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四周及神道旁立着石羊、石马、石虎、石人,神道前方矗立着神道碑。
欧阳伦轿马仪仗队伍缓缓来到墓地前,在神道碑前下轿、下马。
通山县知县于正道率众吏跪倒:“卑职于正道等叩见驸马爷。”
欧阳伦面色一沉:“不敢劳贵县大驾。”言毕径直前去。
于正道神色坦然,众吏面呈不忿。
柳如烟向于正道点头致意,于正道微笑着点点头,不时地打量着柳如烟,大有似曾相识之感;柳如烟也不时的打量着于正道,几次欲言又止。
欧阳伦父母坟头前。
众校尉取过香烛祭品,一一摆放停当。
欧阳伦手拈一炷香上毕,撩衣跪倒,拜了三拜。拜毕起身后退。
柳如烟上前跪倒,磕了一个头,欧阳伦重又跪下,陪拜。
柳如烟拜毕,欧阳伦躬身道:“谢义弟。”
欧阳伦看了看旁边的于正道。片刻后,对中军道:“中军速去芙蓉镇扎下行辕,暂歇一歇,明日巳时启程。”
中军:“遵命。”
夜。欧阳伦行辕。
欧阳伦心情焦躁的提笔写信。写了撕、撕了写,几番几次,几近失常。
柳如烟:“义兄,夜深了,早早歇息了吧。我去行辕外走走。”
欧阳伦情绪安定下来:“义弟,你去歇息吧,明早过来为兄投一封信。”
柳如烟:“信?去哪里投信?”
欧阳伦:“此去西南二十余里的东桥镇,我母舅家。”
柳如烟:“东桥镇,是否昨天停轿的那个东桥镇?”
欧阳伦点点头:“本来为兄应亲去拜望,只是……”说着话连连摇了摇头:“哎,义弟呀,为兄难呀。等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
柳如烟默默的叹了口气:“义兄,请问去东桥镇母舅家怎么走?”
欧阳伦:“小桥头东河岸第一排,从北往南数第三个门就是。我母舅姓曾名润,家里还有我舅母和表妹雅芝。请义弟代为兄致意。”
柳如烟:“好,义兄快写信吧,小弟出去转转。”
翌日清晨。
天空阴云密布,远远传来隆隆的闷雷声。
东桥镇。小桥头东河岸。曾润家。
曾润面色枯槁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
曾雅芝坐在床沿上轻轻抽泣。
曾润的老伴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轻轻说道:“老头子,别瞎猜了,我看咱们伦儿不是那种不明事理、忘恩负义的人。八成是他们传话传错了。”
曾润拉回眼神无力的说:“但愿是传话传错了。我估计,他今天祭祖完毕肯定会来拜望我。到那时就什么都清楚了。”
曾润说完,大咳不止。曾雅芝从床下拿出痰盂,曾润吐完。曾雅芝看了看:“爹爹,又吐血了!”说完,曾雅芝又抽泣起来。
东桥镇,曾润门前。
柳如烟跳下马来,拴好马匹,打量了一阵,遂上前敲门“嘭!嘭!嘭!”
听见敲门声,曾雅芝与父母对视一眼后急急忙忙奔出房门,来到大门处,抽下门拴,与前来投书的柳如烟对视片刻。
柳如烟眉心的小肉瘤。(特写)
曾雅芝眉心的眉头痣。(特写)
柳如烟双手一拱:“请问姑娘,贵宅可是曾润、曾老先生府上?”
曾雅芝点点头:“正是。请问壮士到此有何贵干?”
柳如烟:“在下柳如烟,奉命前来贵宅投书。”
“投书?”曾雅芝一愣,遂向屋内说道:“爹爹,有位壮士前来投书。”
传来屋内曾润的声音:“有人投书?快请、快请。”
曾雅芝:“壮士有请。”
柳如烟:“姑娘请。”
曾家书房。
曾润在大声咳嗽,夫人正为其轻轻捶背。
稍停,柳如烟进房躬身施礼:“恭喜老先生、贺喜老先生,令甥喜中壬戌科二甲第一名。金殿之上,皇上钦点翰林院编修之职。今日特遣在下前来投书并敬赠纹银三百两。”
曾润夫妇及雅芝闻言大吃一惊!
曾润:“啊—啊—,伦儿他,他为何不来见我?”
柳如烟无奈道:“老先生,驸马公他、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能亲躬。故差在下前来。”言罢呈上书信和银两。
曾润:“什么—什么—驸马……驸马公?好、好、好哇!”言罢纵声大笑。突然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曾雅芝急忙为父亲捶背摇晃。夫人慌忙拿出汗巾为老头子擦拭血迹。
曾雅芝哭喊道:“爹爹醒来、爹爹醒来。”
柳如烟上前边捻掐曾润人中,边呼道:“老先生醒来、老先生醒来。”
曾雅芝乘机拿起桌子上的信展开浏览。览毕浑身颤抖大骂道:“欧阳伦啊欧阳伦,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狼心狗肺、口蜜腹剑,不得好死!天哪,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曾雅芝言罢,一阵眩晕向后倒去。
柳如烟急忙一把扶住。
夫人摇摇曾润,老头不应。
夫人推推雅芝,女儿不答。
夫人尖叫一声:“天哪……”也昏晕过去。
柳如烟虎目蕴泪:“姑娘醒来、姑娘醒来。”
曾雅芝渐渐苏醒过来,双目无神的瞅着柳如烟。
柳如烟:“曾姑娘此时不是悲伤之时,快快救起两位老人要紧。”
曾雅芝面无表情、茫然的点了点头,与柳如烟一起将父母唤醒。
柳如烟见曾润夫妇醒来,安慰了两位老人几句,遂躬身施礼道:“老先生保重,老夫人保重,柳姑娘保重,在下告辞了。”言毕转身拭泪而去。
曾雅芝有气无力的,默默送柳如烟于门口。满脸泪水道:“柳大哥走好,恕雅芝不能远送。”
柳如烟解开马缰翻身上马。抬手一拱:“曾姑娘,请回吧。多多保重!”
