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上山栽树的青年农民收工回村。
周二顺扛着苗心雨的工具,水壶来到苗心雨家门口:“二婶!二婶!”
屋里心雨妈奔出来:“喲,是二顺哪,怎么进不来吗?”
周二顺:“不是。二婶,我把心雨的东西送回来,就不进去啦!我还得到红梅家去趟!”
心雨妈:“二顺,小雨哪去啦?”
周二顺:“二婶,今日晌午头,红梅让毒蛇咬着啦!心雨陪她去了凤山医院。”
心雨妈:“啊!应该的,应该的,这些孩子毛手毛脚的就是不知道小心。”忽然神色一慌:“二顺,就他俩姑娘家就去了凤山?你们可也太放心啦!”
周二顺:“放心吧,二婶,于勇也去啦!”
心雨妈惊呼道:“怎么,怎么于勇和心雨俩陪红梅去的?”
周二顺:“对呀!”
心雨妈急得团团乱转:“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小兔崽子和谁不能一块陪红梅去,偏偏和于勇一块去……”
翌日,炊烟袅袅,夕阳衔山。
银杏庄村南公路站点,一辆公共汽车缓缓停靠在站牌旁。车门开处,红梅妈、牟红梅、苗心雨、于勇依次下车,拐下公路往村里走去。
于勇身着一件新的大红背心。
红梅妈:“勇啊!心雨!谢谢你们啦,没有你们,红梅还不知……”
于勇:“大妈!您老客气什么,这还不是应该的?”
苗心雨:“大妈,您怎么这么客气?红梅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明天我就去看她!啊!”
牟红梅一脸感激之情:“心雨,说实在的,不是你们俩,兴许我已经见阎王去了。”
四人寒暄,互道珍重。
夜,苗心雨家。
心雨妈正在责骂苗心雨。
心雨妈:“小雨,在凤山医院这几宿,你在哪里过的夜?”
苗心雨:“妈,你问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不明白?”心雨妈火刺刺地说。
“妈,你都说些什么呀?”苗心雨心烦地说:“我明白,我明白什么呀?”
心雨妈:“说些什么?你说我说了些什么?说!你们是怎么过的夜?”
苗心雨:“头一宿俺俩都陪在红梅床前,第二宿我陪的红梅,于勇在走廊的排凳上睡了一宿,今晚这不是回来了吗?”
“以后不准有事没事和于勇凑在一起,让我知道了,我可不饶你。年轻轻的,天天在一块咕咕,还有好咕咕?连他的名字在我眼前也不要提,我听了心烦得慌!”心雨妈声色俱厉地说。
苗心雨噙着委屈的眼泪进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抽泣着。
一个月后的黄昏。
太阳的余晖洒在老银杏树上。成群的鸟儿在银杏树的枝叶空间飞上跃下,窜来窜去,叽叽喳喳,欢快地鸣叫着。
苗心雨站在银杏树下的路边,心烦意乱地轻轻走动着,不时地向公路上翘首眺望。
银杏树南的黄土公路上。
于勇红汗衫,蓝裤子骑着自行车拐下公路,朝村里驶来。
车到银杏树下,苗心雨匆忙迎了上来。
于勇停下自行车:“等谁?”
“等你!”
“什么事?”
“别问了,晚上八点半在这儿等我!”
苗心雨说完话,匆匆忙忙往村里走去。
于勇盯着远去的苗心雨一脸的疑惑茫然。
夜,湛蓝的天穹上。
星和月与几朵白云嬉戏着,白云一会儿把星、月揽进怀里掩起来,一会儿又放开,前面的刚放开,后面的又掩起来……
老银杏树下。
苗心雨向村里眺望了一阵后,不由得叹了口粗气,把身子靠在树干上。
画面推出:
银杏庄,苗心雨家。
苗心雨:“爸、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会儿!”
心雨妈:“不行,你又要出去干什么?你说,你又要出去干什么?”
