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诛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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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乔仲一拍惊堂木:“据本钦差数日阅巻、暗访、取证,林府凶杀一案,案情现己大白,人证、物证俱在。本钦差依大明律条判韩石头、韩王氏无罪开释,赏银百两,回家好生赡养老母。”

韩石头夫妇重又跪倒:“谢钦差大老爷。”

乔仲:“査凶手丁四行凶杀人,致林世皋死于非命。依律斩立决。査恶少林如虎,橫行乡里、欺男霸女、私设牢獄、贿赂命官、买凶弑父、十恶不赦。依律斩立决。查恶仆肖传礼为仆不义,为虎作伥、寻凶弑主、有悖伦理。依律重责四十,发配西北三千里充军。”

大堂外。

群情激奋,欢声雷动。

韩石头夫妇长跪在地,泪似泉涌。

北风呼号、雪花飘飘,山川大地银装素裹。官道上一片迷茫,旷野空落,没有人烟。

欧阳伦钦差队伍艰难的行进着。

欧阳伦轻启轿帘:“义弟,传下话去,就地扎下行辕,暂避风雪。”

柳如烟马上躬身道:“是。”

柳如烟拨转马头,前后奔走呼叫:“钦差有令,就地扎下行辕,以避风雪……”

旷野中,风雪迷漫。

众军兵、校尉、差役、车夫,顶风冒雪扎下行辕。

夜。行辕大帐内,灯火通明。

行辕门口的大旗杆上,吊着几盏昏暗的灯笼。一队军兵正执枪佩刀地巡逻着。

行辕大帐内。

欧阳伦与柳如烟、周童等叙话。

欧阳伦:“此番代天巡狩已历时十个多月,现时昼短夜长,加上这场大雪,恐怕归程又要耽误几日了!”

柳如烟:“义兄,此地距京城只有不足七日路程,雪住即可上路,不须心焦。”说着话转向周通道:“周中军,你在此陪大人聊聊,我去大帐外巡查一下。”

周童:“柳护卫只管去,卑职遵命就是。”

欧阳伦:“义弟,帐外天冷。”边说边站起身形,脱下自己的裘皮披风披在柳如烟身上。

柳如烟推辞道:“义兄,不用!不用!”

欧阳伦:“不行!快披上。巡查一阵你也早早的歇息了吧!”

柳如烟无奈,披好披风:“谢义兄!”整整披风,疾步离去。

周童:“钦差大人对柳护卫真是关怀备至啊!”

欧阳伦:“本宫与柳护卫虽非一母所生,却情逾手足。既是手足岂能不多加关心、爱护,以尽手足之情?”

周童:“钦差大人所言极是。”言罢微微摇了摇头,深叹了一口气。

欧阳伦:“周童,本宫两番奉旨离京,你两次充任中军之职,说来着也算是缘分。本宫看你方才举动似有什么心事?趁此长夜难捱、闲暇无事,何不与本宫叙说一二?”

周童:“唉!驸马。卑职方才见驸马与柳护卫手足情深,卑职颇多感慨。卑职的兄弟在北地行走江湖,已四年多没回家了。家中二老望眼欲穿,揪了心似的,就连卑职也是怪惦记的,这真是一匹没笼头的野马啊!”

欧阳伦饶有兴趣的说:“你弟何名?在北地江湖上做何生理?”

周童:“卑职之弟名唤周保,在太原府神威镖局做副总镖头。去年入冬捎信回来说要回家探望双亲并在家过年,谁知过了元宵节也没见他的人影,只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信,信中说今年一定回家,谁知是真是假?这不都进腊月门了,要是回来也就这几天了!”

欧阳伦兴奋地以手击膝,连声道:“好!好!好!”

周童莫名其妙的望着欧阳伦:“驸马,您?”

欧阳伦:“周童,此番回京本宫即向吏部保举你,让考功司出面把你的职衔、品级往上挪一挪,你可愿意?”

周童急忙跪倒:“小人周童先谢过驸马!若得升迁,驸马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至死不忘驸马的大恩大德。”

欧阳伦:“本宫若举荐你去西北盐茶转运衙门供职,你可愿去?”

周童若有所思地盯着欧阳伦,沉吟良久,未有吱声。

欧阳伦一看周童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起来说话!”

周童站起身来:“驸马!这……这……”

欧阳伦:“这西北茶盐转运司虽说离京远点,却是一个肥缺,多少人都巴不得捞到这份差事。你若应了,立马从九品擢升为七品,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周童一听乐的抓耳挠腮,连声道:“驸马!我去!我去!”

欧阳伦:“等风雪停后,立即启程回京,年前本宫即与吏部通融,委你去西北盐茶转运司上任,领了关文,节后你要立马赴任。届时本宫派人送封引荐信给你,到了陕西将信呈与布政司使杨秉贵大人即可。”

周童忙不迭的:“卑职遵命!”

