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庄镇党委会议室。
杨东态度严肃地说：“同志们，我们党内，我们的工作中有不同意见和看法，这是很正常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只要大伙能保持克制和理解，意见总是会统一的。好啦，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有些意见等明天会议上再议一议。同志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合上本子：“没有啦！”
杨东：“刘镇长，赵书记咱们再待一会儿。”
刘绍明阴沉着脸，呼通一下又坐了下来。
葛庄镇政府会议。
参加会议的村党支部书记和全体机关干部，各自捉对交谈，会议室乱哄哄的。
会议室前门打开。
党委书记杨东，镇长刘绍明，党委副书记赵凯依次走上主席台就坐。
赵凯：“同志们，请静一静，开会啦！”
会场上，与会人员各自调整好坐姿，会场安静下来。
赵凯：“同志们经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就区委、区政府提出的调整产业结构，培植开发支柱产业，搞好今冬明春的老残果园改造问题召开今天的村党支部书记和全体机关干部会议，会议内容很重要，希望大伙认真听，认真记，以便大会发言时有的放矢。好，下面请杨书记讲话。“
杨东：“同志们，我来咱们镇时间太短，在很多问题和决策上没有发言权。昨天镇两委会议上，刘镇长就全镇的工企业现状和前景作了讲话和基本要求，对大力发展高效农业，调整产业结构，搞好今冬明春老残果园改造问题也作了讲话和要求，并提出了如何调整的具体思路和步骤，下面我想请到会的同志放开胆子，解放思想，畅说欲言。咱们不讲究发言的形式，只注重发言的效果。在如何发展葛庄镇经济，如何提高葛庄镇三万八千人民群众的经济收入，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改善他们的精神面貌方面多提些宝贵意见，在这些方面，同志们最有发言权。”
赵凯：“同志们，刚才杨书记说了，来，哪位同志先发言？”
武家台子村的党支部书记武国祥站起来：“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大伙都叫我大炮，武大炮。今天俺大炮还是先来头一炮吧。”
会议主持人党委副书记赵凯：“老武，来，来，到台上来讲。”
“赵书记”武国祥忙摇手说：“不用，不用，就俺这副光模上去得瑟什么？在下面说说就行了。”
杨东：“老武，来，上来说，今天要发言的同志都要上来说。”
武国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上去就上去。”
会议室讲台上。
武国祥站在发言席上声音洪亮地说：“这样的会议开了好几年了，可是开来开去还是老和尚打咣嚓老一套。上级布置，下面服从，上级强调，下面表态，弄来弄去一阵风过去了，也就那么回事了。群众说的好：看看激动，听听感动，回家不动。就说这调整种植结构，发展高效农业，培植支柱产业这个问题，镇上老早就开会，吹风，片上也是早就开会交流，弄了一围遭，连个结果也没有？”
主席台下与会人员纷纷点头。
主席台上刘绍明脸色阴沉。
武国祥继续说：“前段时间杨书记还没来。刘镇长在会上说，发展高效农业，培植支柱产业要往新、奇、特上发展做文章。我老武就有点纳闷，什么叫着新、奇、特？俺村的洋梨、茄梨、猴腚梨少说也有百十年的栽培历史，这东西好不好，的确是好，奇不奇，特不特？我敢保咱这千千八百里之内除了俺村，别处哪里也没有。蝎子蜇人独（毒）一份，可人家谁来收购？为什么好东西没人来收购？我琢磨着这一是咱的东西没名气，人家不认，咱自己认有什么用？二是咱的东西产量太少，自己吃是吃不了，可是让人家来收，打不成抓髻挽不成簪的人家赔了盘缠嫌麻烦，谁来收？没法子就得自己挑着推着赶大集，窜小巷，卖不迭的就得眼看着烂在树底下，所以刘镇长动员大伙上什么桃，什么枣，什么梨的我不赞成。弄这么些东西在咱镇上还能行，可是咱葛庄镇能上多少亩，谁敢打保条，到时候有来收的，没有来收的，还得自己推着、挑着赶大集，窜小巷，怎么说我也想不通。”