柳如烟调转马头,摇摇头、欲言又止,遂策马而去。
芙蓉镇。欧阳伦行辕。
欧阳伦脸色阴晴不定,坐立不安,不时抬头看看行辕外的天空。
天低云浓,雷声隆隆。行辕门外的大旗被风刮得哗啦啦直响。远处柳如烟策马如飞,向行辕奔来。行辕前甩鞍下马,虎步生风走进行辕内。
欧阳伦:“义弟辛苦了,我母舅、舅母可好?”
柳如烟哼了一声:“好。”
欧阳伦:“雅芝表妹……她……”
柳如烟:“也好。”
欧阳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义弟,为兄知道对不起母舅家,可眼下……”
柳如烟一脸愤懑之色,沒有作声。
芙蓉镇。
欧阳伦轿马仪仗队伍启程。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队伍艰难的行进着。
东桥镇,曾家。
曾润咳嗽不止,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面色蜡黄、气若游丝。
夫人与雅芝急的手足无措,泪水如注。
曾润忽然浑身颤抖,含混不清的说:“悔……悔……悔不该……”身子一挺、头一歪,含愤而亡。
夫人、雅芝扑到曾润身上,呼天抢地的叫唤着。
曾润枯槁的脸上两只眼睛直瞪瞪的睁着。夫人为丈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为丈夫抚平双眼。夫人、雅芝母女二人抱头大哭。
众邻居进屋帮雅芝母女处理曾润的后事。
趁众人忙碌之际,夫人抽身去了厢房。将一白绫悬于梁上,自语道:“芝儿,你也大了,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啦,娘要去照顾你爹爹啦!”
夫人说着话,踏上凳子:“老头子,慢走,等我一步。”
夫人蹬倒凳子。
夫人悬于梁上。
湖广麻州府后衙、客厅。
知府史进山对众属下说:“据驿报,欧阳驸马祭祖已毕,回京途中必转道麻州。届时我等前往迎送,以尽地主之谊。”
众属下:“遵命。”一一打拱退下。
史进山:“钱师爷留步。”
钱师爷:“大人,何事?”
史进山:“欧阳驸马莅临,你可看我眼色行事。”
钱师爷疑惑得看着史进山:“怎么,大人……”
史进山:“没什么。你想,驸马公少年得志、前程无限,谁不巴结?我提前示好,是为以后结交。”
钱师爷:“大人已为欧阳驸马修葺了祖坟,这份恩德他终生都不应忘怀。”
史进山:“如果本官能好上加好,不就更好了吗?”
钱师爷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大人,欧阳驸马一路之上所经府、县,无不结交款待,至于这馈赠吗,到不甚清楚?”
史进山:“款待结交亦不为甚,即便有所馈赠亦在情理之中。欧阳驸马出身寒门,如能收受,倒是性情中人了!”
钱师爷会意的点点头。
官道上。
欧阳伦轿马仪仗队伍顶风冒雨前行。
轿内欧阳伦心烦意乱,面色阴沉。暗声道:“晦气,老天也与本宫作对!”
欧阳伦启动轿帘:“义弟,沿途有无可避雨之处?”
柳如烟面无表情:“没有。”
欧阳伦:“转道麻州府。”
黄昏,东桥镇上。
西边天际乌云翻卷,乌云缝隙中透洒出点点红晕;扫地风裹着杂物尘土,旋过小桥、旋过小河,绞扭着河岸的柳枝,又向前方旋去。
小桥头,曾雅芝凄厉的喊叫:“爹——娘——你们在哪儿——”
曾雅芝颠颠狂狂的冲上小桥,大声疾呼:“爹——娘——你们在哪儿——”
几个村妇、村姑在小桥上拦住曾雅芝。一大婶抹着眼泪拉着曾雅芝的手:“孩子,天黑了,你要往哪里去?快跟大婶回去。”
曾雅芝痴呆呆的笑着。挣脱了大婶的手,向桥下冲去。
桥下,一村姑拦住曾雅芝:“雅芝妹妹,跟姐姐回去。听姐姐的话,跟姐姐回去。”
曾雅芝一脸茫然:“回去?回去?”猛的推开村姑,傻笑着向小河边跑去。
小河边,柳树下。
曾雅芝两眼发直,披头散发,踉踉跄跄的走着。嘴里语无伦次的嘟囔:“小船儿回来吧!小船儿回来吧!”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打死你、打死你。”
村妇、村姑无可奈何的抹着眼泪:“雅芝这孩子太可怜了。欧阳伦这忘恩负义挨千刀的东西,会遭报应的。”“这不得好死的白眼狼,早晚天打雷劈,身首异处。”
小河边,曾雅芝又挣脱了几个村姑的拉扯,边跑边喊:“爹——娘——你们在哪儿——”
夜幕降临。
曾雅芝凄厉的喊声在夜幕里、在旷野上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