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黑蝙蝠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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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放了李默

李默早就不想干这个师长,却不敢和父亲明说。

李共朝效仿先主的做法,向政府军队里安插了许多黑蝙蝠,并用钱给他们开路。小官办个小事,大官办个大事,蝙蝠会倘然有个七灾八难的,这些在不同官场的人透个情报遮挡点风雨,都是很好用的。其目的还是为了保护洞库的东西。

李默能当上师长,有多方面原因,他和******一起留过日。初时俩人关系还不错,后来就尿不进一把壶里。李默经常戏耍******,说人家一脸南蛮子鬼相。******为人厚道些,对李默那些小伎俩,一般不予理睬,心里却系个大疙瘩。

******回国后一路图腾至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成为中国的领袖。李默没着急,李共朝倒急的猴爪挠腮,急忙打点关节,李默才一步一步升了上去,到了师长后,李默蹲苗了。当年与李默同职的,都跃到了他前面,每次开军事会议时,******还假惺惺地握着李默的手嘘长问短。

李默心里吐着苦水,脸上还得陪着笑脸。

北伐那年,李默的部队被孙传芳打了个伏击,哗哗地败下阵来。李默并没上战场,泡在妓院里,与女人花摇枝颤地风流。亏了友军帮了一把,否则李默的小命都保不住。

战后,军官们纷纷上书,要求惩罚首责者。军法处的报告呈到了******手里,他却悄悄地压下了。原来李共朝暗里又使了一些手段。

李共朝往******的兜里塞钱,不止一次,早在黄浦军校成立时,他一下就捐了三万大洋,李默当上了军校教授部主任,李骆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团长,李青梅被任命为总司令部一一四电台台长。

北伐军出师时,李共朝又送了五万大洋去。

******极是感动,垂泪道:会长大爱至极,蒋某终生不忘。

民国十六年四月,国共战火骤起。******忙着往江西调集部队,这时军饷开始吃紧了,他派人递个话给李共朝,欲借十万大洋,以解燃眉之急。

听说本部队又要参战,李默心里唿哒唿哒地慌跳,生怕小命丢到战场上。回了南京后,他的心意愈是坚定,眼见快到蝙蝠会总部大门,他却不敢看父亲的办公楼。刚想转头离去,恰巧几位长佬从车子里下来,闲话中,李济夫告诉他:你爹又要出血了。

张静江的厚嘴唇扁了扁,道:拿蝙蝠会的东西去资助一个党派打另一个党派,这不是支持着他们花生油炒花生豆吗!你爹呀,唉!他要干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公孙策有话更是掖不住,曾和李共朝拍着桌子干起来。

李默见父亲又要做糊涂事,肺都快气炸了,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噔噔地向父亲的办公楼闯去。今儿舍得一身剐,也要劝谏父亲几句。

蝙蝠会总部设在弓弦路,周遭散布着一些商号客栈和茶楼,是个繁华地儿。总部院里有十几幢楼房,全住着黑蝙蝠。主楼房的地下设了些暗道机关,有的通至长江岸边,有的还通至郊区。还有一个地宫,这个地宫在总部楼底下,其实只是十几间房子,李共朝白天在这里理事,夜间住宿在里面。

东南局的丁局长最近麻搭了下眼,被属下人偷去了些金条子,人犯抓住了,扒了皮子,条子也追了回来。李共朝还是不依不饶,三道令牌把丁聪调来,臭骂了他一顿后,又剁掉了他两根手指,还要砍他一只脚。丁聪跪着求饶,道:会长!留着我的脚吧,我爬不了山,谁为您守洞呢?

丁聪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左手半擎着,残指处嘀哒嘀哒地流着血,右手攥着毛笔,一笔一笔地写下了今后不再出此类事故的保证书。

处罚完丁聪后,李共朝不再理他,一边啜着茶,一边看着案子上的那张狐皮秘图,那张图软腻腻的,图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圈点。

哈龙走了进来,轻声说:“报告会长,少主在外面候着,他要见您!”

李共朝从黑镜片后面乜斜着一只眼看了丁聪一下,道:你回去吧,再丢了东西,我可要剥你的皮。

丁聪喏喏地退走了。

李默下台阶的时候,碰见了丁聪,问侯了他一声,丁聪只匆匆地点了点头,捂着伤指急急地往地宫外面走去。

李默见丁聪的可怜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父亲又责罚了他。他停了下脚步,犹豫着想退回去,这时给父亲进谏,肯定是火上浇油。但是除了他,蝙蝠会谁还敢劝父亲一句话呢?

李默心情忐忑地走进了地宫,几个月未见父亲,父亲又苍老了许多,他一人操持着蝙蝠会这么大的摊子,也的确不容易。李默的喉咙里哽咽了一下,颤声地说:“爹爹,我回来了!”

李共朝没有抬头,仍在专注地看那张狐皮秘图,只是嘴里应了声:唔!又要开军事会议?