刘绍明打断武国祥的话：“武书记，苗子我已定了二十万棵。大伙算一下，这是些植株矮小的品种，每亩大约需120棵，每个村上个四、五十亩，三、五十个村不就完成了吗，剩下的土地和老残果园再发展什么都可以。每个村三、五十亩，我们为什么就不试验一下。”
杨东悄悄地说了一句：“刘镇长。”刘绍明：“老武对不起，你接着说吧。”
武国祥继续说：“前些日子俺老三从西栖县回来看老妈时说：人家西栖县老残果园改造后，全部弄的红富士苹果，连原先的山岭薄地也弄上了苹果。人家计划分三年把红富士发展到二十万亩，大伙可以想一想，这么大的面积又是最新的好品种还不轰动全国，还愁没人知道，没人来收？”
武国祥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说：“大炮炮口没有遮挡，又说多了，完了。”蹬蹬地走下去。
杨东、赵凯带头鼓掌。刘绍明脸色阴沉的拍了两下巴掌。
主席台上。
杨东示意赵凯，赵凯点点头。
杨东：“同志们，刚才老武同志的精神很好，先不说讲得有没有道理，有一点就值得称颂，那就是敢于说自己的心里话，敢于暴露活思想。好，下面哪位同志上来发言也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会场上一阵沉默。
肖家楼村的党支部书记肖青山站起来：“我说两句。”
主席台上。
赵凯招呼：“青山，来，上来说。”
肖青山点点头，向主席台上走去。
主席台发言席上。
肖青山腼腆地说：“我回村挂职代理书记没几天，按理说是真没有发言权，不过就俺村的实际情况，我认为有必要上来亮亮我的活思想，说说心里话。”
肖青山停顿一下，显得有些激动：“不瞒领导和同志们说，回村后两天我就感到了压力和困惑。村子穷，人心散，老百姓发家致富的愿望虽然很高，但苦于找不到门路。虽然区委政府提出了调整种植结构，发展支柱产业，搞好老残果园改造，可是具体到村到户怎么操作，老残果园改造弄什么，我心里一直没有底，我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党委秘书从前门上台，附在杨东的耳边耳语着。
肖青山暂时停止发言，转头向领导席上望去。
主席台领导席上。
杨东点点头：“好，太好了，请她到后面的空位子上坐好。”
秘书点头退出。
会议室后门处。
党委秘书引一年轻漂亮，苗条干练的女同志进来在空位子上坐好。
杨东：“青山同志继续说下去。”
肖青山点点头：“我的意思就是请党委政府领导考虑一下，除了包片的同志以外，再专门给俺村派个同志去帮助一下工作，帮我渡过老残果园改造后，再种植什么这一难关。说实在的，在这一方面我是什么也不懂，如果能有什么投入少，见利早的好品种就好了，我说完了。”点点头走下台去。
肖青山走到自己座位旁。
新进来的年轻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肖青山。
肖青山友好地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年轻女子有点失落，嘴角不由得抽动了几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主席台上。
杨东：“来，同志们，还有哪位上来谈谈自己的看法或者提点什么要求。”
年轻女子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杨书记，我想上台说点建议和看法。”
杨东站起身鼓掌道：“好，欢迎，欢迎。同志们我来介绍一下。”
年轻女子站在发言席上微笑着扫视了全场一眼。
杨东：“同志们，这位同志姓陶，名字叫陶红英，省农大农林系，核果专业的高材生，今天从区果树站主动要求来咱们葛庄镇农林站工作，大家鼓掌欢迎！”
肖青山一愣陷入沉思。画面推出：放学路上，陶红英的车链条掉了，两个女同学下车，三人围着自行车捣鼓了一阵，却没有弄好。几个男学生飞车过来，见状，一个学生大喊：“青山快下车去帮帮你妹妹把链条安上吧。”言罢嘻嘻哈哈地飞车而去。肖青山跳下车：“怎么啦，弄不上？”一个女生说：“红英的车链条掉了，我们都弄不好，你帮帮忙吧，我们走啦。”言罢二人跳上车：“红英，我们走啦。让你太棒了的哥哥给你安上吧。”陶红英红着脸含羞看着肖青山。肖青山弄好链条，陶红英感激地说：“谢谢你，肖青山同学。”
