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洞房里。
苗心雨一人默默地坐在炕沿上,暗自垂泪,口中喃喃道:“妈呀,好糊涂的妈呀!你可把女儿害苦了。于勇哥,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新房里。
闹新房的人拥进了屋子。
大伙有的说、有的笑、有的起哄、有的闹……
苗心雨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新郎尴尬地应付着……
众人见状,索然无味,讪笑着陆续走出洞房。
新郎面容阴郁的外出恭送众人。
洞房窗上的灯光须臾熄灭。
院子里,众人一愣。
院子里,新郎一愣。
新郎返身回房打开电灯。
苗心雨冷脸生生的把脸转过一旁。
新郎脸色阴沉,刚欲发怒忽又强压下来,讪讪道:“忙活了一天了,还不累吗?快些脱了衣裳熄灯睡觉吧!”
苗心雨语气生硬地说:“你累了,你睡!我不累,我不想睡!”
新郎尴尬地说:“你……谁惹着你啦?怎么这样说话?”遂脱下衣服,钻进被窝:“不睡拉倒,是好样的一辈子别睡!”
苗心雨忽地跳下炕,转身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银杏庄电器厂。
厂长室里亮着灯光。
于勇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暗想心事。
传达周凯走进来:“勇啊!时候不早啦,回去睡觉吧!”
于勇:“大伯,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待一会儿!”
周凯轻轻地退出来。
院子里。
周凯深叹了一口气。
银杏庄牟红梅家,夜。
红梅妈打开灯,起身披上袄:“闺女,今晚是怎么啦?翻来覆去的一直不睡觉,有什么心事吗?”
牟红梅爬起来:“妈,闺女出门子,离开自己的家到别人家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是不是难过、不好受?”
红梅妈爱昵地打了牟红梅一下:“你这个彪闺女,哪家闺女出门子离开自己的亲爹亲娘能好受,能不哭?等站完九就好啦!”
牟红梅怪怪地说:“妈!我看不对劲!”
红梅妈一惊:“什么不对劲?”
牟红梅:“妈,今儿早晨心雨出门子,从洗脸梳头、穿衣裳一直到走没掉一滴泪,你说怪不怪?这一整天我就觉着不对劲!”
红梅妈沉吟道:“心雨这孩子别看她秀秀气气、文文静静地的,那可是个外柔内刚的闺女!闺女睡吧!忘了赶明还有事儿?”说着话关上电灯开关。
东山埠新郎家。
苗心雨孤苦伶仃的双手抱肩坐在沙发上流泪,嘴里呐呐道:“于勇,于勇哥……”
新房的大座钟上时针指向十二,钟声‘当、当’地响起来。
苗心雨迷迷糊糊地倚在沙发后背上睡了过去。
画面推出:
银杏庄、于勇家、新房。
于勇飘逸洒脱、神采奕奕地拥着苗心雨往新房炕上走去。
苗心雨娇羞妩媚又满含激情地搂住于勇的脖子,二人热吻着……
于勇轻轻推开苗心雨说:“心雨,脱了衣裳,上炕睡吧!”
苗心雨流着喜悦幸福的泪水边点头,边为于勇解开衣扣:“勇哥,哥、你真好!”
画面拉回:
新郎身着背心、短裤,正在客厅沙发前拉扯着苗心雨……
苗心雨惊醒,猛地甩开新郎的手:“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新郎生气地说:“你要干什么?什么勇哥、勇哥的,你在叫谁?都下半夜了,你怎么还不上炕睡觉?”
苗心雨:“我不困,我睡不着,我不让你睡来吗?”
新郎厉声道:“你刚才勇哥、勇哥叫得那么温柔,你叫的是谁?你说,谁是你的勇哥?”
苗心雨忽地站起身来:“我叫谁你管不着,我叫的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勇哥,我的心上人、我的勇哥!”
新郎怒不可遏,抡圆巴掌狠狠地给了苗心雨一个耳光,不由分说地就往炕上拖。
苗心雨拼命地抵抗,挣脱后奔到客厅中央的大圆桌旁,抄起大插花瓶就向新郎摔去。
新郎一躲,大花瓶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新郎冲向前。
苗心雨又抱起暖瓶摔过去。
新郎躲过,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拼命把苗心雨拖至洞房炕上。
苗心雨终因力弱,被新郎按倒,正要用强。
苗心雨一边反抗着,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于勇,于勇哥,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呀!”
新郎心头一震,不禁怒火中烧,红着眼抓住苗心雨的头发拳打脚踢。苗心雨反抗着、哭喊着。
新郎遂感索然无味,抱起一床被走进客厅,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洞房里,灯光下。
苗心雨头发散乱、衣扣断裂,嘴角、鼻孔流着鲜血,象一只被凌辱了的小猫,卷缩在炕上。
西厢房里。
灯光刷的亮了。
被打骂声、哭喊声惊醒了的新郎父母披衣坐起来,侧耳倾听。
哭喊声渐渐停息。
新郎父亲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儿?”
新郎母亲又倾听了一阵:“不管他们,累死我了,睡觉吧!”
