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心雨、苗心东、周二顺、林世仁等有的垂泪、有的叹气。
苗心雨冲出厂长室,跑进技术室。
技术室里。
苗心雨关上门,放声的哭了起来。
夜。
银杏庄于勇家。
于猛把饭菜端上圆桌摆放好,递双筷子给于勇:“哥!吃饭吧!”
于老柱把馒头递到于勇手上:“小勇,吃吧!爸和你丈母娘还要指望着你呢!你不吃饭,磕打出毛病来怎么办?我还有小猛靠着,你丈母娘靠谁?”
于勇默默地咬了一口馒头,咀嚼着,费劲的咽下去,遂放下馒头和筷子摇摇头:“爸,你吃吧,我吃不下去!”噙着泪花离开圆桌。
于老柱悲怆地说:“小勇啊!红梅都走了八天了,你这么不吃不喝的怎么行啊?你这不是糟蹋的你自己,是糟蹋的我和小猛,还有你丈母娘呀!你知道不知道哇?”
夜。
红梅妈家。
苗心雨安慰着红梅妈:“大妈,别难过,俺红梅姐走了,我就是您的亲闺女。俺海哥不在家,还有我呢?”
红梅妈流着泪道:“闺女,大妈没有福哇!”
苗心雨:“谁说大妈没有福?大妈会有福的!”
翌日上午。
银杏庄电器厂。
几个人聚在厂长室里。
苗心雨低声问:“小猛,你哥还是二二虎虎的好一阵坏一阵?”
于猛点点头,眼含热泪地说:“心雨姐,我怕俺哥再这么下去就毁了,弄不好咱们厂子也毁了!”
苗心雨浑身颤抖,下意识地咬紧下唇,仰着脸,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转。耳畔响起了毕业之歌的旋律:我将要走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让青春放射光芒!
周二顺大声道:“苗心雨,这是悲痛的时候吗?我们得赶紧想办法让于勇走出悲伤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否则,他人完了、这厂子也完了!”
苗心东:“哎,心雨、二顺,我的嘴笨,不会说话,这事儿你们得赶紧想个办法。”
于猛:“也不知道大春叔什么时候回来!”
周二顺:“我去问过大春婶,起码也得三天二日的。”
苗心国:“参观什么东西还得这么多天?”
苗心雨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这是市里组织的工业先进村去南方考察、学习,咱不能等大春叔回来。为了于勇,为了咱们电器厂,于勇的工作我去做,即使仍旧碰钉子,我也得去做。从今天开始,我暂时主持厂里面的全面工作,请大家支持我、配合我!”
众人信服地鼓起掌来。
苗心雨:“二哥,不能在家待了,外面的业务要赶紧拾掇起来!”
周二顺:“放心,明天准备一下样品和差旅费,后天一早就走。”
苗心雨:“好!心东哥、心国哥,你们两个从现在起立即把机加工车间和铸造车间抓起来,大小事情必须向我汇报,请假人员必须经我允许。我们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必须加班加点把时间抢回来,保证东北电网的产品成规模地生产。谁那里出了问题,别说我不讲情面。好了,大伙都回去组织生产吧!小猛,走,跟我去找你哥去!”
众人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陆续离开。
电器厂大门口。
苗心雨、于猛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银杏庄于老柱家。
天近中午。
于勇 地坐在院子里的马扎子上。
苗心雨、于猛推门进了院子。
于猛进屋拿出一个马扎子递给苗心雨:“心雨姐,你也坐吧!”
于勇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苗心雨,又呆呆地低下头。
苗心雨眼里滚动着泪花,轻声地说:“于勇,出去走走吧!”
于勇低着头不吱声。
苗心雨温柔地又说:“于勇,走,我领你到厂里看看吧!”
于勇抬起头:“到厂里去看看?”
苗心雨高兴地站起来,拉着于勇的手:“对!走,到厂里去看看!”
于勇动了动身子忽然又坐了下来:“你、你来干什么?”甩开了苗心雨的手。
苗心雨一愣,耐心地说:“我来看看你!”
于勇痴愣愣地说:“你来看我?我、我怎么啦?”
苗心雨含泪道:“于勇,你不能老是沉浸在悲痛之中折磨自己了。红梅走了,谁不心痛?可是你想,我们心痛、我们流泪,她能回来吗?我们为什么不化悲痛为力量,振作起来把厂子办大、办好、办红火?你这样下去对得起红梅姐吗?对得起电器厂的工人吗?对得起银杏庄一千六、七百号人吗?”
于勇忽然蛮横地说:“你走,我不用你管。对不对得起与你有什么相干?”
苗心雨流着泪说:“于勇,我是厂里的人,我是咱银杏庄的人,你这样作践自己,这样对电器厂不负责任,我就要管!”
于勇大吼一声:“你滚!”