“是的,又要打仗了,孩儿今日来,看看爹爹!”李默结结巴巴地说着。

李共朝用手沉重地拍了长案一下,道:这么乱腾下去,国无宁日啊。我准备捐十万大洋给政府,支援前线……

“爹爹!”李默急切地喊了声“不能再送钱给******,资助他才叫国无宁日,谁愿跟着他去卖命?我要辞掉这个师长!我的弟妹们也应退出军队。”

李共朝忽地站了起来,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李默,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似的,好一会儿才喊道:你昏头了你,你以为我是助纣为虐?蝙蝠会和那党那派都无干系,要不是你兄妹几个在他手下,我会给他钱?不干师长!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枉费了我一番苦心?。

“爹爹!”李默解开了军服扣子,胸口冒着腾腾热气“您听我解释。我从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打起仗来子弹又不长眼睛,倘若我这小命丢到战场上咋办?再说我了解******的为人,他迟早会向我们下手……”

李共朝恼怒至极,抓起案上一方砚台,拼命向李默掷去,喊道:我砸死你,你滚!永远不要来见我!

李默一侧脑袋,砚台从耳畔飞过,叭地一声落在地板上。李默一时血性激涌,刷地掏出腰间的手枪,顶在太阳穴上,喊道:既然爹爹这样固执,孩儿只有以死相谏!

宫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了似的,李共朝惊呆了,他本能地伸出手,唤道:你放下枪,我再考虑一下。说着,他的脑袋向身旁的哈龙哈虎轻轻地摆了摆。

说时迟那时快,哈龙得了主子的授意,暗中伸掌轻轻推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李默的手枪落到了地上。

李共朝没容李默弯腰拣枪,出手按了下案旁一小机括,黑暗处一张大网唿地从空中罩了下来,像网小鸡似地裹起了李默的身子,嗖地没入暗影里。李共朝轻轻地吁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暗道:这小崽子还没扎翅,竟敢在老子面前耍横。

把儿子关起来后,李共朝闷闷不乐地走进后花园里。云谲波诡,国势叵测,在夹缝里生存的蝙蝠会,要护卫洞里的东西,没有上层人物遮凤挡雨咋行。不舍得甩钱,小鬼会推磨?小崽子们为啥不晓得为父的苦心呢?

忽然假山后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李共朝惊讶地探头看了一眼,嘴巴愕然张大了,原来是王栩站在水塘里一枚荷叶上,数百条红鲤鱼在荷叶下拱卫着他的双足。

王栩须发如雪,身如玉树临风,两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的在说些什么。

为官时,李共朝惧李鸿章和户部,回归蝙蝠会后,惧司马楚天,如今惧的是王栩。他与王栩本来无啥交往,可是每每蝙蝠会有事,他总是飘然而至,怪诞的举动,生涩的话语,惹得李共朝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又拿他没办法。奇怪的是,凡是经他点拨的事,或灵验或化险为夷,倘若那回不听他的,准有个小报应在等着李共朝。

今儿我没什么事呀,这王栩咋儿又寻上门来。李共朝慌忙施了一礼,道:王道长!你站在水皮上干啥?去府上喝杯茶如何,楼上请!李共朝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栩轻提内气,身子嗖的一声弹至半空,像只大鹤似的轻轻地落在塘边一石鼓上,给李共朝回了道礼,嘎嘎的干笑了几声,说:“不必了,李会长,我是为李默说情来的,你关了他的身,却关不了他的心,让他回蝙蝠会辅佐你,才是正道,余三子也该退出军队。蒋虽然暂时统一了中国,却压不住江西那帮起义的农民,得民心者得天下,蒋以后会找你麻烦的。”

李共朝唔了声,心里并不悦,却没吐出一句话语。

王栩轻轻地捋了把胡须,说:“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你做的事,却瞒不得我。你终于对夫人下了毒手,对吧?清明节那天,你派人去的,天地明鉴!堂堂的李会长,怎么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王栩的双目炯炯有光,紧盯着李共朝。

李共朝的脸刷地一下阴了,身子一晃,几乎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我没杀她,只是派人给她下了点毒,这事你别……”

王栩一脸正色,道:下毒和用刀有什么两样?李夫人克夫克子,乃命中定数,但他不至于死,她为你生了四子呀!滥杀无辜的人会折寿的,你本该活过百岁……由于蝙蝠事业的大德罩了你,不然的话……王栩没再往下说,甩了两把泪水,转身扬长而去。

李共朝紧赶几步,挡住了王栩的步子,沉痛地说:“王道长,我一时糊涂,弄死了夫人,不该做这损阴德的事,共朝悔之晚矣。既然道长执意要走,是否再留几句话。”

“没了,没什么话,堂堂的李会长,你怎么会听我的话呢?”王栩说着又要走。

李共朝急了,又用身子挡住了路,说:“王道长,今后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临走你连句话都舍不得留给我,我给你下跪了。”

王栩回身立定,一把扶起了李共朝的身子,说:“罢罢!送你几句吧。中国还要混乱十年,在这十年里,国共会打一阵和一阵,蝙蝠会应寻找机会把东西献出去。如果战乱仍然不断,蝙蝠会最好蛰伏保洞,不可张扬妄为。十年后,有外族人侵入中国,多事之秋呀,蝙蝠会有三大难临头,你要好自为之,再后面的事,我就说不准了。”王栩走出很远时,又回过头来“李会长,今天是为李默而来,你看着办吧,李默虽然生性胆小,蝙蝠会却离不开他。咱俩的缘份已断,今生我们不会再见面的。我要避开这个纷扰乱世,找一方净土养心去。”

李共朝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