肖青山疑惑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哪个班级的，叫什么名字？”
说着话，肖青山示意上车。
二人上车肩并肩地慢慢地蹬着车子。
陶红英：“我是十四级二班的，我叫陶红英。哎，青山同学，你还记得去年秋天咱校篮球队和二中的那场友谊赛吗？你有个三秒区灌篮，姿势棒极了，同学们都鼓掌叫好。我、我……”说着话红了脸低下头。
肖青山丈二和尚似的：“你、我、我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陶红英：“当时忘情之际，肖梦兰喊了声：‘哥太棒了’我也跟着喊了起来。你是十三级的尖子生，又是校球队的主力，谁还不认识你？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太正常了吗？”
肖青山转头：“陶红英同学快蹬几下吧，还有二十多里路呢？”
“肖青山同学”陶红英低声问：“请问你是哪个镇的人？”
“我是葛庄镇肖家楼。”
“哎呀，咱们是一个镇，我家是陶家夼。”
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一个岔道口处。
肖青山跳下车。
陶红英紧跟也跳下车惊讶地问：“青山同学，你……”
肖青山：“红英同学，我要走这条路，你赶快走吧。”
陶红英：“你先走吧。”
肖青山坚定地说：“不行，你先走，我看到你上车了，我再走。”陶红英红着脸上了车向前方蹬去，片刻又跳下车，见肖青山还待在路边，边摇手边喊：“青山同学，上车吧，再见！再见！”
画面拉回：
陶红英向领导席和台下各鞠一躬：“各位领导、前辈、同志们，按理说我初来乍到，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不过我听秘书说今天召开的会议主要议题是发展高效农业，培植支柱产业，搞好今冬明春老残果园改造。在这方面我有四年大学的书本知识和国际、国内关于核果类水果的生产、栽培、管理、销售的研究资料。七月十八号我分配到区农林局果树站。从七月二十号到九月二十六号为止，我跑遍了全区十三处乡镇的三百六十六个村。”
陶红英扫视了全场一眼后侃侃言道：“刚才青山书记说，老残果园怎么改造，有没有投资少，见利早的品种，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有！”
台上、台下一阵愕然。刘绍明一阵莫名的兴奋，不由向陶红英投去信任的目光。
陶红英自信地说：“领导，同志们，为什么区委、区政府要做出老残果园改造这个正确的符合咱凤山区实际情况的决议呢？这说明咱们的老残果园落后品种已经被淘汰，已经被驱逐出了果品市场，新上市的红富士等新潮苹果将变成市场宠儿，将成为农村的支柱产业。”
台下。
武国祥亮开大嗓门：“红樱桃同志。”
台上、台下一片哄笑。
武国祥尴尬地也笑了起来：“我这张臭嘴该打，哎，红……不、不、不，是陶红英同志，哎，我说陶红英同志，俺也知道这红富士苹果挺好，可就是结果太晚，见利太迟。我和青山是一个意思，没强着有什么投入少见利早的品种。你刚才说有，到底是什么东西，快点说说好不好？”
陶红英转头向领导席上看了看，杨东、刘绍明、赵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领导席上，杨东：“小陶，别有顾虑，大胆地讲，讲得对我们都照办，讲得有出入，我给你兜着。”
陶红英点点头：“这位大叔，我告诉你这个品种就是大樱桃，也就是你刚才说的红樱桃。”
“大樱桃？”
“红樱桃？”
台下众人有些意外的议论起来。台上刘绍明狠狠地剜了陶红英一眼。
武国祥大炮嗓门一亮：“瞎吵吵什么？哎，红樱桃，啊，不，陶红英同志俺这块高家卧龙、蔡家卧龙水口等地，好几十年就有大樱桃，可是至今也没发展起来。樱桃下来了。张爹一瓢，李妈一碗的谁家能见个钱？这玩意能行？”
陶红英：“我也是咱葛庄镇的人，家就在陶家夼，高家卧龙、蔡家卧龙水口的情况我也了解，大伙有疑问是很正常的事，能不能发展起来，这要从几个方面来说，但最重要的是重视程度问题。
领导席上。
杨东赞许地点头说：“有道理，重要的是重视程度问题，小陶说下去。”