欧阳伦沉思片刻:“领到关文后,不必到驸马府辞别。只是……只是若你弟周保回来了,可让他到驸马府见我,我将有要任委他,送他一场富贵。”

周童又惊、又疑、又喜:“卑职遵命!卑职替家弟谢过驸马!”

除夕夜。

南京城天空清碧、寒星闪烁。

皇城苑内,红灯高挂、人如穿梭,苍松翠柏搭起的一座座拱门错落有致,兆示着升平祥和。喧哗声、鞭炮声此起彼伏。

皇城外的大街小巷里,家家门上贴着大红的春联,门厅上方悬挂着各式红灯,拜年的人挑着小灯笼,互致问候。

京城鼓楼大街旁的一条小巷里。

一栋普通民宅。

宅内屋里灯火通明,堂屋正间地上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一对花甲夫妇分坐两侧。

周童、周保跪在地上给父母磕头。两个老人看着膝前的儿孙,笑容可掬、喜上眉梢。

周保跪道:“爹、娘,孩儿不孝,几年来未在二老膝下行孝,请二老责罚。”

两个女人和几个孩子在后面起哄。

周保拜过父母,又把周童夫妇按在椅子上做好,纳头便拜:“大哥、大嫂,几年来兄弟不在家中,父母全靠兄、嫂行孝侍奉,兄弟拜过兄、嫂。”

周童夫妇起身搀起周保,寒暄一阵。周保转身给妻子行了一礼:“娘子,这几年俺不在父母跟前,有劳你了。往后俺不在家时,还请您替俺孝顺父母、和睦兄嫂。”

周保妻子换了一礼:“不须嘱咐,俺记下了。”

周童:“兄弟,为兄已在吏部领下了擢升的关文,过了元宵节就要启程赴任。欧阳驸马曾与为兄说过,让为兄赴任前不要去驸马府辞行,只是让兄弟去府上一趟。”

周保:“扯淡。你是他举荐的,他不让你去辞行,让我去他府上做甚?”

周童:“兄弟,驸马爷曾说要委你要任,送你一场富贵。”

周保:“嗯?怎么驸马爷要送俺一场富贵?”

京城,驸马府。

欧阳伦书房。

欧阳伦身着狐皮大衣,手捧镶金铜手炉,端坐在太师椅子上。

家院进房躬身道:“驸马爷,周保求见。”

欧阳伦放下手炉:“快让他进来。”

欧阳伦书房外。

周保五短身材、满脸横肉,跟在家院身后,东张西望的来到书房。

书房里,周保抢着给欧阳论叩头:“小人周保见过驸马爷,给驸马爷叩头。”

欧阳伦:“周壮士请起。看座。”

周保:“小人谢过驸马爷!”

家院搬过一只兀凳后退下。

周保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欧阳伦:“周壮士,听令兄说壮士常年在西北走动?”

“回驸马爷的话,小人在太原府神威镖局做镖头,常年走动塞北、口外。”

“西北一隅荒僻苍凉、人迹罕至,路上可好走动?”

周保见欧阳伦问得仔细,遂来了兴致,道:“驸马爷,这要看是怎么个走法?”

欧阳伦饶有兴致的说:“嗯!周壮士,说来听听?”

周保:“驸马爷,这走镖有明镖、暗镖之分。咱们常说的明镖,也就是重镖,这种镖货重码大,来不得暗的,那就得明着来。镖车上插着镖局的龙旗,趟子手吆喝着总镖头的姓名或名头,耀武扬威地走,这就叫明镖。遇着不识相的江湖宵小或黑道上的人物,就得出手试把试把。这种镖出力不讨好,佣金也少。这暗镖也就是常说的轻镖,镖主为了掩人耳目,有时明地里请镖局押镖,其实呢,人家只是说了句白话,镖局也得像真事儿似的走镖。实际上此时镖主不是把镖货带在身上早已秘密动身,就是另请了江湖绝顶高手或名头极大的人物把镖悄悄地押走了。如果镖局接了这种轻镖,为了装得像那么回事儿,减少麻烦不出意外,总镖头总会弄些接花移木、暗度陈仓的法子。这种镖利大呀!”

周保说到兴头上,止不住话头,随手抓起欧阳伦的杯子“咕咚”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欧阳伦无奈的轻皱了一下眉头。

周保用手背拭了拭嘴巴,接着道:“比方说……”

欧阳伦打断了周保的话头:“好啦!周壮士,假如本宫有镖要请你来押,你们的镖局敢押吗?”

周保一愣:“啊!驸马爷有镖要押?”

欧阳伦不阴不阳的点了点头。

周保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驸马爷,镖局吃的是走镖这碗饭,只要佣金公道,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只是……”

欧阳伦疑惑地问:“周壮士,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

周保:“驸马爷,大内有的是绝顶高手,怎么要雇江湖上的镖局押镖?”

