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仁:“方千户,本官今日见史近山神色不对,言语放肆,恐有不臣之心。为防其狗急跳墙,应立即把行辕所有将校、军卒、差役,分为甲、乙、丙、丁四队,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扎好,如明日史近山敢轻举妄动,立即拿下!”
方永甫沉思良久,道:“严大人,依卑职看,眼下史近山还不至于公开抗旨!”
严守仁:“嗯?方千户说说看!”
方永甫:“除了柳林渡茶厂和码头货场的历年账目簿册被我和王千户弄到麻州于正道大人处秘藏外,史近山似乎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一军卒进行辕跪报:“启禀大人,辕门外,锦衣卫千户王信求见!”
严守仁:“快快有请!”
军卒退下。
严守仁以手加额:“皇上洪福齐天,用人之际,王千户来到行辕,甚幸!甚幸!”
行辕大帐外。
王信、江中蛟虎步生风,进大堂跪倒:“参见钦差大人!”
严守仁站起身:“二位免礼,快快请起。王千户,这位壮士是谁?”
王信:“大人,这位是江湖上人称冲天一鹤大名鼎鼎的江中蛟,江大侠!”
严守仁、方永甫与王信、江中蛟相互问候寒暄。
有顷。
严守仁问道:“王千户,乔大人现在何处?”
王信:“在麻州府衙,卑职与江大侠来时,乔大人曾叮嘱过,如得知大人消息,立即去麻州禀报于他。大人,您看?”
严守仁:“中军!”
中军:“卑职在!”
严守仁:“立即派得力能干之人前去麻州报信,请乔大人移驾速来!”
中军:“遵命!”
行辕大帐中。
严守仁、王信、方永甫、江中蛟议事。
严守仁:“方千户,你方才所言史近山似乎还没发现什么,请继续说下去!”
方永甫:“啊!是这样,依卑职之见,史近山除了我和王大哥拿走的账目簿册外,似乎尚未发现什么别的。因此可以断定,他纵有不臣之心,眼下也不会暴露,我们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严守仁连连点头。
王信:“大人!卑职来时,乔大人曾让卑职转告大人,史近山的一切证据都在咱们掌控之中,请大人不必操之过急!”
严守仁:“怎么?一切证据都在咱们掌控之中?”
王信点头道:“方才方兄说过,柳林渡茶厂和码头货场的账目簿册,咱们已尽收囊中。厘税司的一应账目,在江大侠的协助下,也已到了麻州府衙秘密保存起来。近几年的湖广盐茶转运司的账目,于大人早已独立成册,若与上报到布政司的不符,让方兄这位神算一看就一清二楚了。所说这些,有的史近山至今还蒙在鼓里,我们暂不点破,以免激其生变,等逮到京城审讯时,再一一举证!”
严守仁:“二位千户言之有理!”
方永甫:“大人,史近山在湖广司收有年,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为防不测,其必阴养死士或暗抗或明拒,倘若再蒙蔽了提刑衙门和都指挥使司,让他们袖手旁观,恐对咱们不利,不得不防!”
严守仁嘿嘿一笑:“武昌城各有司官员,无一不是皇上臣子、朝廷命官,关键时刻,他们哪个也不会为史近山铤而走险,舍了自家性命,误了锦绣前程。只是这阴养死士,倒是不得不防!”
众皆称善。
翌日上午。
钦差行辕,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行辕大帐中,钦差副使严守仁高踞公案之后坐定。
公案上首供着黄色的钦差大印,中军怀抱尚方宝剑立于严守仁上首侧后。
辰时正点。
湖广布政司使史近山行辕辕门口告进。
史近山步入大帐,躬身道:“下官湖广布政司使史近山参见大人。”
严守仁:“史大人免礼,左右看座!”
史近山躬身道:“谢钦差大人!”遂于公案侧前下首坐下。
严守仁:“史大人,本钦差奉旨前来贵治下查访盐茶经贸、赋税入库事宜,请史大人将近几年的详情叙说一番,并将账目簿册呈上一阅。”
史近山:“钦差大人,布政司的账目簿册下官已带至辕门外,回头请大人过目。这叙说么,就不必了吧!”
严守仁:“好!就依史大人!来人!把箱笼抬上来!”
二校尉将一木箱抬到大帐公案前。
严守仁:“史大人,麻烦你知会厘税司一声,今日过午把账簿送来行辕。史大人若无别事,请暂回衙门,待本钦差阅毕账簿再来辕门共议!”
史近山疑惑地:“如此,下官告退!”
午后,布政司内衙廨房。
史近山、熊环叙话。
熊环:“表兄,今日头午严守仁是唱得哪出戏,怎么没问什么就草草罢了呢?”
史近山:“我也正纳闷!可是却看不出有什么动向?”
熊环:“他既奉旨而来,绝不会轻易了之!”
史近山:“是啊!难道他在一边麻痹我,一边等待什么?可是乔仲、于正道俱已作古,他在等谁呢?”
官道上。
乔仲、柳如烟、曾雅芝、柳如梦等在校尉的带领下,扬鞭催马,急急赶路。
校尉转头问乔仲:“大人,是否下马暂歇一歇?”
乔仲:“若依这般行程,何时可达武昌?”
校尉略一沉思:“大约明日戊头时分!”
乔仲:“不歇了吧!咱们还是往前赶吧!”
钦差行辕,大帐内。
上午。
严守仁、王信、方永甫、江中蛟议事,中军侍立左右。
严守仁:“二位千户、江大侠,从校尉起身赴麻州,到乔大人赶来武昌,大约要何时方能赶到?”
