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麻州府兼转运司衙门,廨房。
麻州府领盐茶转运司知事于正道正伏案阅卷。
一差役进房躬身禀报:“大人,有客来访!“
于正道放下手中书卷:“有客来访?快!客厅相见!”
锦衣卫千户方永甫一步闯进:“多谢于大人美意,客厅就不必了,在此廨房相见也是一样!”
于正道、方永甫二人相互见礼后,分主宾而坐,差役斟茶后退去。
方永甫呷了一口茶,掏出汗巾边拭汗边道:“大人面前失礼了!”
于正道:“方大人太客气了,风尘仆仆来敝衙,不知有何见教?还有乔大人、王大人……”
方永甫拭完汗,解下身上的包袱:“乔大人和王大哥仍在武昌,可能此时已去了厘税司衙门,大人让在下赶来麻州面见于大人。”说着话将包袱递给于正道,接着说:“这是柳林渡茶厂和货场的账簿,让于大人收好,以备后用!”
于正道:“不知乔大人还有无别的吩咐?”
方永甫喝干了一杯茶,道:“大人说‘定要守口如瓶,对任何人也不能露出口风,就是布政司的人,也不例外!’”
于正道:“下官知大人的深意了!”
方永甫:“大人特让卑职转告于大人,因我等连捅几处马蜂窝,恐有人利令智昏,恣意妄为,做出什么蠢事来,让于大人多加防范,以防不测!”
于正道双手一拱:“谢乔大人关照!”
方永甫起身告辞:“于大人,请多保重,卑职告辞!”
于正道一愣:“方大人,何事如此紧迫?总得吃了午饭再走吧?”
方永甫压低声音:“钦差副使不日即到武昌,乔大人吩咐卑职前去驿站相迎,随副使大人一道去布政司衙门。多谢于大人美意,路上渴了、饿了,随便寻各地方吃点、喝点,就对付过去了。等完了差,再来讨饶于大人一餐,如何?”
于正道:“方大人,国事当先,让人钦佩!好!就依方大人!”
二人互道珍重。
天色近午,武昌城里。
乔仲、王信闲庭信步般地策马游荡在大街上。
马蹄嗒嗒,清脆悦耳。
江边上。
二人极目远眺。
二人身后不远处,五六个鬼头鬼脑、行动诡秘的人,慢慢地靠了上来。
王信“大人,身后这些人好象在跟踪!”
乔仲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乔仲、王信拨转马头来到一渔市码头处。
渔市码头处。
人来车往,万头攒动,不便跟踪。
跟踪者惊慌失措,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一为首者掏出飞天号炮点燃,咚、咚、咚,三声号炮升空,声震数里,几个人抽出兵刃围了上来。
渔市码头上。
人们乱成了一锅粥,大哭小叫,呼爹喊娘,你拥我挤,鸡飞狗跳。
趁乱间,王信把马缰塞给乔仲,从容不迫地解下腰间的金丝籘蛇枪,刚欲上前,被乔仲伸手拦住。王信不解地注视着乔仲。
乔仲:“看样子,人家是有备而来,咱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王信:“大人,凭卑职这条籘蛇枪,莫说是几个人,就是几十,上百人也不在话下,大人请上马,卑职保护大人冲出去,赶往都指挥使大营!”
乔仲:“现在还不是找都指挥使的时候,咱们先看看这是哪路英雄所为。”
渔市码头上。
人去场空,几个跟踪的人只在外围咋唬,不敢上前。
远处又有几拨人,手持兵刃围拢上来。
一头目摸样的人正在指指点点。
乔仲一愣,此人似乎在哪见过。
乔仲沉思。
画面推出:
乔仲、王信、方永甫在茶厂货场见过此人与钱师爷……
画面拉回:
乔仲微微一笑,点头道:“噢,我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史近山的总护卫万虎!”遂转头对王信说:“王千户,不需费神了,跟他们走吧!本官正想看看史近山屁股里夹的是条什么尾巴?”
王信把金丝藤蛇枪扎好:“卑职明白!”
官道上。
严守仁钦差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队伍行进中。
锦衣卫千户方永甫挥鞭拍马直撞过来。
众军兵、校尉上前拦住方永甫:“何人大胆,敢冲闯钦差仪仗队伍?不要命啦?”
方永甫急勒奔马,奔马扬起前蹄,咴叫嘶鸣。
方永甫甩鞍下马,直驱大轿前跪倒:“锦衣卫千户方永甫参见钦差大人!”
严守仁启开轿帘:“原来是方千户,快快请起!”
方永甫站起身形,双手一拱:“谢大人!”
严守仁不无吃惊地问:“方千户,缘何这般模样?乔大人、王千户现在何处?”
方永甫环顾一番,朝严守仁使个眼色,严守仁会意,对众人道:“你等退避了!”
众军兵、校尉离去,严守仁落轿、下轿。
方永甫近前与严守仁密谈。
有顷,严守仁铁青着脸道:“哼,史近山竟敢如此大胆?”
方永甫:“唯恐他狗急跳墙!”
严守仁大喝一声:“中军何在?”
中军上前躬身施礼:“卑职在!”
严守仁:“正使乔尚书现在武昌,恐有不测,我率人随方千户弃轿换马先头赶去,尔等仪仗执事随后赶去,湖广布政司衙门会面!”
中军:“卑职遵命!”
