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个清晨。
银杏庄麦田里,一派丰收景象,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割麦的,捆麦的,运麦的,人们欢欣鼓舞,干劲冲天。
打麦场上,脱粒机轰鸣。
道路上,拖拉机、马车、小推车来往穿梭。
打麦场上。
于勇运完了自家的麦子后,对于老柱说:“爸!你在这儿挨着号歇会儿,我去中桂大妈那儿看看,听说牟海哥还没回来。”
于老柱点点头:“去吧!把小猛也叫上!”
牟红梅家责任田里。
于勇、牟红梅、于猛、红梅妈正在用小推车往外搬麦个子。
于勇对牟红梅说:“红梅,麦子搬到南场上,你在场上挨号,我和小猛到北场上去脱粒,完了就过来,别着急,啊!”
牟红梅:“让我妈在南场上挨号,我也到北场上去!”
北场上机声轰鸣。
于勇、于猛、牟红梅、于老柱等人往小推车上装小麦。
银杏庄于老柱家街门口。
于老柱打开街门。于勇一人搬一包,红梅、于猛两人抬一包。
院子里。
于老柱看着大堆的麦子,手舞足蹈地说:“哈、哈,这责任制就是该搞,往常年生产队分麦子,一人一年分一百五十来斤就不错了,看看这有多少麦子。”
于勇擦着汗说:“爸,这麦子晾干了,少说也有一千三、四百斤,除去交公粮一百零五斤,怎么也有一千二百多斤!”
于老柱:“哎呀呀!可了不得了,这一年能顶往常四年的数!”
于勇:“爸,当初你和大新叔为了几寸地较那个真,至于吗?以后别再计较了,好好种着地,多打粮,就什么都有了。”
于老柱:“不计较了,不计较了,有了好政策比什么都强!”
于猛对牟红梅说:“红梅姐,这会可能捞着天天吃好饭,顿顿大饽饽啦!”
牟红梅刮了一下于猛的鼻子:“小孩丫丫,裁缝掉了剪子,就知道(尺)吃啦!”
四人大笑。
于勇:“爸,你在家把麦子晾开,俺们到南场去看看,红梅家大约能挨上号了。”
于老柱:“你们去吧,晾好麦子,我也过去。”
于勇、于猛、牟红梅奔出街门。
银杏庄村东北头,牟红梅家。
于勇、于猛、牟红梅正往院子里搬麦子。
红梅妈笑眯眯地说:“这责任制该搞就得搞,刚开始那会儿,还有人不同意呢,看看,这一年顶往常几年?”
于猛:“大妈,俺爸说了,把责任田好好摆弄着多打粮,一年催出两头大肥猪,一年再卖一千个鸡蛋,奔争个三年五载的攒钱好给俺哥盖房说媳妇!”
牟红梅看了看于勇,脸没来由地红了。
于勇红着脸:“你呱呱嗒嗒的哪这么多的话?”
于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俺爸还说了,等俺哥娶了媳妇,再攒个三年五载也给我盖房娶媳妇!”
牟红梅:“小死猴真不害臊,才大点个年纪,就奔及着娶媳妇?”
红梅妈和于勇、于猛都笑了起来。
于勇用手刮着于猛脸上的汗水。
牟红梅掏出花手绢递给于勇。
于勇接过看了看,又递给牟红梅。
牟红梅白了于勇一眼:“怎么……”
于勇不好意思地说:“太干净了,不能使,还是用我自己的吧!”
牟红梅甩了于勇一下。
于勇讪笑着接了过来擦了擦汗。
于猛:“哎,哥,是好样的别使啊?”说着话转向红梅妈,道:“大妈,你看,净装大个的!”
于勇:“去!去!去!”
于猛神气活现地对牟红梅说:“哎,我说牟红梅同志,为什么一样的人两样的待遇呢,你不觉得太难看了吗?”
牟红梅红着脸:“小死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一样的人两样待遇啦?”
于猛理直气壮地说:“大热的天,都是一身的臭汗,你为什么把手绢给于勇同志擦汗,而不给于猛同志擦汗呢?这不是一样的人两样待吗?”
