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心雨妈躲在大队办公室的拐角处,不时地向南边眺望。
大队办公室南边的大街上。
邮递员骑着绿色摩托车突、突、突地驶过来。
心雨妈赶紧将身子掩住。
大队办公室门口。
邮递员支好摩托车,从邮件包里拿出报纸、信件走进屋放在外间桌子上,转身出门,骑上摩托车,调头转弯驶了出去。
躲在大队办公室外面的心雨妈,贼似的闪进办公室大院,四顾无人,又闪进了办公室外间,掏出信,混进桌上的信件里。
中午,骄阳似火,让人喘不上气起来。
于勇家院子里。
于勇脱光了膀子,在机井旁冲凉。
于猛走进院子,拿起水瓢压上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放下瓢,抹抹嘴:“嗳,真过瘾!哎,哥,你的信!”说着从裤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于勇。
于勇甩甩手上的水珠:“哪来的?”
于猛:“津口,八成是心雨姐来的!”
于勇急忙撕开封口,抽出信笺,展开。
于勇瞠目结舌,双手颤抖,一屁股蹾在井槽沿上。
于猛一个高儿蹦过去扶住于勇:“哥!哥!你怎么啦?哥!你怎么啦?”
于勇面色蜡黄,双眼发直,眩晕了过去。
于老柱从屋里奔出来,一面掐于勇人中,一面喊:“勇啊,快醒醒!勇啊,你怎么啦?快醒醒啊……”
只听于勇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渐渐地苏醒过来。
于猛伏身拾起信笺看了起来,于老柱也凑了过去。
于梦:“哥,这是心雨姐的信吗”
于勇点点头,遂又茫然地摇摇头,脸色非常难看。
夜,暑热渐退,万籁俱寂。
老银杏树下,于勇坐在树下呜呜咽咽地吹着洞箫,箫声低沉委婉,悲切凄凉,大有催人泪下之感。
银杏庄村南头。
牟红梅亮着手电筒循箫声走过来。老银杏树下,按熄手电:“于勇,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夜深了,当心着凉。”
于勇歇下箫声,低着头不声不响地沉默着。
牟红梅也坐了下来推了于勇一下:“于勇,告诉我,你怎么啦?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于勇仍一声不吭,掏出信笺递给牟红梅。
牟红梅接过信,捺亮手电筒仔细地看了起来。
有顷。
牟红梅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于勇,这是哪来的信?谁给你的?我怎么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呀?”
于勇拿回信笺折叠好,装进兜里。
牟红梅惊奇道:“这是封什么信,你还不撕掉?保存着有什么用?”
于勇:“这是苗心雨给我的信,我要留下来,等有机会还给她。我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这简直是侮辱人,不想保持关系没有什么不对,谁都能理解,但她用这种方式表示,我很气愤,太让人窝火了!”
牟红梅:“你说这是心雨的信吗?我不相信,心雨从小跟咱们都是一块长大的,虽然我没有和你们一起读高中,但彼此之间的性格为人还是了解的,心雨不是那种人。再说,用这种方式结束关系不是太卑鄙,太无聊了吗?心雨决不会这样做!”
于勇缓缓点点头,随即又要摇摇头:“唉,我们已经近两年没有通信了!”
牟红梅心情复杂地说:“于勇,说句心里话,你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在你和心雨保持恋情的时候,咱银杏庄还有好几个暗恋着你的姑娘,其实……其实……唉,怎么说,反正我是不相信这是心雨干的!”
于勇:“红梅,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回去吧,再晚了大妈会着急的!”
牟红梅站起身:“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要不会着凉的。”
于勇:“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呆一会儿。”
牟红梅:“于勇,走吧,我自己走害怕,你顺便送送我。”
于勇默默地站起来。二人并肩往村里走去。
翌日,早饭后。
牟红梅骑着自行车从村里出来,老银杏树下与骑车拐下公路的于猛打个碰头,牟红梅赶忙跳下车,让在一边。
于猛脸上淌着汗水,看见牟红梅忽地跳下车来:“红梅姐,你去哪儿?”
牟红梅:“我到双惠拿绣花。小猛,你去干什么来,这一身的汗?”
于猛擦了把汗:“红梅姐,我从上村医院刚回来!”
牟红梅紧张地问:“小猛,你去医院干什么?”
于猛哭丧着脸:“俺哥今天傍亮病了,人事不省,大桂哥开拖拉机把他送到了上村医院,我回来让俺爸操持钱。”
牟红梅闻言懵了,嘴里啊、啊着说不出话来。
于猛见状慌了,大喝一声:“红梅姐,你、你怎么啦?”
牟红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什么话也没有说,调转自行车,飞身上车,向村里拼命蹬去。
天已近午。
上村医院病房走廊。
牟红梅手挽提包,满脸汗水正挨门查看病房床号,不时在门玻璃踮脚往门里观看。
“26”房间里,于勇仰面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被单,正在输液。
牟红梅推开门,一头闯了进去:“于勇,你……”
于勇转头微笑着:“啊!红梅,你来啦!”
牟红梅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用手试了试于勇额头的体温,眼眶里噙着晶莹的泪花。
于勇伸手指了指床旁的小凳子,示意牟红梅坐下。
牟红梅紧紧地抓着于勇的一只手,不说话,任由泪水滚落下来。
护士进病房为于勇换吊瓶,转头问牟红梅:“你是病人的家属?”
牟红梅脸红到脖子:“啊!啊!”又摇了摇头。
于勇:“大姐,她是我的同学,也是一块儿的伙伴!”