校尉牵过马来。
严守仁、方永甫及众校尉认镫上马,挥鞭而去。
暮色渐浓,西方天际的一抹晚霞悄悄褪去,几朵乌云翻卷而来。
湖广布政司衙门越显得阴森恐怖。
布政司廨房。
史近山与瞽目老者叙话。
史近山:“前几天钱中保不辞而别,我想是否哪里出了纰漏,被他察觉,所以不声不响走脱了?此人所知甚多,活在世上总是大患!”
独眼人:“表兄不是曾说过,欧阳驸马来信,言及风声不妙,让把知情者……”说着话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继续道:“或许被姓钱的察觉……”
史近山:“欧阳驸马来信,钱中保不知内情,当夜有夜行人来衙滋事,为兄恐被人所乘,故以火焚之。不过这姓钱的出走,实在是令人费解!”言罢陷于深思。
独眼人:“表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小弟乘快马,抄近路去追寻他,把他了结了,除去表兄心腹大患!”
史近山点点头:“这钱中保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好认。他的老家是西川,很有可能奔了老家。两天多的工夫,他一个读书人是走不远的,了结了钱中保,火速赶回来!为兄的心腹大患不是钱中保,而是那个不动声色地麻州知府于正道哇!”
独眼人:“于正道?”
史近山点点头:“此人极有心数,处处防着我,在他手上肯定有我的把柄。听转运司的人说,每年茶茗购储、转运,他都备有一份账簿,这不明摆着是信不过我?此人不除,难消我胸中恶气!尽管厘税司助驸马私运盐茶,他不可能知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独眼人:“此事交给小弟,表兄尽可放心!”
史近山:“此事倒是难办!”
独眼人:“怎么难办?”
史近山:“从欧阳驸马信中看,钦差严守仁即到武昌,若此时于正道死于非命,必然在严守仁面前不好交代!”
独眼人:“表兄,小弟倒有一计,于无声息中将于正道送上西天。”
史近山大喜:“表弟有何妙计?”
独眼人附在史近山耳旁,耳语多时,史近山连连点头:“好,好!若此事成功,表弟实是奇功一件!”
二人正叙话间,屋外传来吵杂的人声和咚、咚的脚步声。
史近山示意独眼人隐入内室。
独眼人刚隐去,万虎匆匆进内禀告:“禀大人!卑职已将他们拿下!”
史近山兴奋地说:“好!太好了。万总护卫辛苦了,他们是怎么就范的?”
万虎:“说来奇怪,他们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乖乖地跟我们去了大牢,只是……”
史近山一惊:“只是什么!”
万虎:“他们原本三人,这会儿就只有两个人了!”
史近山纳闷道:“那另一个呢?”
万虎:“卑职也不知道,他们压根就没有在一起,谁知道哪里去了?”
史近山:“下去歇息吧!”
万虎躬身道:“谢大人!”退出廨房。
史近山干咳一声,独眼人从内室步出。
史近山:“表弟,为兄立马乔装打扮去大牢探视一番,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无事则已,若有何端倪,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独眼人:“表兄,但请放心,小弟陪同前往!”
武昌大牢,“甲”字监号。
狱中纱灯昏暗。
乔仲、王信席地倚墙而坐。
乔仲不无忧虑地道:“王千户,这江壮士不知能否将东西送至麻州?”
王信:“大人放心!江大侠乃侠义之士,一诺重于千金,应允了的事,决无失信之虞!”
大牢走廊里。
两个狱卒腰悬腰刀,警惕地来回巡逻着。
大牢走廊另一端。
化装后的史近山和独眼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二狱卒抽出腰刀,上前大喝:“站住!什么人敢闯大牢,拿下了!”
独眼人:“军爷,俺们是来“丙”字号探监的,怎么?不让来吗?俺可是有关照的!”
史近山乘机来到“甲”字号木栅旁,仔细地打量着乔仲、王信。
乔仲、王信神态自若,旁若无人。
独眼人仍与狱卒纠缠。
二狱卒亮亮腰刀,大声呵斥:“快滚!瞎了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栅栏上方,一黑底白字木牌,上书一个“甲”字。
独眼人:“表兄,咱们走错地方了,这里是“甲”字号。不是“丙”字号。”
独眼人点头哈腰地对二狱卒:“对不起!对不起!还请二位军爷多担待!”
史近山、独眼人步出牢房。
湖广布政司内衙,史近山书房。
史近山边脱衣换装,边自语道:“怪事!怪事!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独眼人:“怎么表兄,有什么不对吗?”
史近山沉吟着说:“我看那年纪大的,好象是刑部尚书的乔仲。可乔仲两年多前已回原籍守制,怎么会出现在武昌?再说不奉圣旨,他没来由地到此地作甚?如是圣上所遣,欧阳驸马何以信中不提?”
史近山边自语边沉思,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好!不好!大事不好了!”
独眼人:“表兄,这是怎么了?”
史近山:“莫不是皇上施了障眼法,先遣乔仲暗访,再派严守仁明查?是了,这一定是什么人在皇上面前露了口风,皇上才行此计谋,连欧阳驸马也蒙在鼓里!”
独眼人:“表兄,您看此事应该怎么办?如有用着小弟之处,小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史近山摇摇头,沉思良久,道:“先让万虎再去大牢验证他们的身份再说。来人哪!”
一差役闻声进内:“大人,有何吩咐?”
“快去转告万总护卫,在廨房等我!”史近山阴森森地说。
差役躬身:“遵命!”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