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惠妃、康宁就想黛玉怎么会因为一个明显不如自己的女子就轻易离家?怎么说黛玉也不会输于她的。却不知黛玉本未想与那女子争胜负。于“情”字上,是不必争的,争来的不是真情。所谓胜者赢来表面荣光实则未必真胜。“情”在于平常状态他一颗心的安放。若“情”是每日争来斗去方可得到,她宁可不要。
皇上见黛玉也好奇地盯着那一女子看,问那女子道:“下跪女子何人,从实说来。”
陈家娘子叩头道:“民妇荆州人氏,娘家姓杜,嫁于青平州陈牧野为妻。”
黛玉心中猛地涌起小镇上人们的议论——“杀夫夺妻,****民妇”八个字来。怜惜水溶之心消退,恨恨地看了水溶一眼。水溶悄悄握住她的手,黛玉欲夺,却未撼动,怕引人注意没敢再动。两人距离较近,又宽袍大袖,别人都听那女子讲述,除了泰和公主没人注意他俩。泰和公主对黛玉充满好奇,是又惊又佩。这个本要做她婆婆的女人,贵为王妃,竟然离家出走。理由只是一个侍姬生了丈夫的子嗣。若是如此,天下得走多少女人?各达官府第、富贵人家还不走空了。伦常何在?看着她弱不禁风竟如此决绝与强性。她不能不敬服黛玉的大胆。水灵川看着温和,拒婚时的干脆是不是也承袭了母亲的特性。想到此处看向灵川,灵川却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已在追问陈家娘子:“你既是陈牧野之妻,在穆谦给北王的信中如何说你是北王巡行之时所遇之侍姬?”
陈家娘子道:“民妇有孕之时,妾夫酒醉回来,拿着一个青玉扇坠,意兴盎然说遇到一知己,号卷舒,二人言谈颇为投机,遂为好友,并说看着卷舒先生就是古道热肠、仗义之人,听说他将有子嗣,因在客中无以为贺,解下扇坠,权作给孩子的贺礼。并说他住在京师,有急难之事,可去京城找他。民妇生子不久,丈夫因故去世。陈家本是单传,民妇无以为靠,遂想到丈夫生前之言,欲进京寻访卷舒先生。在青平州知府门前遇到知府穆谦,将我主仆诓进府中,欲强纳民妇为妾,看到孩子身上玉扇坠,惊奇道,你怎会有北王之物?因北王巡行青平州,官吏畏惧,百姓称颂。丫头春儿遂谎称贱妾是北王巡行之时的侍姬,此子乃北王之子,我主仆是进京寻亲北王的。穆谦听了信以为真,不敢再打贱妾主意,并派人送民妇母子进京。”
黛玉才知事情原委,被真相镇得脑袋发麻。自己闹了这么一大场,竟然是假的。也明白了水溶继续锁着灵岳的因由,必是责怪灵岳当时没有发现实情。可谁想到会有人冒认丈夫、冒认父亲,这冒认官亲罪名非轻啊。黛玉看着水溶又是羞惭,又是愧悔。水溶微笑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黛玉低头只看着眼前的地。而众人的眼光都转向了她。
皇上看了看水溶和黛玉,继续道:“既如此,你到了北王府因何还不说出实情?”
陈家娘子道:“民妇要见北王说明真相,世子说北王不在。民妇要见王妃,王妃不见民妇。”众人眼光又都看向黛玉。
黛玉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水溶身子往黛玉这方靠了靠,近乎半环着她。泰和看了就想,若自己与灵川成亲,灵川会否这样对待自己,想着脸就红了。还好她有轻纱罩面,无人看见。
皇上道:“你见着世子,因何不与世子说?”
陈家娘子嗫嚅道:“世子太过威严,贱妾未敢。”
龙信笑出声:“岳儿何时有如此威严?”皇上也纳闷,以灵岳之机敏,不该看不出端倪来,问灵岳道:“凌逍侯因何未看出底细?”
灵岳上前施礼道:“微臣曾有疑惑。春儿曾说那玉扇坠子是卷舒先生送于他家少爷的。微臣曾想王爷与那女子有情必不知有子女之事,否则不致令子女飘零于外,纵然不便接回府中,也不致令那女子无以抚养幼儿。既不知子女之事,因何会送于他家少爷,应送于夫人为定情之物才是。且那女子对这扇坠子看得很重,微臣拿走,她曾急切索要,似乎以扇坠为凭。臣想既进得王府见到王爷,必会相认。如何将那扇坠子作为凭据,难不成王爷只认坠子不认人。”
皇上道:“你对她有疑惑而未深查,是不是对北王行止也有些叫不准。”
灵岳低头不答。众人知他默认。水溶暗哼一声。
灵岳道:“男子在外花缠蝶绕,酒醉误事也是有的。只是臣还有疑虑,若这女子与王爷无涉,不惜风险冒认官亲,其所谋者必大。那扇坠子或是构陷王爷之据。臣涉世不深,不懂政事繁复,不想打草惊蛇,本待王爷回来探问实情再作道理。没想王妃要走,臣乱了方寸,又无时间去问真相,想说心中疑虑,母亲未听,才酿此大乱。”
皇上笑道:“你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灵岳道:“微臣惭愧,不能及早查明真相,致使王爷、王妃受困。”
皇上对水溶道:“王爷,灵岳只是一时疏忽,王妃既然回来,这刑具也该取下了。”
水溶道:“臣只是诫他思虑之疏,行事之怠。对于家事尚且如此糊涂,以后对于国事又如何?岂不有负圣上厚望?”
皇上道:“罢了,水溶,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成天想着江海余生,逍遥度日,何时如此看重国事?”皇上气呼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