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轻轻地拍打着安庆公主的后背,温和的问道:“皇儿,这是为了什么?有何委屈说出来,父皇给你做主,什么人敢惹皇儿啼哭?”
安庆公主挣脱朱元璋的怀抱,双膝跪倒:“父皇,三法司审理湖广一案,全不顾及皇家颜面。不奉圣旨竟把驸马骗去刑部公堂,打去冠带押进天牢!”
朱元璋微微点头道:“皇儿,三法司审理湖广一案是朕的旨意,所涉人、事无须请旨,且朕已赐尚方宝剑,允许他们便宜行事。只是,此案怎么扯上驸马了?”
安庆公主迟疑了一阵:“父皇,真是难死皇儿了!”
朱元璋:“皇儿,站起来说话,这又是为何?”
安庆公主:“谢父皇!”站起来。又在旁边的锦墩上坐了下来:“父皇啊!都怪驸马平素行为不检点,曾收受过史近山的贿赂,被他攀扯上了。”
朱元璋:“怎么,欧阳伦竟敢收受贿赂?真是大胆!”
安庆公主:“父皇,欧阳伦再怎么不济也是您的驸马、皇儿的夫婿呀!可是三法司,特别是乔仲,竟半点情面也不给,让皇儿的颜面往哪儿搁呀?可是,皇儿也知道乔仲是大明朝的忠臣,为了江山社稷,就该铁面无私、秉公执法。父皇,您说皇儿该怎办?真是难死皇儿了!”
御书房门口。
一黄门匆匆来报:“启奏万岁,刑部乔仲请旨见驾!”
朱元璋:“宣他进来!”
黄门转至御书房殿门口:“万岁有旨,乔仲见驾!”
朱元璋端坐于龙榻上。
乔仲进内撩衣跪倒:“臣乔仲叩见吾皇万岁!”
朱元璋:“爱卿平身!”
乔仲:“谢万岁!”站起身形。
朱元璋示意乔仲见过安庆公主。
乔仲微笑着点点头,近前参拜:“臣乔仲叩见公主千岁!”言罢欲跪。
安庆公主把身一扭:“罢了!本宫不劳乔尚书大礼参拜。”
乔仲一愣。
朱元璋恐乔仲尴尬难堪,忙道:“乔爱卿,此非金殿之上,你我君臣都坐下来!坐下叙谈。内侍!”
黄门:“奴才在!”
朱元璋:“看座!”
黄门搬过锦墩。乔仲:“谢万岁!”
朱元璋:“乔爱卿。方才公主言道,三法司审理湖广一案,审到了驸马头上。这是怎么回事?你如实奏来!”
乔仲:“万岁!臣正为此事来宫见驾。经三法司审理,湖广一案多与欧阳驸马有涉,且大肆贩运茶盐,收受外任贿赂。凡此种种不已而足。”
朱元璋惊怒道:“乔卿,你、你说什么?”
乔仲:“万岁息怒!听臣一一奏来。”
朱元璋强压怒火:“快说!”
安庆公主偷看了朱元璋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去。
乔仲:“万岁!欧阳驸马犯下的桩桩罪行,人证、物证俱在,今日三法司审理之时,公主千岁赶去刑部大堂,审理无奈告停。”
朱元璋浑身颤抖:“朕赐你的尚方宝剑呢?”
乔仲:“万岁!臣难啊!”
朱元璋冷森森的说:“皇儿,乔卿所言当真?”
安庆公主气馁言道:“父皇,儿臣是去过刑部大堂,但未……但未……”
朱元璋生气的白了安庆公主一眼:“乔爱卿,既然案涉驸马,朕就……”
安庆公主和乔仲都紧盯着朱元璋。
安庆公主大放悲声:“父皇啊!开恩哪!”
乔仲神色刚毅,正气凛然道:“万岁!”
朱元璋沉思良久:“朕就不多说什么了,只送你两句话:一、没有什么比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更紧要的;二、自今日起任何人无诏不得私近人犯,违者……杀……杀无赦!”
安庆公主双膝跪倒:“父皇啊!”
乔仲双膝跪倒:“万岁!”
朱元璋不理跪着的安庆公主,起身拉起乔仲:“乔爱卿,你这是为什么?”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不禁一个老泪纵横,一个泪水滂沱。
乔仲流着泪向安庆公主重又跪倒:“公主千岁,请起来吧!给老臣个面子好吗?”
朱元璋:“皇儿,看着乔爱卿的面子,还不起来?”
安庆公主站起身来,哽咽道:“谢父皇!谢乔卿!”奔出御书房。
御书房门外传来安庆公主的一声悲号:“母后哇!母后哇——”
御书房内。
朱元璋神情怆然道:“欧阳伦竖子,坑了朕的皇儿了!”
乔仲:“万岁保重,臣告退!”
朱元璋:“乔爱卿,限期之内可能审理了结吗?”
乔仲:“万岁放心,臣等决不会违了圣命!”
朱元璋:“去吧!”
