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兄弟冲襟朗鉴,日月胸怀,不杂风尘,居然物外。此等人一个也就罢了,偏偏是一双。姐姐福薄,无缘以侍君子,偏偏她与姐姐貌似,或是姐姐阴魂促成。我与她……”想到她与付钰的上代恩怨纠葛,以致这对表姐妹亲难亲的尴尬,顿了顿,又道,“亦应以姊妹相待,况为妯娌?人言兄弟阋墙,多为妯娌起隙相间。我妯娌不睦,就会影响他兄弟相亲。若这一对亲密无间冰壶秋月的兄弟因我二人起了龃龉,岂不是器成玉碎,太阿剑折,令世间同叹,千古有憾。亦彰我二人之不淑矣。人间有此美,何不全之?”
“公主,奴才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怕大奶奶不做此想。”
“你如何看大爷?”
“奴才无恁多美词,但与二爷一样自是好的。”
“大爷看中之人,怎会是差的?”
“公主,小少爷来家了。”外面丽娇掀帘说道。
乳娘宗氏抱着伯颜进来,泰和忙上前去,抱过儿子亲了又亲,说道:“颜儿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想娘亲,娘亲可是想颜儿啊。”
宗氏看屋内没有旁人,悄声说道:“那日大爷来,说王妃去应府看戏,让我抱着小少爷跟着大奶奶前去,我抱了小少爷跟了大奶奶先去应府,后来听说小郡主被宣入宫,王妃来不了,大奶奶脸色就变了,大爷说,无妨,二爷在宫中呢,让大奶奶带着我等先去。他陪着王妃。我们到了应府,应府果是在唱戏,锣鼓之声远近可闻。可是我们却没在应府停留,应大爷和应奶奶带着我们从后面一处小门走了,我们坐在车里,一处窗户也无,黑乎乎的,也不辨东西南北。大约一个时辰,方停下来。是一处小院子,应奶奶请大奶奶进了正房。大奶奶让杜氏母子住了西厢房,三小姐与那边大爷住东厢房,令我与张奶娘抱着两位小少爷,桃奶娘抱着四爷跟她在正房里。应大爷、应奶奶一直护持着,看得出大奶奶有些焦急。直到很晚了,大爷才来。我听大爷说,王爷、郡主都已经回府了,应是无事了。大奶奶说,那就可以回家了。大爷说王爷让再等等。就在这里住两天吧。那夜,大爷与应大爷轮流值夜。大奶奶衣未解带,哄着四爷睡了,又不时地来看两位小少爷,再三嘱咐我们,有什么动静,立刻抱着两位小少爷跟紧她。”
泰和听了眉头皱得紧紧的,王府定是出了事。什么事让王府这么紧张?她仔细回忆这两天宫中情形。地震的那一天晚上,宫中似乎也如临大敌,惶惶不安。宫廷侍卫异常地多,皇上让敏王与邵统领统率,却未让灵川参与。而皇上在哪儿,谁也不知。灵川也不见。第二日见到皇上时,皇上已神清气朗,如雨后的青天。那日在尚凊宫又似有愧色,与肃妃娘娘说:“朕有这心思,愧对水溶啊。”肃妃娘娘问何事,他又不肯说了。这两件事有关系吗?这对君臣要干什么?
“第二天,大爷、大奶奶带着我们从那个院子的角门出去,出了一个巷子,不远就有山有水,有个农家院落,我们在那里玩了一天。大奶奶再三嘱咐我们,别把这两天的事情拿出去乱说。我想着公主自嫁了来,与二爷一心一意,大爷、二爷异体同心,公主自不是外人,方告诉公主。”宗氏说道。
泰和道:“在这里说完,出去就忘了它吧。”
“是,公主。”宗氏看着伯颜,说道,“小少爷乖得很,与大房里的小少爷甚是相得,就像大爷、二爷一般。大爷说,看他二人如此,他与二爷也都无憾了。”
“大奶奶待小少爷好吗?”
“有何不好?她很怕小少爷受了委屈,总是嘱咐我警醒些,出去时,必要亲自给小少爷穿衣包裹,在屋子里距火近了,怕烧着小少爷,离火远了,又说小少爷冷了。在外面怕小少爷失落了,让我紧跟着她。我再不济,也在府中供事多年,在她那里还不会服侍人了。我虽是仆役,也知道个义字,在大奶奶那里,还不可信了。”宗氏唠叨着。
泰和、秀娥都笑了。
泰和道:“她是心疼小少爷,怕有个闪失,必是亲自经管才放心。你勿恼她。”
宗氏道:“我原是着恼的。回来的路上,大奶奶与我说,‘我年纪轻,没经过事,遇事就慌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只知要看护水氏后嗣安危,责任非轻。我自己的孩子在我面前出些事故也就罢了,若让二爷的孩子出点子差错,毋庸说对不住二爷,就是大爷那里,我也无颜再见了,只能以死谢两位爷。也就看重伯颜些,你勿恼我为是。’听了大奶奶一番说辞,我一回思,也就明白,大奶奶真的是关心咱们小少爷。也就释然了。”
泰和看了秀娥一眼,对宗氏道:“这两天你也累了,快去歇会吧。”
宗氏致谢,下去歇着。秀娥一边给伯颜找衣服脱换,一边道:“大奶奶倒是个仁义妇人。”
“与鸾凤颃颉者,岂是凡鸟?若我处于此地,会重伯鸾些,还是伯颜些?”泰和自言自语。
秀娥道:“听宗奶奶的意思,好似水家后嗣有什么危难,怎会这样?”
“只有等二爷回来问二爷了。”
秀娥出去命人烧热水给伯颜洗澡。主仆二人不再议这事。
这一夜,灵川没有回来,泰和让人打听,回说,王爷命大爷、二爷出去办事。大爷也没回乾行苑,泰和听了一夜无眠。
黛玉在栎园也是无眠,在事发之前,她未问水溶发生何事,水溶既然不说,她也就装糊涂,依着他的安排去做。一大家子人让他去安顿,她不能分担他的担子,至少也应减轻他的负担。今日危难解除,听了灵川的回话他因何突然发怒,黛玉辗转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