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道:“圣上明鉴。”
这时冯麟过来,躬身给皇上行礼道:“王妃已腾出主院,请皇上前往休息。”
皇上站起身形道:“北王爷,朕打扰了你夫妇春游之兴,还要为朕等倒出住处,朕心不安。”
诸人见皇上起来也都起身而立,水溶道:“陛下说得哪里话来,臣能接驾,是臣一家荣幸。”
水溶陪着皇上过了几处院落,都是树木山石自然隔开,偶或有几处人工灌木花丛、藤编木植的矮篱。各院相通的门户或水上木桥或树木相间的空隙或架起的藤萝,亦有枝条编成的柴门。皇上道:“去雕墙之美,而庇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行桑麻之野。奇哉!”
一行人到了正院,这院里不象其他院落完全秉承自然风貌稍事修筑,而是人为痕迹突出些,石屋木梁横亘,有七间宽敞,甚是轩阔。桃李罗前,榆柳荫后,房屋东西错落。进入里面,焕然变色,桌椅家具俱是檀木、红木的,纱帐翠幕,锦衾绣褥。一应用具俱是上好的,显出一些富贵景象。不知是为自己特意备办的,还是为水溶夫妇来此而置的。只是并没有古董花瓶,而是树根、枝干旋空,做成各种形状,竹筒、柳编的各类玩艺作为装饰。华丽之中显些清野之趣。
皇上看了大喜道:“水溶,还是你会享受啊。”
水溶吩咐人等服侍皇上休息后方退了出来,回到黛玉住处,黛玉另行搬到青闼边上一处山石遮障、绿树四合的灌丛院落,院子很小,只有几座茅檐屋宇,几株桃李吐艳,新槐张绿,想桃飘李飞之后,就是槐花馨香馥郁时节,园中四季都不寂寞。从院中可以看到临溪之处嫩柳滴水、白石耸立。
水溶问道:“怎的搬到如此僻静之处?”
黛玉笑道:“这里四树屏障,近水远尘,最是清静。‘落落疏帘邀月影,嘈嘈虚枕纳溪声。’静能养德,静可生慧。有桃李盈目,无有凄冷之感。景致最妙。”
灵烟与丫头婆子们拿着大包小裹地进来。水溶问道:“这是做什么?”
灵烟道:“母亲让我来同住。”
水溶诧异道:“此处狭仄,这许多人如何住得?青闼如此阔大,为何挤于一处?”
黛玉道:“烟儿爱胡闹,不听他人约束,再与灵鹮相互沟通,还了得的。这里不是王府严密,四边都可出去。在身边方便些。”
水溶知道黛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灵烟一次走失,让黛玉心有余悸,毕竟灵烟是女孩儿,出了事体,可不似灵暄那样了。灵烟岂有不知母亲心里的?心里感激母亲的怜爱,遂道:“母亲放心,此生此世女儿再不离母亲便是。父亲看着可好?”
水溶瞪她一眼道:“不好。”
黛玉命幽兰、疏梅帮着惠风、丝雨等为灵烟收拾旁侧的屋子、帐子、铺盖。
水溶在黛玉对面坐下,韵竹捧了茶来,水溶饮了半盏,道:“这半日伴驾,滴水未进,渴得紧了。”
黛玉道:“此时正是皇上烦心之时,如何想到这儿来?”
水溶说了事情前因后果。
黛玉皱眉道:“如此说来,圣上不同意轻处柳霆英等,而思施以重罪。”
水溶道:“圣上意在消减皇后势力。这两年来,皇后笼络大臣,培植党羽。皇上焉有不察之理?无论延晟或是延璋为储,皇后都是必将铲除的势力。”
看黛玉迷惑不解,又道:“汉高祖逝后,吕氏当权几倾汉政;唐高宗去世,武后倾覆大唐。前车之鉴,不能不防。孝武帝立昭帝杀钩弋,令霍光辅政,带来昭宣中兴。圣上或思为鉴。柳霆英事上,皇后是智者千虑有一失,因小失大。为掩一丑闻而肆其光耀,令圣上深讳去沉谋。意欲除之。”
黛玉道:“皇后也就罢了。德妃娘娘、付林夫妇俱是良善之人,无有野心的。奈何玉石俱焚?再者,延晟、泰和公主怎么办?父亲杀了母亲,二人情何以堪?延晟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信皇上能下得去手。”
水溶道:“这也是皇上迟迟不决的因由。”
黛玉道:“做皇上看着君临天下,赫赫威风。原来这般,也是无趣。”
水溶笑道:“不如你我夫妻无他事牵累,恩爱白头得好。”
黛玉道:“恩爱白头?罢了,色衰爱弛,爱弛恩绝。我看水洛对那秦氏好过康宁。枉他与康宁青梅竹马一回。还不是那秦氏年轻貌美?你们兄弟一体,若有好的来,我不信王爷还似今日。”
水溶道:“怎的由水洛说起我来?罢了,夫人如此连坐,为夫的冤死而无处诉。”
黛玉一笑:“放心,即便王爷爱弛,我亦不会恩绝,当思王爷待我好处。只是恳请王爷到时赐此处以终养,如何?”
水溶被黛玉弄得苦笑不已。
黛玉想了想又道:“怕是连此处都不易得到。‘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怕最后只能是‘零落依草木’。”
水溶心内奇怪,今日黛玉何发如此忧叹?便向炕上瞧去,炕桌上纸张铺开,笔墨饱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