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妈双手抱着膝盖,始终低着头。
台上。
张大春清点举手人数:“经表决,同意卫丽萍同志为经营者的一票。同意于勇同志为经营者的请举手!”
台下。
呼啦一声,与会村民齐刷刷地全都举起手来。
台上。
张大春也庄严地举了手。
红梅妈眼含热泪。
于老柱眼噙泪花。
苗青山夫妇感慨不已。
……
台上。
众领导点头,会心地笑了。
张大春放下手:“好!全体通过!于勇同志,请上台来,向大家表个态!”
台上众领导鼓掌。
卫丽萍无地自容地鼓掌。
台下,全体村民热烈鼓掌。
于勇难为情地站起来向台上走去。
主席台上。
于勇给众领导深鞠一躬。
于勇给台下众乡亲深鞠一躬。
于勇:“我真没有什么好说的!虽说按照上级政策和要求,电器厂要改变企业属性,由个人经营,但有一点我可以说明,我于勇永远都是银杏庄的于勇,电器厂也永远都是咱银杏庄人的电器厂。”
众人鼓掌。
于勇深情地说:“从电器厂成立到现在整整十四年了,如果没有上级的关心和支持,没有咱银杏庄老少爷们的帮助,电器厂就不会发展到今天,于勇也决不会是今天的于勇。我于勇决不会忘记咱银杏庄的乡亲们!这就是我掏心窝子的话!”
主席台上,众领导热烈的鼓掌。
台下,全体村民热烈的鼓掌。
人群中。
张大新、牟中庆神色尴尬地低着头。
于勇:“乡亲们!因为工作需要,厂里前几天招聘了两位身有残疾的青年,明天开始厂里还要继续招聘十五名,凡年龄在十八至三十周岁,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都可以报名!”
台下。
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会场外。
苗心雨急匆匆地走过来。
主席台下。
苗心雨向于勇招招手。
于勇向大家点头表示歉意后走到台边:“什么事儿?”
苗心雨:“电话!”
“哪来的电话?”
“东北输变电工程指挥部供应处!”
“什么事儿?”
“东北输变电工程施工现场出现重大产品质量问题!”
“有什么意外吗?”
“有个工人在施工中脱杆摔伤,正在抢救中。”
“不可能吧?”于勇疑惑地说:“脱杆摔伤肯定是脚扣出了问题,可咱家从来没往他们那里发过脚扣啊!”
苗心雨低声说:“我也是这么解释的,可人家一口咬定是咱家的货,让咱立马赶过去协商处理。”
于勇沉吟道:“你回去告诉对方,回头我就跟他们联系!”
苗心雨:“好!”转身离去。
主席台上。
卫丽萍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突然,手机铃响起。
卫丽萍如释重负地掏出手机向主席台下走去。
会场不远处。
卫丽萍对着手机:“喂!你好!”
对方。
东北输变电工程指挥部供应处材料科李树新满头虚汗,气急败坏地说:“丽萍吗?是我!坏了、坏了!出大事儿了!”
会场外。
卫丽萍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李大哥,怎么回事儿?腔都变了?……啊!啊!怎么?严不严重?”
对方。
李树新:“暂时无法确定,正在组织抢救,要是人死了,可就全完了!”
会场外。
卫丽萍惊慌失措:“李、李、李大哥,这可怎么办呢?你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什么?你说什么?躲躲风头?这得躲到哪年哪月呀?”说着话,脸色腊黄、晕倒在地,手机也掉到地上。
手机里传来李树新的声音:“喂!喂!丽萍!丽萍!怎么不说话啦……”
傍晚,电器厂厂长室里。
于勇正在与东北输变电工程指挥部供应处通电话。
苗心雨、周二顺坐在一旁。
于勇:“郑处长吗?您好!怎么还没下班?”
郑处长:“啊!于厂长啊!我在办公室等医院的电话,刚接完电话准备下班,您的电话就来了!”
于勇:“请问郑处长,伤员兄弟怎么样?”
郑处长:“哈!万幸!万幸!有惊无险,现已经脱离危险了!”
于勇:“郑处长,我们家改制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准备明天去春阳看望一下伤员兄弟!”
郑处长:“于厂长,你也太客气了,我谢谢您,也代表受伤的工人谢谢您。本来我想明天上午给你打电话,不想你先打过来了。好吧!我告诉你两件大好事儿。第一,此次事故的产品不是贵厂的产品,经核查是别处以贵厂的名义发过来的货!”
于勇大惊:“啊!有这样的事儿?”
郑处长:“对!所以还建议于厂长查一查单位的责任人。第二,因为东北冬季即将来临,所有的线路基本上都要进行一次大清扫,用货量较大,贵厂产品质量好、供货及时,所以还请你们继续供货!”
于勇:“谢谢郑处长!只是品种数量和供货期限?”
郑处长:“于厂长,用货量较大,电话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明天处里就把计划下达给材料科,由他们具体负责去贵厂洽谈、签定合同!”
于勇:“谢谢郑处长!好!再见!再见!”
于勇放下电话,一声不吭地坐下,两眼瞪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周二顺:“伙计,什么事儿?那边怎么说的?”