苗青山:“心雨,早点回来啊!”
苗心雨:“知道了爸!”说着话往屋外走去。
心雨妈:“站住,你说走就走啦,告诉我,你要出去干什么?”
苗心雨站在门口:“妈,我去找于勇,向他告个别。”
心雨妈:“呸!跟他告什么别?他是你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我整天价弄不明白,于勇有什么好,什么能耐就能把你给勾住了?天天人在家里,心在外面,魂都丢了。苗青山,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苗青山心烦地说:“你能不能少呼嚎两声?孩子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我不管,你也管不着。”
心雨妈:“哼,我偏不信,这翅膀刚刚硬了就想打鸣,没门儿!”
苗青山走到女儿身边:“心雨,早去早回啊,去吧!”
苗心雨点点头:“我知道爸!”一头冲出门口。
身后传来心雨妈的声音:“你——你给我滚回来——”
画面拉回:
银杏树下。
于勇低声道:“心雨,心雨!”
苗心雨从悲伤的沉思中醒来,一见于勇低喊一声:“于勇——”一头扎进于勇宽阔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银杏庄村东头。
月光下,人们三、五成堆地在纳凉、闲聊。
心雨妈风风火火的凑过来向几个年轻人询问:“亮子,看见俺家小雨了没有?这个小死骒子,撂下饭碗就往外跑,可气死我了!”
亮子:“二婶,找什么呀?心雨都二十岁了,能让人拐去还是能让人骗去?”
心雨妈没好气地说:“去!去!去!没看见就告诉婶没看见,哪这么多的废话?画眉调嘴的!”
众人齐声哄笑。
于勇家街门口。
心雨妈一手拤腰,一手指着门口大声吆喝:“小雨、小雨!苗心雨!你这小死骒子扎到哪个鳖窝去了?快给我滚家去!”
于勇门前,聚集了许多看眼的人。
心雨妈耍起了泼痴,跳着高吆喝:“小死骒子,你扎进鳖窝里寻思我不敢进去把你拖家去?呸!什么人家也配找我的闺女,我的闺女就是在家里攒成大粪也不用挂记!小雨,你个小死骒子,再不出来,老娘我就进鳖窝把你拖出来!”
心雨妈话音未落。
于勇家的街门开了。
于勇的弟弟于猛,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走出来,说:“二婶,你老回去吧,心雨姐不在俺家!”
于勇的父亲于老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出来说:“他二婶,你一口一个鳖窝,口口声声俺是什么人家?通着这么些街坊邻居你说说,俺是什么人家?俺家小勇怎么就不能找你家心雨?俺不偷不摸,不坑不骗,不就是眼前穷点吗?这穷还能扎根吗?我告诉你,我有两个好儿子,这是于老柱的福分、盼头,谁敢小看我?你积点口德吧!”
于老柱说完话拉了于猛一把:“回去!”父子二人回去。
街门“哐”的一声关上。
心雨妈尴尬的摊摊双手:“该着死了,你说可该着死了!”
众人大笑。
老银杏树下,夜色朦胧。
于勇拍拍苗心雨的后背:“心雨, 别哭!别哭!就知道哭,到底约我来有什么事?”
苗心雨从于勇怀里挣脱出来:“我妈寻死觅活的逼我去津口市给我姐看孩子。”
于勇为心雨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去吧!心雨,听老人的话。再说,给心虹姐看孩子能在大城市里见见世面,多长见识。”
苗心雨气得推了于勇一把:“你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当我妈真是让我去看孩子吗?她是为了拆散咱俩,前天午饭时……”
画面推出:
中午,苗心雨一家正在吃午饭。
心雨妈:“小雨,你姐来信了,让你去津口给她看孩子。哎,这公家的人把着公家的饭碗就是不容易,不像咱们乡下人生了孩子自己照看,想照看到什么时候就照看到什么时候,顶多就是少挣几个工分吧!”