陶红英：“通过走访、调查，咱们奇山市，特别是咱凤山县的土质，气温，无霜期，降雨量等地域特点最适合大樱桃栽培。听农林局刘宝山局长说区里前年号召发展大樱桃，虽说行动较为迟缓，但区里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咱们这儿的经纬度跟美国的大樱桃产地完全一样，只不过咱在东半球，他们在西半球，人家能栽培，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咱们最早的大樱桃就是美国传教士尼维斯引进来的。我在区果树站时，测过咱们凤山县的土壤PH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土壤酸碱度，最适合发展大樱桃。所以我认为发展大樱桃是咱们镇的强项，大樱桃必然会成为咱们镇的支柱产业。”
主席台领导席上。
刘绍明怒气满面，有些阴森森地说：“请问陶红英同志，小面积栽培不能卖，可以自己吃，吃不了的可以东家一碗，西家一瓢分着吃。这大面积栽培果儿下来了你卖给谁？你既没有储藏条件，又没有市场，你鼓动大伙儿上大樱桃，要是弄砸了，谁负责任？”
台下，有人小声附合……
陶红英微笑着说：“刘镇长请您放心，我敢提出建议，我就敢负责任。我说句海猫子不识潮性的话，我通着杨书记、你刘镇长、赵书记和在座各位的面立下军令状，我要求到肖家楼驻点，帮助那里的群众上大樱桃，三到四年大樱桃不结果，五到六年形成不了支柱产业，我自动辞职，在局里我要求下来就是为了搞大樱桃。”
台上、台下的气氛热烈起来。
刘绍明的脸色更加阴沉。
台下。
武国祥等几个人：“小陶同志，不结果这两三年怎么办？”
台上。
陶红英胸有成竹地说：“咱们可以种点别的，山根地和岭地可以栽点大葱、大蒜、西瓜。第三年就什么也别想种了，那个时候就零星的有花了，其实第二年就需要拉枝促花。”
台上。
杨东、赵凯带头鼓起掌来。
台下与会人员也热烈地鼓起掌来。
发言席上。
陶红英：“杨书记，肖家楼的大樱桃不能成为这个村的支柱产业，群众人均收入不能名列全镇前茅，我决不谈婚论嫁。”
杨东：“小陶哇，你的精神可嘉，可是等个五、六年你就成了三十岁的老闺女啦！”
陶红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杨书记，我不怕。”说着话走下主席台。
座位前。
陶红英与肖青山目光相接，二人都微微一愣。
肖青山热情地点点头：“陶红英同学，您好。”
陶红英语无伦次地说：“肖、肖青山书记、同学，你、你好。”说着话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主席台领导席上。
杨东：“同志们，红樱桃同志的发言……”赵凯靠近杨东：“杨书记，错了，不是红樱桃，是陶红英。”
杨东站起来：“同志们，刚才赵书记告诉我，说我叫错名字啦，是陶红英不是红樱桃。我说就是红樱桃哦。红樱桃是率先在咱葛庄镇提出大面积栽培红樱桃的人，红樱桃是大樱桃的果实，是咱们老百姓的期待和希望。同志们她的发言与区委、区政府的决定是吻合的，也符合党委、政府原则通过的基本意见。散会后各片区回去好好讨论一下，确定好自己的思路和方案，下午四点由各包片的同志回来汇报。”
杨东说完，看了看刘绍明和赵凯，二人摇了摇头。
杨东示意赵凯。
赵凯：“大伙如果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散会！”
凤山区葛庄镇政府大院。
党委书记杨东向镇林果站走去。
林果站办公室。
工作人员起身与杨东打招呼：“杨书记来啦，快坐下。”杨东：“你们太客气了。”
杨东对站长老周说：“周站长，到你办公室坐会儿行吗？”
老周：“杨书记，这是你的管区，我说不行，你能饶得过我吗？”
众人哈哈大笑。
杨东亲切地说：“大伙都坐下吧，我到里屋和周站长拉几句。”
葛庄镇政府大院。
镇长办公室。
刘绍明仰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脸色非常难看。
工作人员轻轻地推开门：“刘镇长”！
刘绍明睁开眼白了工作人员一眼：“为什么不敲门？出去，出去！”
工作人员讪讪地笑着，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
刘绍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林果站站长办公室里。