灯熄。
清晨。
银杏庄于勇家。
周二顺敲门。
于老柱披着衣裳,汲着鞋出来开门:“谁呀?”
周二顺:“老柱叔,是我,二顺!”
于老柱打开街门:“啊!是二顺呐,快进来吧!”
“叔,我不进去了,你快点把俺于勇兄弟叫起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说。”周二顺边往家里推着于老柱,边说:“把他叫出来,俺在院子里说!”
于老柱朝家里喊:“小勇,你二顺哥来找你,快点起来!”
于老柱话音未落,于勇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两个马扎子。
于老柱:“你哥俩谈吧!”遂向家里走去。
于勇:“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话递给周二顺一个马扎子。
周二顺:“刚到家!”说着话,在马扎子上坐下来。
于勇:“刚到家不好好歇歇,跑来干什么?什么事儿不能歇够了再说?”
周二顺火刺刺地说:“兄弟,我一进门你二嫂就告诉我,说昨天心雨出门子,又说你和红梅这两天要去登记,准备五一结婚。是这么回事儿吧?”
于勇:“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二顺:“这事儿摊在别人身上是没什么,可是摊在咱们身上问题可就严重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答应苗心雨这个时候出门子?”
于勇笑了:“二哥,这是我答应的吗?我有权力管着人家出不出门子吗?再说不要说我,就是天老爷也管不了!人家手续合法、爹妈同意,咱指着什么不答应?”
周二顺:“于勇,你在说什么?我是说不让人家结婚、出门子?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段时间任务重、时间紧,心雨是咱们的技术员,在这关键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跟她说说,把婚期往后拖一拖?等过了五一,咱们的新产品上了规模再出门子,不行吗?你要是把利害跟心雨说透了,我相信她肯定会同意的!”
于勇缓缓道:“二哥,你、你不了解心雨的心事呀!”
周二顺:“我不解心雨的心思,我总了解你吧?你们一个厂长、一个技术员,关键时候一个出门子,一个张媳妇,我问你,咱这任务还完不完啦?厂子还要不要啦?别说我这次出去满载而归,就原先的任务也够咱们干一大气的呀!”
于勇:“二哥,别上火!我这一阵子也不知是怎么啦,精神老不集中!”
周二顺:“兄弟,这是上不上火的事儿吗?五一眼看到了,料我们供销也保质保量地购回来了,可规模上去了吗?别说规模,连老鼠爪子也没一点!兄弟,算你二哥多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完话,站起来不辞而别。
于勇站起身来送到街门口,看着远去了的周二顺,摇摇头,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银杏庄牟红梅家街门口。
于勇轻轻地打开街门,推门进院:“妈!红梅走了吗?”
红梅妈赶紧出来:“勇啊,快进来!还没走哪!红梅,勇子来啦!”
牟红梅家堂屋正间地上。
牟红梅:“你来啦!什么事儿?”
于勇:“妈、红梅,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儿?”
红梅妈:“勇啊,什么事儿还用得着大清早上过来,还这么郑重其事的?”
牟红梅边扎着短辫,边用肘顶了于勇一下:“呆什么?有什么事儿快说呀?”
于勇:“刚才时候不大,二顺哥出差回来,去把我吆喝起来好一顿发火。”
红梅妈:“二顺?为什么发火?”
于勇:“妈,二顺哥发火发的有些道理!”
牟红梅:“你今天是怎么啦,吞吞吐吐的,到底为什么发火?”
于勇把红梅妈按坐在圆桌旁的小凳上,自己也坐下来:“二顺哥这次回来又是满载而归,可前段计划的生产任务仍没走向正规。他说,越是关键时候,你们越是事儿多,一个厂长、一个技术员,一个出了门子,一个又要准备登记结婚,咱的任务还完不完啦?厂子还要不要啦?我想咱能不能把婚期往后拖一拖,等过了五一,生产上去了能大批量生产了,再办理登记结婚,所以来跟妈商议商议这事儿怎么办?”
牟红梅也坐了下来:“妈,二顺哥说的不是没道理,您看?”
红梅妈:“勇啊,你爸是个什么意见?”
于勇:“送走二顺哥,我就过来了,还没说给俺爸听呢!我寻思着先听听您的意见,再回去听听俺爸的意见!”
红梅妈:“勇啊,你和红梅都在这儿,二顺说的也是。我看哪,你们登记的日子不变,不就是半天的功夫吗?结婚的日子就往后拖,什么时候厂里方便了,再办喜事。红梅今天就去上班吧,今天就不用去送信了。”
于勇:“好!妈、红梅,就这么定了。上午我去银行,你在家等着,我估计心雨和她丈夫今天来拜二,不会不上厂里来送喜烟喜糖!她来了,你就跟她说让她早点回来上班,要休婚假也等过了五一以后再休。”
牟红梅:“好!”
红梅妈:“勇啊!这事儿说好了,上炕吃饭吧!”
于勇站起身:“妈,我不能在这儿,我爸还不知道我过来了。再说,我还得回去跟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妈,我走了!”
