潘琛就可以了,你们下去好好招待北王府的侍从们,不可怠慢。”侍从们唯唯而退。暖阁内只留下了潘琛与冯麟。康王爷道:“昔年姚王妃贤乎?”水溶顿住,昔年虽与姚素不睦,亦不能说姚素不贤。康王爷道:“北王福乎?”水溶缓缓道:“康王……”
康王爷对潘琛与冯麟道:“我与北王自饮自酌,开心畅意。你们兄弟下去也亲近亲近。潘总管,好好招待冯总管。”“是。”潘琛答应着,对冯麟道:“冯总管,请。”冯麟看了看水溶,水溶道:“你去吧,我与康王自在些。让人回府告诉王妃,说我与康王痛饮,让她别记挂着。”冯麟应了,与潘琛出去,两人在外把门关好。
康王道:“北王以为夫妻之乐在于何处?”水溶想了想道:“有知己之言,相同之趣,灵犀之通,相融之情,生死之义。”康王点头道:“北王是性情中人,亦明性情中事。夫妇是否有欢情,不在贤否,而在有否会意。我观夫妇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者显有真情,只尽夫妇之责行夫妇之仪罢了。恰那些言辞无禁、有失男女之伦常者时有真情意在。不用我说,北王当有切实体会。”水溶深深点头。康王继续道:“拙荆身为皇太后的内侄女,出身皇亲国戚之家,无一丝骄矜之意,奉母至孝,相夫教子,持家理财无有缺处,当是贤惠无二,人谓有福,我无感之。”水溶深深理解这一点,道:“康王因而巡边留情。因何不携带回京,终致离散?”康王道:“北王以为那女子是何人?”水溶道:“既非花街柳巷之女子,亦非寻常百姓之妇人。”康王惊奇的看着他:“北王何以知晓?”水溶饮酒咀肴,道:“我不知。猜测罢了。昨日康王见紫铭姑娘之种种,表明康王对那女子尚未忘怀,情谊深沉。既如此,以康王之尊,巡边大吏之权,花街柳巷之女,寻常百姓之妇,带之同归,轻而易举。不能同归又让康王不能宣之于口、如今秘而重之的理由未若那女子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