欧阳伦:“这是本宫自己的事,怎么能动用大内高手?”

周保“啊、啊”几声:“驸马爷莫怪,小人不明白!”

“本宫押的是明镖,也就是你们镖局所说的重镖”欧阳伦试探的说。

“不知驸马爷要押的是何物?往哪方走动?这明镖不明镖的倒无所谓,只要佣金出齐就好办。”

欧阳伦指指凳子示意周保坐下,道:“周壮士,先别问本宫要押何物、往哪方走动,能否先告诉本宫你们神威镖局的总镖头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周保不无得意的说:“实话跟驸马爷说了吧,俺们总镖头姓王名威,开封府人氏,今年已六十挂零了。年前镖局放假时,总镖头曾跟兄弟们说过,我已经六十挂零了,再也玩不转这刀刃上舔血的营生了,从今日起,老朽洗手封刀,以后咱神威镖局就是周副总镖头当家。驸马爷打听老当家的,不知有何深意?”

欧阳伦兴奋地说:“这么说神威镖局就是周壮士当家了?失敬了!失敬了!”

周保:“好说!好说!让驸马爷见笑了。”

欧阳伦:“周总镖头,家人都很好吧?”

周保:“托驸马爷的福,家人都很好。家兄蒙驸马爷提携,昨日已启程赴任去了,明日小人也要辞别父母、大嫂、贱荆去太原接管镖局了。”

欧阳伦打量了周保一会儿:“周总镖头!”

周保起身拱手道:“驸马爷,不敢当!不敢当!折煞小人了。”

欧阳伦:“周总镖头何必太谦?不知令兄曾与你言谈过些什么?”

周保一愣,旋即释然道:“家兄曾说过,驸马爷要委以小人要任,并送小人一场大富贵。“

欧阳伦:“周总镖头,请坐下说话。”

周保顺从地:“哎!哎!”坐了下来。

欧阳伦:“不知周总镖头在镖局每年的佣金是多少?手下兄弟又能得多少?”

周保:“驸马爷,镖局里的镖头说起来挺好听的,其实那是刀枪林里打滚的营生,像小人这种身份的一年也就是二百多两的份子,一般镖头一年也就是一百出点头,趟子手、车夫顶多也就是七、八十两的样子。”

欧阳伦:“如果现在周总镖头回太原神威镖局,能否把原班人马招呼起来?”

周保:“驸马爷,如果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就请脆生生地说出来,别含着骨头露着肉的,俺来不及这样。再说,驸马爷能用得上俺,那是小人的造化。神威镖局又没散伙,老当家的已金盆洗手,这镖局就是俺说了算,说什么时候招呼就什么时候招呼。这上元节已过,回家过年的都该回镖局了。”

欧阳伦:“好!周总镖头,本宫想让你回镖局把门封上!”

周保吃了一惊:“驸马爷,你……怎么把门封了?”

欧阳伦点点头:“对!把门封了。把你的兄弟一个不少全带去陕西一趟,到了陕西把这封信交给布政使杨秉贵,给我押运一批货物,至于什么货物,到什么地方交割全由杨大人向你交代。这佣金吗?你每年两千两,手下镖头一千两,趟子手、车夫至少八百两。干得好,本宫每年加赏二百两,你总镖头一千两,怎么样?”

周保急忙站起身形:“好!好!我干!请问驸马爷,小人何时动身?”

欧阳伦从案下取出一封信交给周保,郑重的说:“这是给陕西杨大人的信,定要好生保管。你回去辞别老少后,即刻上路,到了陕西一切听从杨大人的安排。”说着话又取出一封信:“这是给湖广布政使史大人的信,从陕西回头往南走时,到了湖广布政司衙门,见过史大人,这头一番的事就算办好了。”

周保双手接过信:“驸马爷,放心吧!俺走了。”

欧阳伦:“周总镖头,请稍侯!令兄已在陕西任上等你。好好干吧!本宫决不会亏待你的。来人!”

家院进房躬身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欧阳伦:“去钱粮总管处取三千两银票来。”

“是。”家院急下。

少顷,家院持银票进房,双手呈给欧阳伦。

欧阳伦接过银票:‘周总镖头,这三千两银票,你回去后兑取五百两以资家用,余下的两千五百两,你和你的兄弟们做个去陕西的盘缠,等到了陕西就什么都有了。“

周保接过银票连同两封信,一块揣进怀里,跪下道:“谢驸马爷!”

欧阳伦严肃的说:“总镖头,此事内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是任、何、人。”欧阳伦说着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周保深知干系重大,立即躬身道:“驸马爷请放心,俺周保知道此事该怎么做。若是露了风声,你拿俺是问!”

欧阳伦面露悦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周总镖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