杨东坐在床沿上，与坐在办公凳的老周交谈着。
杨东：“老周，你是咱镇的三朝元老，在老残果园改造这一敏感问题上。你最有发言权，可为什么昨天的会议上你没谈你的意见？”
老周局促不安地呐呐道：“杨书记，当时我也想上去谈谈自己的看法。可是……可是我知道镇两委会上，两种意见没有完全统一，你说我一个农林站长能谈什么？怎么谈？我和小陶不一样，我要是谈了，散会后刘镇长第一个就会不答应我。”话一出口不由打了个愣怔。
杨东语重心长地说：“老周，你是老同志，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咱先不说能不能对得起组织和人民，给咱的这个顶子，能不能对得起组织和人民对咱的信任，就说咱能不能对得起人民给咱发的工资吧。”
老周难为情地低着头说：“杨书记，我错了，你说的真对，不用说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的信任和委托，就连这每个月的工资也对不过去。”
杨东：“老周，你刚才说的刘镇长第一个就会不答应我，你不用背包袱，我绝不问你这是为什么？我今天过来跟你交谈，主要是研究一下小陶想去肖家楼搞大樱桃，你的看法是什么？”
老周：“杨书记，我还真为难了。小陶要求去肖家楼蹲点搞大樱桃，这是好事。首先说她的觉悟高，魄力大，精神可嘉。不过这肖家楼在小青山一带的几十个村里是最穷、最乱，村情最不好的一个。村里三年多没有支部书记，村里的工作全靠会计支撑着，你说就这么个条件的村，让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去驻点，我真怕出点什么问题。”
在站长办公室外静听的陶红英急了，忙在门外大声说：“杨书记，能不能让我进去跟您和周站长说几句话？”
站长室里。
杨东和老周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杨东笑着说：“老周哇，咱这叫喇叭花没开就引了蜜蜂来。哎，小陶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陶红英推门进来：“杨书记，我首先感谢俺站长对我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恳求党委领导和周站长答应我去肖家楼的请求。”
杨东神色凝重地说：“小陶，在会上我顺着武家台子老武的口吻叫你红樱桃，我确实希望大樱桃能在肖家楼，在葛庄镇开花结果长出红彤彤的红樱桃。可是小陶我对这方面一点经验也没有。哎，快坐下。”
陶红英在对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杨书记，整个小青山区域咱镇占了40℅以上的面积，我在果树站时，就把清洋河流域和清洋水库四周的山、水、林、田全细细地跑了一遍，对这一区域的气候、土质做了详尽的记录和分析，这个区域特别是小青山一带最适宜种植大樱桃。杨书记，还是那句话，肖家楼的大樱桃三年不见花，四年不见果，五到六年形成不了支柱产业，我自动辞职，三十岁前决不谈婚论嫁。”
老周急忙阻止陶红英：“小陶，你怎么啦？能不能少说两句？杨书记哪有那么多时间听咱们白话？行了，回头我把你的工作跟你交代一下。”
杨东严肃地说：“老周，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没有时间听听同志们的意见？小陶接着说，只要有道理，切实可行，党委政府肯定会支持你。”
陶红英激动地说：“谢谢杨书记，其实杨书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人家城区镇因为区位优势可以随着全市六区整合的大动作而相应行动，收益。前几天高深技术产业区也开始圈地挂牌，靠近城区的镇也多少能跟着收益。可是咱们这些偏远乡镇是远水楼台，靠什么收益？无非就是靠着高效益农业形成规模才能真正改变咱们山区乡镇的经济面貌。”
杨东麻耷着眼认真地听着。
老周：“小陶当几百亩、几千亩、上万亩、十几万亩的樱桃真地上去了，我看你怎么处理？”
陶红英：“周站长，咱奇山市特别是咱凤山区老早就是苹果主产地，那么多的苹果都是怎么处理的？最后还有撇在家里烂掉的？”