苗心雨:“好,我滚!可你别忘了电器厂是全村人的希望,电器厂里有红梅卖血的钱哪!”说罢,捂着脸跑了出去。
于猛看了于勇一眼,叹了口气,追了出去:“心雨姐!心雨姐……”
院子里。
于勇朦朦胧胧中有些清醒,脑子里不时地响着苗心雨的声音:“你别忘了,电器厂是全村人的希望,电器厂里有红梅卖血的钱哪……”
电器厂技术室里。
苗心雨趴在桌上哭泣。
于猛一步闯进来:“心雨姐!你、你生俺哥的气吗?”
苗心雨抬起头掏手绢擦了擦泪水:“小猛,姐怎么会生他的气?”
“姐,你说俺哥怎么办哪?”说着话,于猛也抽泣起来。
苗心雨:“小猛,怎么啦?别哭。姐一定想办法把他拉回来,让他振作起来!你快点回去看看他,顺便给他做点饭。”
于猛犹豫着:“心雨姐……”
苗心雨:“去吧!我先挂个电话,一会儿我也过去!”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
苗心雨抄起电话:“喂!总机吗?您好,请接县政府办公室。”
总机接线员:“您好,请稍候!”
电器厂厂长室。
电话铃声响起。
苗心雨抓起话筒:“您好,请问是县政府办公室吗?……啊!我是银杏庄电器厂的,我叫苗心雨!我找江县长!”
县政府办公室。
一工作人员手执话筒:“苗心雨同志,江县长正在召开县长办公会,你有什么事情能否跟我说一声,待会儿我向县长汇报?”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
苗心雨:“啊!请问同志您贵姓?”
耳机里传来轻细但十分清晰的回音:“别客气!我免贵姓赵。”
苗心雨:“赵同志,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电器厂目前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弄不好有倒闭、夭折的危险,我们想请江县长来帮我们做做厂长于勇的工作。他妻子罹难后,他一直在悲伤中走不出来,厂里的工作也无法正常开展……”
县政府办公室。
工作人员:“苗心雨同志,我马上向县长汇报……”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
苗心雨:“啊!谢谢!赵同志,谢谢您!”
当日下午。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从黄土公路远处驶来。
老银杏树南面的岔道上,轿车拐下公路,向银杏庄驶去。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
江县长正与于勇叙话。苗心雨、周二顺站在旁边。
于勇呆呆地望着江县长,一声不吭。
江县长一脸严肃地问:“小于……于勇……于厂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于勇心头一震,呆滞的眼神有了些许改变,点点头:“你、你是江县长!”
江县长板着脸:“于勇,这阵子又清醒了?”
于勇点点头。
江县长:“你没来时,我在厂里转了一圈,虽然生产和业务已被苗心雨同志调动起来,但是我能看出来,工人们的情绪低落、士气不振,这很危险!你必须立即从悲痛中走出来,化悲痛为力量,振作起来把失去的工作和时间补上去。”
江县长说完,注视着于勇。
于勇沉思不语。
苗心雨急得上前轻轻地推了于勇一把:“于勇!县长跟你说话,你怎么没个态度、不声不响的?”
于勇转头看了看苗心雨,说:“你让我放声什么?”
苗心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于勇看着江县长喃喃道:“县长,自打红梅走后,不知为什么,有时候我老觉着我不是我,是谁我也不清楚,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想工作、想抓厂子,可一会儿就二虎了,老觉着红梅在和我说话。”说着话呜呜的哭起来,哭着哭着眼神又开始发直。
江县长忽地站起来,使劲拍了一下于勇的肩头,大声说:“于勇,你看着我!”
于勇愣愣地望着江县长。
江县长厉声说:“你是共产党员吗?”
于勇心头又是一震,发直的眼神又有了改变,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县长缓和了一下语气:“于勇同志,你是共产党员,是银杏庄电器厂的厂长。银杏庄电器厂不仅在你们双惠镇,就是在咱凤山县,甚至在东港市也是标杆企业,我不允许你就此萎靡不振、沉默下去,银杏庄的老少乡亲们也决不答应。你、你给我站起来!”
于勇默默地站了起来。
江县长双手按在于勇肩头上:“我不是让你就这样站起来,我是让你在悲伤中站起来,在意志和信心上站起来!”
于勇喃喃道:“站起来!站起来!”
江县长:“对!勇敢地站起来!”
“县长,红梅在我心里的份量太重了,坠的我站不起来!”于勇可怜巴巴地说。
江县长拍拍于勇的肩头,声调沉缓地说:“于勇啊!我是过来人,我理解。”
于勇愣怔怔地问:“县长,您、您、您是过来人?”