牟红梅母女把于勇送出街门口。
上午,东山埠新郎家。
新郎母亲提着两个红包袱来到新房,放在炕上,阴沉着脸说:“按咱这地方的规矩,拜二这天,吃了两顿饭后要带着日头回来。你俩早去早回,一定要带着日头来家,要住等站九的时候再回去住。”说完话,白了苗心雨一眼,道:“大强子,到你丈人家,跟你丈人、丈母娘把夜来的事儿说道说道,这算怎么一回事儿?没有教养,有这样给人家做媳妇的吗?”
苗心雨脸色煞白,刚要说话,又强自压住,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黄土公路蜿蜒东去。
外夹河水碧波悠悠。
公路上。
新郎骑车在前,苗心雨骑车在后,拉开距离往前蹬着。
苗心雨的车速渐渐慢下来。
前面的新郎幻化出于勇的身影……
苗心雨紧蹬几步,忘情地叫着:“哥!哥!等等我!”
前面的新郎闻声一愣,高兴地转过头来。
后面的苗心雨继续说道:“哥!勇哥!等等我!”
前面的新郎面色一凛,怒骂道:“不要脸的****,快去死吧!”
苗心雨心头一惊,清醒过来。
幻化成的于勇又变成了新郎。
苗心雨遂感心头剧震、万念俱灰,不由泪水滂沱,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蹬着车子。
双惠农行办事处。
于勇把万元钞票放进提包,跟工作人员打个招呼,转身出门,跨上自行车朝公路上蹬去。
东山埠大桥下的水潭北边。
有几个妇女正在洗衣服。
公路上。
于勇飞快的骑着自行车。
东山埠大桥上。
新郎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驶过大桥向桥北公路上驶去。
公路上。
于勇飞快地蹬着自行车。
东山埠大桥南头。
苗心雨扔下自行车,蹒跚着向桥下的深水潭走去,嘴里轻轻地念叨着:“爸、妈,女儿不孝!女儿走了。”
深水潭旁。
苗心雨犹豫片刻,擦擦眼泪,理理头发,向潭边走去,嘴里喃喃道:“于勇哥,如果有来生,我还会深爱着你,那时再给你当新娘!”
深水潭北。
几个洗衣服的妇女纷纷议论起来:“哎呀!不对劲,这新媳妇要寻短见么?”“好像是!”纷纷站起来。
深水潭南。
苗心雨纵身跳下水潭。
公路上。
于勇骑车已近桥南头。
深水潭北。
几个妇女边跑边喊:“救人哪!不好啦!有人要跳河啦……”
骑车的于勇已上桥头,听见喊声,扔下自行车,飞跑着奔下桥头。
深水潭中。
苗心雨沉沉浮浮。
深水潭边。
于勇和衣跳进潭中向落水者游去。
大桥北面的公路上。
新郎听见呼救声,掉过车头向大桥奔来,看到已有人下水救人,遂默默地调转车头向前蹬去。
深水潭中。
于勇揽住苗心雨的腰,向岸边游去。
近岸处。
于勇抱起苗心雨向岸上走去,忽发现被救的人是苗心雨,遂急呼道:“心雨!心雨!苗心雨……”
深水潭岸上。
于勇单腿跪地,把苗心雨面朝下放在自己支起来的腿上,用双手使劲地挤压着苗心雨的后背处。
苗心雨哇哇地吐出几口水后,神志稍微清醒。
于勇把苗心雨抱在怀里。
苗心雨微微睁开双眼,朦胧中见是于勇,心头一震:“于勇哥,是你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说着话双臂紧紧搂住于勇的脖子,脸上泪水横流。
于勇:“心雨,是我,这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遂抱起心雨冲上桥头,进了小树林中。
几个洗衣服的妇女跟过去,纷纷脱下外面的衣服。
于勇点点头:“谢谢你们。”遂向旁边走去。
小树林中。
众妇女帮苗心雨换下湿了的衣服,换上干衣服。
银杏庄苗青山家街门口。
新郎支好自行车,从车上取下红包袱进了门里。
院子里。
苗青山夫妇迎着新郎,问:“大强来了?心雨呢?”
新郎解下自行车后货架上的两个包袱放在石阶上,推起自行车转身就走,刚欲跨上自行车。
苗青山心知有异,忙问:“心雨哪?快说!心雨哪?”
新郎头也不回:“她跳河啦!”
苗青山夫妇闻言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在那里跳的?”
苗青山冲上去就要抓住新郎。
新郎跳上车,狠蹬几步:“你们别着急,没有事,已被人救上来了!就在东山埠大桥南的停水潭那儿!”说完急驰而去。
苗青山疯了似的一头冲进门,在西厢屋里推出自行车。
街门口。
心雨妈哭喊着:“老天爷呀,这是怎么啦?我们做了什么孽啦!”
苗青山跨上自行车,腰一哈,箭似的往村外冲去。
心雨妈慌里慌张的奓撒着手,转了两个圈,遂往村外跑去。
苗青山冲出村子。
苗青山冲过银杏树下。
苗青山冲上黄土公路。
苗青山顺着公路向东飞驰。
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