老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时候是计划经济，有上头的果品公司敞开收购，怎么能烂在家里？”
“周站长，”陶红英态度诚恳，认真地说：“现在是市场经济，这不错，可是你想，虽然经济形式的性质变了，但人们对水果的需求没有变，而且随着全国经济水平的发展，国民经济也不断壮大，人民群众的富裕程度的提高，水果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只是靠咱们的几百亩、几千亩、几万亩、十几万亩地出产的樱桃是远远满足不了市场需要的。”
杨东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并不断点头。
老周看了看杨东，见杨东没有什么反应。
“小陶，我、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老周放慢语速：“可是这毕竟是步险棋，出了问题，你能负什么责任，你想过没有？这是一句自动辞职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吗？你要慎重，现在收回成命还不晚。”
陶红英：“站长，怎么你光想到种植面积大，产量高，没有市场的问题，怎么就……”
“怎么你能解决市场问题？”周站长有些疑惑地问。
杨东也猛地把眼睁大。
陶红英：“杨书记、周站长，在我没有来咱们葛庄镇，我就想过，我要求到葛庄镇来帮助群众发展大樱桃。如果市场问题解决不了，造成樱桃大面积积压腐烂，这是对人民群众极大的犯罪。所以我就作了建立大樱桃集散地的打算。提前跟全国各大城市的水果商，批发市场联系。我们提供充足的货源，解决客户的食宿、收购、运输等方面的难题。下一步依托清洋水库和小青山的风景优势再配合万亩樱桃，开展旅游、休闲、观光、采摘等一系列活动，招揽客商和游客，只要党委政府支持我，我决不……”
杨东从床沿上站起来，神色凝重地走向陶红英并伸出双手：“小陶，红樱桃同志，谢谢你。”
陶红英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与杨东紧紧握手：“杨书记，您……”
杨东郑重地说：“红樱桃同志，不是党委政府支持你，是你在支持党委政府的工作，你放心不仅咱镇里要支持你，我相信区委、区政府也会支持你。”说着话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好了，老周你们议论一下吧，我去趟区委，记住往肖家楼打个电话，让肖青山明天上午把全体党员和村干部召集到村委办公室，我明天亲自把小陶送去。哎，老周你也一块去，回头咱俩到响水镇去一趟。”
夜，华隆酒楼二楼雅座2号间。
刘绍明和周站长边喝酒边聊天。
刘绍明：“老周，你是林果站的站长，怎么能让陶红英那么随便，杨书记找你谈话，她进去插的什么腔？”
老周为难地说：“刘镇长，那是杨书记让她进去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进去都胡扯些什么？”刘绍明举杯示意，二人碰了一下，仰脖干了。
老周：“她能胡扯些什么，无非还是在会上说的那一套。”
刘绍明拿起酒瓶要添酒被老周夺下。
“镇长，怎么能叫你添酒，我添。”老周给刘绍明斟上，又为自己斟上。
刘绍明：“老周，杨书记还表过态？”
老周点点头：“嗯，杨书记说陶红英支持了党委、政府的工作，党委政府也坚决支持她的工作，而且还说区委、区政府也会支持的。”
刘绍明听罢把筷子狠狠地一摔转身离去。
老周尴尬地站起来，手足无措。
第二天上午。
一辆212北京吉普车奔驰在乡间公路上，车后扬起浓浓的尘埃。
杨东转头对陶红英说：“小陶，前天在会上，我发现你和肖青山好像认识？”
陶红英：“俺俩是高中同学，他比我高一级。”
“小陶，到肖家楼驻点，你和青山同志是同学这是个有利因素”杨东略一停顿：“不过肖家楼的村情太复杂，村子穷，人心散，偷偷摸摸的吧，打仗斗殴的，几乎天天发生，要开展好工作，确实不容易。你要和青山同志团结好，做艰苦实际的群众工作。”
“这些我都知道。”陶红英掷地有声地说：“杨书记，我相信在党委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通过教育帮助，肖家楼的群众会转变的。肖家楼村也会转变的，大樱桃一定会在肖家楼开花结果，大樱桃一定会成为肖家楼的支柱产业。”