护士换完吊瓶,看了看牟红梅又看了看于勇:“于勇,你弟弟还没回来?”
于勇:“估计快回来了!”
牟红梅忙问:“大姐,有什么事儿吗?”
护士:“啊,没什么,住院处通知病人家属去缴押金!”
牟红梅:“好!我马上去缴。”转向于勇:“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缴!“顺手为于勇整理了一下被单,冲邻床的病号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邻床的病号大姐笑着问于勇道:“小兄弟,这姑娘就是你的同学,再没有别的什么关系?“
于勇不好意思地说:“大姐,俺俩真是初中同学,是一个村的伙伴,我说的是实话,不骗你们。”
护士对病号大姐说:“大姐,你看这姑娘多熨贴,多秀气。”说着话走出门去。
病号大姐:“小兄弟,你有福气,你俩好好葛合着吧!”
上村医院门口。
于猛满头大汗地下车,锁车,急冲冲地向大门里走去。
医院住院处门口。
牟红梅与满头大汗的于猛相遇。
于猛一愣:“红梅姐,你怎么来了?”
牟红梅:“我怎么来了,回头再说。小猛,你带来多少钱?”
于猛:“一百三,俺爸就操持了这么些,家里还有二百多块钱的存单还不到期,怕俺哥着急,俺爸叫我先来,说不行的话,瞎几个利息也得取出来。”
牟红梅没说话拉着于猛就往收费处窗口处走去。
上村医院住院处结算窗口。
牟红梅、于猛挨近窗口。
牟红梅:“同志,我们是26病房6床病号于勇的家属,来缴住院押金,请问多少钱?”
窗口里。
收费人:“你们先缴三百吧,一个周再来结算一次!”
窗口外。
于猛偷偷的扯了牟红梅一把,低声说:“红梅姐,钱不够!”
牟红梅转头看了看于猛,示意他不要说话,从兜里掏出花手绢,从中取出三十张十元票子,递进窗口,接过收据。
26号病房外。
牟红梅小声地对于猛说:“小猛,千万不要告诉你哥。啊!要不会影响他治疗的。”
于猛感激地点点头:“红梅姐,你真好!”
夜,病房里灯光昏暗。
于勇鼻息均匀地睡在病床上。
坐在床沿上的牟红梅悄声地对坐在小凳上的于猛说:“小猛,不用咱俩都在这儿陪着,你到走廊上的排椅上睡一会儿吧!”
于猛:“红梅姐,我不困,你去睡会儿吧!你四宿没睡个囫囵觉了。”
牟红梅揉揉眼圈发黑的双眼说:“小猛,听话,明天你还得回去干活,快去睡吧,我困了就在大姐的床上挤一挤。”
邻床大姐:“小兄弟,听你……你姐姐的话,去睡会儿吧!来吧大妹子,你也过来睡一会儿吧。”说着话往里面靠了靠:“来妹子,睡会儿吧!”
上午,微风徐徐,艳阳高照。
黄土公路上,两辆自行车。四个人不疾不徐地往前驶去。
前面的自行车上,牟红梅带着于勇。
后面的自行车上,于猛带着红梅妈。
于勇:“红梅,你说,凭我的体格、体质,怎么会一下子就病倒了呢?”
牟红梅:“大夫不是说了吗,你患的是病毒性杆菌痢疾,幸亏你的体格棒,生命力强,否则怎么会一个星期就痊愈出院呢?”
于勇:“唉,也真难为俺爸啦,也不知他怎么操持了那么多钱?”
牟红梅:“治好了病比什么都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于勇:“不行!红梅,你停下车!”
牟红梅:“你要我停车干什么?”
于勇大声说:“停下!停下!你快停下来!”
自行车减速。
于勇、牟红梅双双下车。
于勇下车后,向后面的于猛招招手:“小猛,来,快蹬几步!”
于猛紧蹬几步赶了上来,停下车问道:“哥,有事吗?”
于勇:“快告诉我,咱爸在哪操持了五百多块钱?小猛,快告诉我!”
于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哪知道?等回家你问咱爸就知道了。”
红梅妈走上前:“勇啊!别管在哪操持的钱,咱不是把病扎箍好了吗?这就行了,这比什么都强。上车走吧!赶晌咱们撵回去,包饺子吃!”
于勇疑惑地看看红梅妈,又看看牟红梅和于猛,笑着说:“大妈,这回你坐红梅的车,我坐小猛的车好不好?”
红梅妈慈祥地点点头:“好,怎么的都行,只要俺勇高兴就行!”
两辆自行车奔驰在黄土公路上。
于勇、于猛在前,牟红梅母女在后。
自行车上。
于勇轻轻地捅了捅小猛小声说:“快蹬几下,拉开点距离!”
于猛一愣:“哥,怎么回事儿?做贼呀?”
于勇:“你别问,快蹬,赶到前面去!”
于猛哈腰,自行车飞也似的向前冲去。
牟红梅:“妈,你看这两个愣头青!”
红梅妈笑了:“闺女,这就叫年轻人,小伙子!”
于猛的自行车后座上。
于勇扭头向后看了看,牟红梅的自行车被远远地落在后头。遂转身问于猛:“小猛,告诉我,咱爸到底在哪操持的钱?”
于猛沉吟片刻:“我不知道!”
于勇:“你怎么会不知道?快告诉我!”
于猛:“哥,红梅姐不让我告诉你!”
于勇一愣:“怎么,红梅不让,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