于勇、红梅妈闻言大笑。
牟红梅边笑边追打着于猛:“我叫你这个小猴精胡说八道!”
于猛边逃边说:“牟红梅同志怎么现在就想欺负我吗?”
牟红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猴精,你等着,我叫你画眉调嘴的!”
红梅妈:“别闹啦!红梅跟我俩擀面条,把你老柱叔也叫过来,今年大丰收,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咱吃顿面条,长长远远的!”
牟红梅高兴地应了一声:“好来!”
于勇:“大妈,你也累了一头晌,别麻烦了,你歇歇吧!”转头对于猛说:“小猛,你回去看看爸晾好了没有,我帮大妈晾开后,到地里看看,有没有还没割完,搬完的?好帮一下。”
于猛答应了一声:“哎”转身往外走去。
牟红梅院子里。
于勇和牟红梅用木锨把麦子晾开。
于勇:“红梅,停半个钟头,使木锨翻弄一遍,我走了!”
堂屋里。
红梅妈双手沾着面粉赶了出来:“勇啊!早去早回,回来时把你爸、猛子也叫来,说好了,吃顿大丰收的长远面!”
于勇看了看红梅妈,又看了看牟红梅应了声:“好,就是累苦大妈了!”
说完奔出街门。
农历六月初六,中午,牟红梅家。
牟红梅烧火,红梅妈上锅,红梅妈拉开锅盖。
蒸汽腾腾而起。
蒸汽笼罩下,一锅雪白透暄的大饽饽,大包子和两个黄色的小兔羔。
牟红梅高兴地又是拍巴掌,又是蹦高。
红梅妈拿过小碟里的饽饽点子,沾了红碘在面食上卡上了红点。转头对牟红梅没说:“梅子,快把大扁篓子拿过来,给你老柱叔送些过去,把这两个黄兔羔捎给小猛!”说着话,把锅里的面食拾出来,摆在面板上晾着。
牟红梅扳过母亲的脸,叭的一声亲了一口:“妈,你真好!”
银杏庄村东头,于老柱家。
于勇正在锅台上和面,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面子。
牟红梅走进门,见状吃吃地笑了起来。
于勇也有些狼狈地笑了起来。
于老柱从里间走出来:“梅子来啦!”
牟红梅笑着说:“来啦,叔!”又转向于勇问道:“于勇,你在干什么?”
于勇不好意思地说:“俺爸在炕上拌包子馅,让我学着调面。哎,谁知我舞弄了半个点了,这面就是调不出来,一会儿干了,一会儿稀了。”说着话,抬起胳膊擦了擦汗,无奈地傻笑着。
牟红梅笑着把扁篓送到里间,转向身来掏出手绢给于勇擦了擦汗说:“快把手抽出来吧,这样舞弄,到黑你也调不出块面来。”说着话到脸盆处洗了洗手:“来,让我来吧!你赶快收拾收拾吃饭吧!”
于老柱:“闺女,又给你和嫂子添麻烦了。”
牟红梅边调面边说:“叔,瞧您说得,添什么麻烦了。哎,叔、小猛哪去了?天晌歪了,怎么还不在家?”
于勇边洗手边说:“小老弟前些日子抓了些蝎子,到采购站卖去了。嗯,估计这时候也快回来了!”
牟红梅调好面,盖上了盖子,边洗手边说:“叔,面调好了,先醒着,吃完饭,我在这儿包。哎,小猛这个小猴……”说到这儿猛地打住,偷偷地伸了伸舌头。
于老柱笑着说:“梅子,不管他,给他留着,咱先吃。”
牟红梅:“叔,等等吧!”
院子里。
于猛大声说:“不用等,我回来啦!好哇爸,你连俺、俺、俺红梅姐都赶不上,吃好饭还不等我。哼,我今天买了瓶好酒也不给你喝!”
说着话一步闯了进来:“红梅姐,您来了。”
牟红梅把脸盆里的水倒掉,又从缸里打上了好水:“来小猛,快洗手吃饭,你猜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于猛进里间看见黄兔羔,一高儿蹦了出去。
牟红梅:“小猛,你不吃饭又要到哪里去呀!”