于勇仍在沉思中。
苗心雨推了于勇一下:“喂!你这人怎么啦?二哥问你话呢?”
于勇从沉思中醒来,抱歉地说:“二哥,郑处长说他们核实清楚了,出问题的产品不是咱家的,可是……”
苗心雨、周二顺:“可是什么?”
“是以咱们厂的名义发往春阳的!”
苗心雨、周二顺俱各一愣。
苗心雨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惊,捂上嘴巴。
周二顺看了看于勇和苗心雨,说:“你们不愿意说,我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除了卫丽萍那个臭娘们,还能有谁?”
夜,晚饭后。
于勇、苗心雨正在房间叙话。
红梅妈领着两个孩子走进来。
于勇、苗心雨起身相迎:“妈过来啦?快坐下歇歇!”
苗心雨揽过两个孩子:“小海,告诉姑姑,这阵子学习怎么样?”
牟小海:“姑,我的学习还行吧!”
苗心雨:“小静,你呢?能赶上哥哥吗?”
于静一扭身子:“就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你们把姥姥惹哭了!”
于勇、苗心雨惊道:“妈,怎么回事儿?”
红梅妈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封信递给于勇。
于勇接过信,抽出信笺。
苗心雨忙把两个孩子推向红梅妈,也凑上去看信。
卫丽萍画外音:“老海,原谅我,我走了。我没勇气在银杏庄待下去了。真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真后悔死了。怨谁呢?怨自己鬼迷心窍,怨自己利令智昏,告诉妈和小海,我对不住他们,更对不住妹夫和妹妹。他们真心对咱,待妈和小海更是和自己的老人和孩子一样,可我做了些什么事儿?不是人做的事儿!我后悔死了!我没脸再见你们了,没脸再见银杏庄的老少爷们了……”
于勇忙问:“妈!这信是俺嫂什么时候给您的?她什么时候走的?”
红梅妈叹口气:“哎!我哪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信是你哥吃饭的时候给我的!”
苗心雨:“妈,俺哥呢?”
红梅妈:“这个混账东西,喝了大半瓶酒,在屋里躺着呢!”
于勇拉了苗心雨一把:“走!去看看哥!”
牟海房间。
牟海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呼呼地直喘粗气。
于勇、苗心雨进门。
于勇推推牟海:“哥,起来!起来!俺嫂哪去了?”
牟海坐起来闷声闷气地说:“问她干什么?臭娘们!不用理她,永远也不用理她!她愿意死哪儿就死哪儿!”
夜、华灯似锦。
东港火车站、汽车站、客运码头站五光十色,活像披了一层曼妙锦缎。
东港火车站。
检票口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卫丽萍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地站在检票口人流中。
卫丽萍检票。
卫丽萍进站。
站台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身后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喊道:“妈,快点走!”
走在前面的卫丽萍猛地一愣,急转身:“小海!”
小男孩愕然。
小男孩的母亲愕然。
卫丽萍愕然。
卫丽萍不好意思地向小男孩母子歉意地点点头。
卫丽萍转身匆匆登上东港——北京的旅客列车。
东港火车站广播响起:
“各位旅客,本站开往北京方向的1128次普快列车就要出发了,请……”
汽笛长鸣。
列车徐徐启动。
喧闹的城市、五彩的花灯渐渐地被甩到车后。
列车在市区飞驰。
列车在郊区飞驰。
列车披星戴月在广袤的田野上飞驰。
车厢里。
有人交谈、有人闭目养神、也有人来回走动着……
卫丽萍把脸紧靠在车窗玻璃上。
铁路两旁的村庄影影绰绰,几点灯光闪烁跳跃着,流星似的向车后划过。
老银杏树高大的树冠。
银杏庄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近。
银杏庄电器厂里灯光通明。
小楼上亮着灯光。
牟海、卫丽萍的房间窗上透着灯光。
卫丽萍扭转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夜半,银杏庄灯火阑珊、万籁俱寂。
电器厂小楼上。
于勇、苗心雨房间还亮着灯光。
床上。
于勇对苗心雨说:“我估计嫂子不是去了东北,就是回了津口,明天厂里的工作你和二顺哥多经点心,我去东北、津口转一圈,去把她找回来!”
苗心雨:“哥!嫂子这么做你不生气?还要去找她回来?”
于勇翻过身来面朝苗心雨认真地说:“能不生气吗?当时确实生气,可是气头一过,也就不以为然了。你想啊,这人能整天价想着那些生气的事儿吗?那样还不活活的气死啦?我真没有那么些闲工夫生气!有生气的工夫,咱干点什么不好?你说对不对?”
苗心雨:“哥!可是嫂子……”
于勇:“我知道,嫂子这么做确实对不住人,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再说,头些年她和哥也为厂子的发展立下了功劳。我作为一厂之长,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去想她的好处、想她的优点,怎么能专门去盯着那些让人生气的地方?心雨,什么人一辈子能没有犯傻、犯糊涂的时候?”
苗心雨搂住于勇的脖子:“哥!我太幸福了!我真为有你这样有气度、有胸襟的好男人而自豪。睡吧!哥!明天早早起床……”
苗心雨拉下电灯开关。
灯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