葛庄镇磁山完小校长办公室。
镇长刘绍明对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说：“老宋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
“好。”刘绍明坐下掏出笔本：“现在开会。前些日子党委政府连着两次召开各村党支部书记及全体机关干部会议，主要议题大伙都清楚，我就不多啰嗦了。我这次来咱们磁山片，一是因为我包这个片，过来看看大家。二是来进一步落实一下冬枣、雪桃、爱宕梨苗子的数量，这是实打实的事，弄不好数，我怎么去进苗子？头一次在林果站报的数不算，今天大伙重报一下。来，老宋你们宋家庄报多少？”
瘦高个老宋边思索边慢悠悠地说：“镇长，上次会议看杨书记的意思是不太同意上这些品种，特别是红樱桃同志上去发言后，杨书记、赵书记、与会的不少人都对大樱桃有了认识和好感。你说的这些品种能不能暂时放一放，先听听别的片的意见。”
磁山片的几个书记小声地附合着。
刘绍明脸色阴沉下来：“老宋，你们片可是咱镇最先进，最优秀、最让人放心的片，我一直包着这个片，咱们连点感情都没有？怎么我说的话连陶红英的话也赶不上，难道我要害你们，毁我自己？”
老宋不好意思地说：“镇长，你别有看法，这不是感情和关系的问题，不管上什么品种弄好了行，弄砸了，咱跟上级和老百姓没法交代，你说是不是？我看这样吧，你先到别的片去落实，别的片都上，俺磁山片保证也上，有哪个不通，我负责做工作。”
刘绍明阴沉着脸：“老宋，谢谢你。”
乡间公路上。
吉普车拖着尘尾，颠簸着向前行驶。
杨东侧着身：“小陶，党委政府答应你的请求，不光是为了到肖家楼搞大樱桃，你还必须配合肖青山把肖家楼的工作搞好，这个村几年来选不出支部书记，有时选出来干不几天，就被闹得撂了挑了。”
陶红英：“杨书记，肖青山回村挂职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回村挂职的？”
杨东：“青山同志的情况因为我来的时间较短，也不太怎么了解。听说他武警指挥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基层中队干副中队长，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掩护战友被贩毒集团击伤，伤愈后转业到清洋水库管理局任保卫科科长，一个月前被调回肖家楼挂职代理党支部书记。”
一段上坡路，212吉普车颠簸着向坡上爬去。
坐在车后排座上的陶红英深思着。
画面推出：五年前，凤山一中球场上，凤山一中正与凤山二中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友谊赛。身材高挑、身手矫健、身段洒脱、动作刚猛的中锋肖青山一个三秒区灌篮，赢得围观师生的喝彩声。师生中，肖梦兰跳着高，拍着手：“哥，太棒了！”兴奋中的陶红英也忘情地尖喊：“哥，太棒了！”在众人一片哄笑中，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分开人群先后逃离现场。
画面拉回：
陶红英不好意思地笑了。
杨东：“小陶，你是陶家夼的人？”
“对，杨书记”陶红英从遐思中醒来：“其实俺村的土质跟肖家楼一带都差不多，最适宜栽培大樱桃。”
杨东笑着说：“老周，你听小陶开口大樱桃，闭口大樱桃，说不定老武在会上叫她红樱桃还真能叫响叫出去呢？”
老周：“杨书记，你在会上不是就说人家小陶就是红樱桃吗，还说是咱们老百姓的期待和希望吗？”
“对！”杨东兴奋起来：“哎，小陶，从今天起我们大家都叫你红樱桃，咱们把红樱桃叫起来，还要叫响。”
葛庄镇肖家楼村委会议室。
四十多个村干部和党委在低声议论什么。
肖青山用目光请示了杨东一下。
杨东点点头。
肖青山：“同志们开会啦，昨天周站长打来电话，说杨书记今天要来咱村检查工作，来咱们鼓掌、欢迎。”