王信:“最快也须明日戊时。”
严守仁:“好!知会史近山、谢应声,明日午后来行辕议事,看我眼色行事!”
武昌城,钦差行辕大帐。
严守仁升帐理事。
严守仁不动声色地:“史大人,布政司的账目来自何处?”
史近山:“转运司及各有司呈报上来的!”
“既是这样,就拿转运司的来说,为何呈报与原件不符?这又如何解释?”严守仁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史近山:“钦差大人明鉴。转运司每年茶茗收储,转运都是一式两份账目,一份备忘,一份呈报布政司,怎会出现不符之事?再说钦差大人莅临武昌前,转运司的于正道大人就已作古,这呈报与原件不符之说,钦差大人作何解释?于正道大人生前乃是由下官和欧阳驸马保举,皇上御批的麻州知府领盐茶转运司使,在任时政绩显赫,名声斐然,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怎会在账目上坑蒙上司?下官倒要请教钦差大人,转运司还有一套账目吗?下官倒要领教领教!”
严守仁仍不动声色:“史大人稍安勿躁,这证据本钦差是一定会拿给你看的。我来问你,麻州的于正道患何疾仙逝,可曾报抵吏部?”
史近山:“于大人何疾仙逝,下官不得而知,这讣报已于灵柩归梓之日报京,麻州知府一职,下官已嘱同知暂署,等候吏部任命。”
严守仁点点头:“谢大人!”
谢应声慌忙道:“卑职在!”
“怎么厘税司历年账目簿册至今未呈上来?”
“回大人话,厘税司历年账目簿册,已被……已被……”
“说下去!已被什么?”
谢应声偷眼看了史近山一眼。
史近山点点头。
谢应声:“已被火焚!”
严守仁装着吃惊:“怎么?已被火焚?快说是怎么回事儿?”
谢应声又偷眼望向史近山。
史近山生气地白了谢应声一眼。
谢应声:“这个、这个……”
严守仁心中暗笑,猛的一喝:“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应声:“这个、这个……”
严守仁一拍惊堂木。
谢应声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史近山面色不善地说:“钦差大人,已被火焚就是被火焚了,还能是怎么回事?”
严守仁:“好!诚如史大人所言,此事本钦差就不多问了,只是呈报了户部没有?”
谢应声边挥袖擦汗边道:“没有,还没有呈报!”
严守仁直视史近山道:“史大人能否说说柳林渡的黑铁上船是怎么回事?这青铜黑铁之类乃是朝廷委户部专司之物,史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退一万步说,即使交易,这些货金、赋税可曾入库?”
史近山一愣,不耐烦地说:“钦差大人,谢大人方才已经说了,厘税司的账簿已被火焚,赋税是否入库已无处可查!黑铁运自柳林渡码头货场不错,可账簿当晚便被贼人抢走,仍是无从查起。大人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姓史的全兜着!”
严守仁轻舒一口气:“好吧!既然史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个上,本钦差就勿须再兜圈子啦!不仅赋税入库之事我要查个明白,就是黑铁、茶茗我也要查个明白。有人目无法纪,胆敢私运盐茶,走动西、北边陲,茶马互市、获取暴利数年,我也要查个清楚明白。还有乔大人、王千户、于正道的下落、死因,本钦差也要找你弄个清楚明白!”
史近山哈哈一笑:“钦差大人,用不着敲山震虎,走动西、北私运盐茶之事也用不着在下官面前提起。你说乔仲奉旨而来,不要说我的布政司衙门的人不知,就是武昌城里又有谁人知晓?于正道死就死了,难道钦差大人还有本事叫死人嘴里出气,让他活转过来?”
严守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问道:“史大人,你的万总护卫哪里去了,还有什么‘顺意酒家’又是怎么回事儿?”
史近山猛吃一惊:“什么万总护卫?什么顺意酒家?下官一概不知!”
严守仁看看大帐外天色,面沉似水地说:“史近山,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难道想抗旨不成?今日若不从实招来,休怪王法无情,本钦差无礼!”
史近山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怎么你钦差大人要治我无罪之人吗?”遂大声道:“好哇!来吧!”
辕门外。
熊环高声喊道:“布政使大人,方才有人来报,这是假钦差,真钦差尚在千里之外。弟兄们,赶快上前护住咱们大人!有功者赏银二百两,不,五百两!上!上啊!”
湖广布政司衙门众护卫、兵丁、差役、捕快等在熊环地蛊惑和带领下,一窝蜂似的向辕门里冲来。
辕门里外,众校尉、兵丁、差役等在王信等人的率领下,拼命敌抵。
双方混战……
大帐中。
严守仁抱起印信,接过中军递上来的尚方宝剑逼视史近山。
“大胆史近山,你敢造反?”
“钦差大人,误会了,下官怎敢造反?”遂装成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都、都……不准乱动!不准……不准乱动!”
厮杀声掩过史近山的话声。
行辕大帐门口。
严守仁高呼:“尔等护卫、兵卒、衙役听真!不要受坏人挑唆蛊惑,尔等乃朝廷供养、皇上子民,受坏人挑拨实属无知,若不听本钦差劝说,继续妄为必满门抄斩且祸及九族!快快放下兵刃,退出辕门,本钦差决不追究!否则作了反叛,悔之晚矣!”
大帐中。
史近山对谢应声使个眼色,二人乘乱逃出行辕。
黄昏后,夜色渐浓。
官道上。
乔仲、柳如烟偕同曾雅芝、柳如梦、校尉扬鞭催马,急急赶路。
布政司后衙。
史近山寝室。
史近山、谢应声青衣小帽,鬼鬼祟祟地窜出门去。
布政司衙前大街上。
史近山、谢应声伏在马背上,一路落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