于猛不说话旋风似的刮出门口。门外小猛的声音:“等着我,我去买酒?红梅姐,你今天中午一定要在这儿吃饭……”
于老柱东间炕旮旯。
小圆桌上放着大饽饽、大包子、黄兔羔。
于老柱:“闺女,今晌午你在这儿吃顿饭吧,别扫了小猛的兴。”
牟红梅看了看于勇,于勇含笑地点了点头。
牟红梅:“好哇!叔,来,于勇,你拌个黄瓜,我给俺叔炒个韭菜鸡蛋!”
于老柱高兴地手足无措,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好!好!哎哎!好……”
东炕旮旯小圆桌上。
四人围着小圆桌坐定。
牟红梅:“叔,这是新麦面蒸的,快喝酒趁热吃。”
于猛打开酒瓶,刚要添酒。
于勇抓过酒瓶:“来小猛,我添!”
于勇开始添酒。
于猛激动地说:“姐!你今天终于能在俺家吃饭啦!”
于老柱高兴地说:“哎!哎!勇啊!都添上,咱们都喝点。”
牟红梅:“叔,你们喝吧,我不会喝。于勇,别给我添!”
于老柱:“闺女,喝点,不会喝少喝,啊!勇啊,给红梅添上。”
于猛:“红梅姐,少喝点,我也不会喝,我都破例,你一定要喝点!”
牟红梅看看于老柱和于猛,又深情地看着于勇。
于勇点点头。
牟红梅:“好,叔!我听您的,少喝点!”
于勇打趣于猛:“小猛,你个小孩子家也喝吗?”
于猛眼一瞪:“哥,哪这么些的废话,我能不喝吗?快给俺添上!”
于勇添完酒。
于老柱端起酒杯:“来!都端起杯来。闺女,叔喝酒,从没一口干过一杯,今儿个叔高兴,我要一口干了这杯。”
于猛:“好!我从没喝过酒,我也干了这杯!”说着话就要干杯。
于老柱:“小猛,急什么?爸在干这杯酒前,要许个心愿!”说着话双手合什,双眼微闭。稍顷,睁开眼,看着三个小辈。
牟红梅看看于勇和于猛,站起身来:“叔,我们做小辈的也许个心愿,敬你一杯!”
于勇、牟红梅、于猛三人也双手合什,双眼微闭,稍顷,睁开眼。
牟红梅:“叔,我也许了个心愿,来,我敬您这杯!”
于勇、于猛:“爸,我也许了个心愿,我也敬您这杯!”
四人高兴地一碰杯,三个小辈干了后,于老柱也郑重地干了杯中酒。
牟红梅被酒呛得面色发红,连连咳嗽,咋着舌头:“咝,真辣!”
于猛从兜里掏出一块糖,迅速地剥开糖纸,塞到牟红梅嘴里,问:“红梅姐,甜不甜?”
牟红梅感激地说:“甜!真甜,哪来的?”
于猛:“我今天去卖蝎子,卖了六块一毛三,花了一块一买了这瓶金凤酒,三分钱的零,我买了两块糖!”说着话,剥开糖纸,来到于勇背后塞进于勇嘴里“哥,快尝尝,甜不甜?”
于勇红着脸:“去!去!去!你捣什么乱?”
牟红梅:“小猛,就两块糖,你和俺叔……”
于老柱嘿嘿地笑着。
于猛一本正经地说:“红梅姐,只要你和俺哥甜,我和俺爸就甜,不吃糖,心里也甜丝丝的,这就是我刚才的心愿。”
于老柱使劲地点着头。
牟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在于猛背上轻轻地擂了几下。
于勇一脸茫然。
夜。
银杏庄大队办公室里灯光通明。
党支部书记张大春正与于勇谈话:
张大春:“根据你一年来的表现,党支部决定接受你的入党申请。明天早晨召开全体党员会议,通过你的预备党员资格。希望你今后继续努力,勤奋工作,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和水平,为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于勇激动地站起来诚恳地说:“大叔!感谢党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帮助,我决不辜负组织的希望,请党支部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一年后。
一个夏天的夜晚,于勇心情复杂地伏在桌子上写信,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