杨东站起来：“同志们，非常惭愧，大家鼓掌说明我来晚了，说实话，我调来葛庄今天才二十二天，比青山同志晚个八、九天。好，不拉外篇啦！我是个实在人，不会说也不愿说好听的。咱们肖家楼是全镇最贫穷的村子，也是最乱、最脏、最差的村子，什么原因呢？一是没有一个团结的、坚强的、特别能战斗的领导班子。二是没有致富门路和专业的科技人才。青山同志一个月前回来挂职代理党支部书记。今天我又把陶红英，不、红樱桃同志给你们送来了。红樱桃同志是省农业大学的高材生。前天要求到咱葛庄镇林果站工作，今天就来到肖家楼。从今天开始，咱们的红樱桃同志就和咱肖家楼的父老乡亲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发动、指导咱们栽培摇钱树——大樱桃。”
肖青山带头鼓掌。
众人热烈鼓掌。
陶红英红着脸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大伙鞠了个躬。
杨东：“红樱桃，说几句吧，以后你就是肖家楼的人啦。”
陶红英：“各位叔叔、大爷、大姨、大哥、大姐。我叫陶红英，是咱镇陶家夼的人。杨书记叫我红樱桃，以后大家就叫我小陶，或者叫我红樱桃吧，杨书记刚才说啦，从今天起我就是咱肖家楼的人啦，既然是一家人就得说一家人的话，其实也用不着说好听的。我和杨书记、周站长一进村，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咱们肖家楼的民居、环境确实是太差了，不过我有信心、有决心在上级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村党支部和在座各位的大力支持下，帮助乡亲们搞好老残果园改造。杨书记说大樱桃是摇钱树，咱就全载上摇钱树，我保证第三年就能开花结果，第四年就会形成产量。大伙富得流油，我也跟着高兴。”
与会人员有人质疑：“小陶同志，我知道上级号召什么咱就弄什么，肯定不吃亏。可肖家楼要是家家上樱桃，收没人收，吃又吃不迭，可怎么办？这可比不得苹果上面给兜着。”
另一人紧接着话茬说：“振邦伙计说得对，你看这苹果咱全凤山，全奇山都有，上头到时候就来专门收购了，可是这大樱桃，咱自己觉得是不少，可是在全区、全市、全省、全国来说只是一丁点，谁来收，人家看不上眼呢？”
陶红英抬头看了看杨东。
杨东信任地点点头。
陶红英：“刚才两位大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一点我已经跟杨书记汇报过，咱们的樱桃树载上后，我立即着手考虑批发市场，这就要咱上级领导和咱们在座各位的支持啦。大伙不用担心，到时候大樱桃卖不出去，我陶红英出钱收购。”
杨东站起来，走到党员干部中间：“同志们，每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都勿容置疑的会尾随着一场阵痛，老残果园改造，发展支柱产业也绝不会一帆风顺，但是党委、政府既然决定了发展大樱桃，就一定会为群众负责到底，到时候大樱桃卖不出去，政府出钱收购，怎么样，同志们还有顾虑吗？”
与会党员干部兴奋地喊道：“好，好哇！杨书记，我们没有顾虑了，小陶，红樱桃，你就在俺村驻吧，大胆地搞吧，我们信得过你……”
葛庄镇政府大院镇长办公室。
刘绍明气哼哼地打开门，把公文包狠狠地摔在沙发上，身子一歪，坐了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
耳畔响起磁山老宋画外音：“长，你别有看法，这不是感情和关系的问题，不管上面上什么品种弄好了行，弄砸了咱跟上级和老百姓没法交代，你说是不是？我看这样吧，你先到别的片去落实，别的片都上俺磁山片保证也上，哪个不通我负责做工作。”
刘绍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群王八蛋。”
肖家楼村委会议室。
杨东：“同志们，咱镇的情况和小陶的意见我已经向区委、区政府领导作了汇报，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和重视。青山、小陶、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今冬明春能不能为全镇做好表率就看你们和在座的同志啦。”
陶红英、肖青山：“放心吧杨书记。”
与会党员、干部：“杨书记，放心吧，我们一定带好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