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端起面前青瓷茶盏,将茶饮尽,道:“好茶,今日讨得王爷一杯茶吃,也算没白来。这是何茶,馨香一缕,澈肺涤肠?”
水溶道:“此乃雪青茶,银绿隐翠,内质香气清高,隽永,滋味醇厚回甜,润滑爽口。叶底嫩绿匀整厚实明亮,水色清澈碧绿。”
徐庆看了看盏底,说道:“听王爷此说,此茶大有来头,咱家未及细品,再来一盏如何,咱家好好品品。”说得水溶、灵岳、柳霆英都笑了。丫头献上茶来,徐庆未饮先观,果如水溶所说,叶片银绿隐翠,水色清澈碧绿。饮了一口,细细品味,确是香气隐隐不绝,如雪山之水,有清净高寒意,丝丝馨香回味尤醇。连叫:“好茶,好茶。此茶王爷何处得来,我在宫中,天下名茶所识亦众,因何不知此品?”
水溶笑道:“此乃苏州之产,因人工种植不易,只凭天生地长,所产甚少,是以不为人知。公公既喜欢,就拿些去,平日里好鱼好肉吃得多了,用它调调口味也是好的。”
徐庆道:“怎有吃了王爷的茶又要拿着走的道理?”
水溶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两人哈哈大笑,水溶一使眼色,灵岳出去,不一时,与一个捧了托盘的小太监进来,灵岳掀去红绸,托盘上一包茶叶与一对羊脂白玉貔貅,通体皆白,毫无瑕疵,欺霜赛雪,白得耀目。水溶笑道:“此茶府中所存亦不多,非本王吝啬,望徐公公莫嫌少,收下为盼。这对白玉貔貅,是水某偶获羊脂白玉请高手匠人雕塑而成,有可观之处,不成敬意。公公笑纳为是。”
徐庆大感意外,惶惑道:“王爷,这,这是做甚?”
水溶笑道:“我与公公相交多年,从未在公公面前尽过心意,公公不给水某机缘?”
“这?”徐庆沉吟片时,“王爷可是不放心清遥侯与公主婚配之事?”
水溶道:“小儿资质拙陋,本不堪与公主为配,奈何公主意坚不改其志,又有两番圣命,水氏不敢再行抗旨。婚后虽居于公主府中,亦是宫门规矩,小儿陷身其内,福祸由人。望公公周旋之。”
徐庆道:“公主对世子倾慕有加,只思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虽不似民间夫妇举案齐眉,亦不会慢待世子,王爷多虑。”
水溶道:“水某所虑并非公主。公公久在宫门,当知其中隐情,有时怕是公主也难以作主。且夫妇之间,天长日久,浓情渐淡,其间生隙也是有的,若有人再与其间说个三言两语,祸事由生。水某不能不虑。公公亦知水氏一门于权位并无所求,所求者日常之乐也,而夫妇和睦安乐,此中之最。为人父母,能不虑乎?驸马名声炫赫,其中苦乐,如人饮水。请公公帮衬一二。”
徐庆明白,由于公主地位特殊,公主夫妇不是普通夫妻,公主与驸马的夫妇伦理,被君臣纲常所代,公主居于主宅,而驸马居于外宅。驸马以臣礼侍公主,要见公主非由公主宣召不可,而公主宣召,要由乳母太监外宣,有时乳母太监会寻事不予宣召。公主出阁年龄都不大,又受乳母管教,往往受恶奴控制,家奴掌控公主府,夫妇相见者难。前朝有位公主由于生性懦弱,被恶奴把持,竟有年余未见驸马之面。公主尚且如此,驸马的日子可想而知。若公主骄纵或对驸马无情,驸马的日子更是难堪。唐时人多不愿做驸马就是为此。遂道:“王爷,我有一事未明,想于驾前请教。”
水溶道:“公公有事尽说无妨。”
徐庆道:“前年凌逍侯、清遥侯拒配公主,王爷甘冒灭门之罪,不予拦阻,是否虑及于此?”
水溶道:“前年他二人年小,但知夫妇之间情意相关,并不知公主、驸马婚配与众不同。本王也就任其二人闹了,想来陛下还不至因两个十二三岁不懂世事的孩子灭臣之门,谁想世事繁复,还是躲避不开。”
徐庆道:“王爷且放宽心。公主位尊,却不是不懂道理、恃贵凌人之人,与世子情深意厚,必会敬爱尤甚,且公主性子刚烈,必不会受制于家奴。建筑公主府邸,我会劝皇上选择接近王府之地,公主出嫁,遣人随嫁时,我会注意选择老城安守本分之人,不选那奸狡之辈。”
水溶拱手作礼道:“如此,多谢公公。”
徐庆道:“这也是我当尽之责,王爷不必谢我。”
说些别话,徐庆告辞。水溶亲送出仪门,灵岳、柳霆英送到大门目送他去得远了,方要回转。一个小沙弥匆匆行至府门前,合十道:“贫僧乃普照寺僧人,奉命送一封书信与柳霆英公子。”
柳霆英道:“我是柳霆英。”
小沙弥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柳霆英,柳霆英看了信,对灵岳道:“兄长暂回,小弟有事要出去一趟。”灵岳不好动问,只道:“柳兄有事尽管去办。不必客气。”
柳霆英做辞与小沙弥去了。
普照寺内梵唱声声,香烟缭绕,香客不多,很是清静,平添了一份庄严肃穆。小沙弥带着他到了后面禅房。
禅房里,了修禅师正与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谈玄论道。柳霆英进去,见了道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