江县长沉重地点点头。
苗心雨、周二顺也愣愣地看着江县长。
江县长:“我的第一个爱人是我大学的同学。一九六五年,我当时在东港日报社工作,爱人在郊区的一所中学教书,这年暑假的一个午后,她拖着七个月的身孕去外夹河洗衣服,洗着洗着,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学生下河洗澡,在离岸七八米远的地方陷进了淤泥里。在两个孩子生命垂危时,我爱人挺着大肚子冲向两个孩子……。孩子被她救了出去,可她再也没有上来。当我得知噩耗时,天旋地转的昏死了过去……”江县长转身面向窗外,两眼蕴泪,有顷道:“于勇啊!那是两条命啊!是我老婆和我孩子的命啊!”稍稍平静了一下又说:“可以说,我那时的悲痛绝不亚于你现在。可是,我们没有权利因此而消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只有化悲痛为力量,重新振作起来努力工作,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亲人。于勇,你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红梅同志的情和血,只有这样,红梅同志才会含笑九泉!”
于勇的神情有了很大的波动。于勇的耳畔回响着江县长的声音:“你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红梅同志的情和血……”
江县长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厉。
于勇彻底惊醒了,含泪道:“江县长,我错了!”
江县长转身把于勇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于勇的背:“于勇同志,要哭就在我面前使劲地哭个够吧!哭够了,好好地干工作。啊!”说着话泪珠涌上眼眶。
于勇伏在江县长肩头上,失声痛哭……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窗外。
围观的工人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电器厂厂长室里。
周二顺走近于勇身旁,轻擂了于勇一拳:“兄弟呀,你、你终于清醒过来了!”双眼滚动着泪花。
于勇转过身一把抱住周二顺:“二哥!二哥……”
苗心雨恸哭着转身跑出了厂长室。
翌日上午。
银杏庄电器厂,铸造车间。
苗心东正跟工人们讲话:“刚才在厂部开会,厂长说啦,到五月十号,咱必须完成东北电网的用货量三分之一的任务,咱们车间是关键的一环,大伙说说怎么办?厂长要求的不少,可我心笨嘴拙学不上来!”
于猛:“心东哥,学不上来就不学,你叫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而且保证干好!”
一工人说:“头儿,什么也不用说了,你怎么干俺就怎么干,干通宵也没问题!”
苗心东高兴地说:“好!好!”
银杏庄电器厂机加工车间。
苗心国对工人们说:“大伙都听明白了吗?”
众工人:“听明白啦!”
苗心国:“刚才在厂长室开会,人家铸造那边的苗心东保证了,要把废品率降到百分之零点五,咱们怎么干还用我多说吗?”
众工人:“不用说了,俺们知道该怎么干!”
银杏庄电器厂,厂长室里。
于勇、苗心雨、周二顺叙话。
周二顺:“兄弟,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的,快说。不说俺可要出发啦!”
于勇:“二哥,你这次的行程和计划?”
周二顺:“我先去青港跟世仁伙计碰碰头,青港那边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青港出发去东北,争取十五号前在春阳接货。”
于勇:“好!二哥,一路顺风!”
周二顺:“好!你也保重。我出差回来,你的体重上不来,我再就不伺候你了!”
苗心雨高兴地说:“二哥,你说得真好,我也不伺候他!”
三人齐声笑了。
于勇、苗心雨把周二顺送出门。
于勇对苗心雨说:“你在这儿留守吧,我到红梅家看看。这些日子我弄得二二虎虎的,也不知道老人怎么样了?”
苗心雨:“放心去吧,多陪老人待一会儿,这儿有我!”
“哎!”于勇感激地看了苗心雨一眼,走了出去。
银杏庄,红梅妈家。
于勇打开街门:“妈!妈!”
屋里炕上。
躺着的红梅妈闻声爬起来:“哎!勇子吗?”
于勇走进堂屋来到东间炕旮旯:“妈,这几天没过来看您,您老怎么样?”
红梅妈指指炕沿:“快坐下!”说着话上下不停的打量着于勇。
于勇有些发愣,旋即释然:“妈,是不是头几天我二二虎虎的,这会儿好了,你奇怪吧?”
红梅妈往炕外挪了挪,一手拉住于勇的手,一手抚摸着于勇的脸颊流泪道:“勇啊!那几天没把妈吓死。你不来看我,我去看你,可是一见你二二虎虎的,妈心里就像刀搅一样!梅子走了,你哥这兔崽子也不在家,你再弄得二二虎虎的,可让妈怎么办呐?”说着话抽抽泣泣的哭了起来。
于勇跳下地,扶着红梅妈的双臂:“妈,昨天下午江县长来过!”
红梅妈:“好啦!不说啦!只要你好了,妈就放心了。勇啊!你这会儿回去告诉你爸,今儿晌午我包饺子,让他和小猛也过来,这些日子啦,该吃顿舒心饭啦!”
于勇点点头:“妈,这要是……”说着话,眼圈红了。压抑了一阵后接着说:“这要是俺哥也在家多好!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哪儿?”
红梅妈推开于勇厉声说:“不准再提那个畜生。走了冒顶三年了,信儿也不给我来一封,谁知道他跑到哪一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