苗心雨:“妈,我不去!你让俺姐雇个保姆吧,我哪会照看孩子?”
心雨妈:“你说什么?”
苗心雨:“我不去,我不会照看小孩!”
心雨妈:“你再给我说一遍!”
苗心雨:“我不去,我不会照看小孩!”
心雨妈把筷子一摔:“你敢!看看还反了你啦!整天价小嫚脚奓撒着,还不知想干什么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不想离开于老柱家的大小子。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小死骒子敢不去,看我死不死给你看!你看看他那个家,三条光棍,三间小破房,于老柱还是个老病胎子,哪辈子能翻过身来?等他家翻过身来,你早成了老太婆了,你恋着他能有什么好?”
苗心雨流着泪看着苗青山,抽泣道:“爸——爸——!”
苗青山温和地说:“小雨,去就去吧,但可不是爸逼你去!”
苗心雨:“爸!我不去!我不去!”说着话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而下。
心雨妈:“小死骒子,你当真不去?今晚你爷俩等着为我收尸吧!”
苗青山:“臭老娘们,你穷嚎嚎什么?小雨,别哭、别哭,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爸不逼你,别哭了啊!”
心雨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苗青山哪,苗青山!你算什么玩意?你这个酒鬼,就知道灌那点猫尿,你不逼她,你这是人话吗?你还是个当爸的吗?你说!你给我说,这档子事你到底管是不管?”说着话探手抢过丈夫的酒杯,乒的一声摔在地上。
苗青山不温不火地说:“你不是经常教导我,这家里的事不用我操心,不让我掺和吗?今儿这是怎么啦?”
心雨妈:“你放屁!”手指着苗青山的鼻子说:“闺女的终身大事你也不管吗?好!好!好!你不管,我自个儿管,就当这闺女是我在娘家带来的!”
苗青山嘿嘿一笑:“我管吧,你穷嘟嘟嫌我管了,我不管吧,你又呼天嚎地的逼我管,你寻思我他妈的是老母猪拱到豆子囤里,吃一百担豆子也不知道豆腥气吗?我才不管哪!”
心雨妈“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拍手打掌地哭嚎起来:“我的个天老爷呀,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小兔崽子和于老柱他大小子送红梅去医院,晚上你知道他俩在哪宿的吗?我的个天老爷呀……”
画面拉回:
苗心雨抽泣着说:“于勇,怎么办呀?快想个办法吧!”
于勇:“心雨,去吧!做小辈的一定要听大人的话,千万不能惹老人生气,再说不就是个三、五年吗?”
苗心雨惊愕地盯着于勇,说:“什么?你说什么?”
于勇掏手绢为心雨拭了拭泪水,说:“去吧,总不能跟老人硬拧着。我琢磨着到了津口这座大城市里发展的机会肯定多!”
苗心雨生气地推开于勇的手:“你、你胡说了些什么?”
银杏庄村南头。
一道手电光刺破夜幕,光柱向老银杏树下射来。
村头响起苗青山夫妇的喊声。
“小雨!小雨!”
“心雨!心雨!”
……
银杏树下。
于勇低声温和地说:“心雨听话,去吧!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和老人硬碰硬,老人的工作要慢慢做。咱们都还年轻,老人以后会同意的!”
苗心雨紧紧地搂住于勇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一口:“好,于勇,我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咱们的银杏树,不会忘记咱们的银杏庄,更不会……更不会……”
于勇满怀激情地拥住苗心雨:“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
苗心雨激动地抱住了于勇的头,在于勇的唇上又狠狠地吻了几下:“哥!”头埋进于勇怀里,豆大的泪珠顺颊而下。
手电光柱直刺老银杏树下。
苗青山夫妇一前一后走过来。
苗心雨突然大声说:“于勇哥,记住,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到了津口就给你写信,我来一封,你一定要回一封,记住了吗?”
于勇默默地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
苗青山夫妇送女儿心雨离开银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