翌日上午。
刑部大堂。
三班衙役分列两厢。
执事校尉分成两行排在堂外。
公堂后。
乔仲低喝一声:“升堂!”
班头高唱:“升——堂——”
堂下众衙役手柱水火棍齐喊:“威——武——”
公堂后。
乔仲怀抱尚方宝剑在前,严守仁、高仕礼随后,依次入位,供好尚方宝剑后,作揖入座。
乔仲一拍惊堂木:“带欧阳伦!”
班头:“带人犯欧阳伦!”
大堂外。
欧阳伦布衣便履,披头散发。一扫往日飘逸、潇洒的神韵,丧魂落魄的被押至大堂。
校尉喝令其跪下,欧阳伦挣扎着不跪,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忽又站起。
乔仲道:“欧阳伦暂且免跪,尔等退下!”
众校尉躬身退下。
乔仲:“欧阳伦,前番堂审所述之事,你追要人证、物证,今日大堂之上若拿出人证、物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欧阳伦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哼了一声道:“本宫料你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乔仲:“带人证!”
班头:“带——人——证——”
大堂上。
欧阳伦正满腹狐疑时,史近山、谢应声蓬头垢面、镣铐加身的被押至堂下跪倒。
欧阳伦闻声转头,与史近山对了一眼,惊得张口结舌、 目瞪口呆:“你、你、你是人是鬼?”
史近山一脸怨毒之色,狠狠剜了欧阳伦一眼:“竖子可恶!”
欧阳伦忽然头晕目眩,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似的瘫倒在地上。
大堂外。
黄中乾手捧假金蟾步履蹒跚的来到堂上跪倒:“青天大老爷为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实在是冤枉啊!”
瘫倒在地的欧阳伦强打精神看了黄中乾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乔仲:“欧阳伦,没想到吧!黄中乾进京告状,史近山死而复生,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一一招来?”
欧阳伦:“史近山屈打成招,胡言乱语;黄中乾口说无凭,岂可轻信?”
乔仲嘿嘿一笑,说了声:“黄老丈,先请站过一旁。”然后看了看严守仁、高仕礼。
严守仁、高仕礼会意点头。
乔仲:“欧阳伦!史近山、谢应声已将你收受贿赂、私贩盐茶、偷逃赋税、授意杀人等款款大罪供了出来;黄中乾诉你匿下金蟾。凡此种种你可有招?”
欧阳伦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无中生有!无中生有!无中生有哇!”言罢,忽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指乔仲歇斯底里的大喊:“乔仲,你好大的胆子。当朝驸马,你等也敢肆意诬陷,就不怕王法吗?本宫不听史近山和黄中乾的供词,本宫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看万岁爷怎么能饶得了你等?”
乔仲:“左右!将一应证据呈上来。”
欧阳伦惊愕。
史近山、谢应声惊愕。
侧门处,几个衙役随一文吏抬出一个大笼箱和一个小匣。
乔仲:“打开笼箱、折匣,取出账簿、信札、供词,让他看个仔细!”
众衙役打开笼箱、折匣。
文吏取出账簿:“这是历年湖广布政司的账目,这是厘税司的账目,你可一一看清楚了。”说罢,又取出一些账簿:“这是盐茶转运司的账目;这是云南布政司教习宋景臣举你自洪武十七年收受贿赂的证词。”
欧阳伦气馁地说:“盐茶转运司的账目与本宫何干?这云南的事已历时十数年之久,怎么……”言罢偷看了堂上的乔仲三人。
大堂公案上。
乔仲:“欧阳伦,你听仔细了。史近山采取匿报茶盐储量,从中截留现银的方法,欺瞒户部,将贪墨截留的银两贿赂于你。若没有盐茶转运司的账目核对证实,恐至今朝廷也难知晓。怎说转运司的账目与你何干?当年邱如昌目无纲纪国法,滔天大灾匿而不报,原来是有所仗恃。”
欧阳伦转头狠盯了史近山、谢应声一眼:“蠢货!”转头朝堂上喊道:“乔仲,收受贿赂一事本宫认了。但私贩盐茶、偷逃赋税、授意杀人、藏匿金蟾,纯属诬陷,你要给本宫一个交待!”
文吏:“你小声点吧,看了这封信你就明白了!”
欧阳伦一愣:“信?什么信?”
乔仲:“就是你写给史近山的,让他杀人灭口的信。”
欧阳伦大惊,立即抬头看信。
史近山大惊,伸长脖子向文吏处望去。
欧阳伦沉思。
欧阳伦画外音:此事蹊跷!本宫写给史近山的信,怎么会到了三法司手中?莫不是义弟露了口风,让乔仲等人抄了底去?不!不会!毛病准出在史近山这个老混蛋处!
史近山沉思。
史近山画外音:此事大有蹊跷!欧阳伦的信,我阅后当晚就焚毁了。
画面推出:
夜。
湖广布政司衙内。
史近山身着睡衣赶至廨房,打开信匣,取出信札,焚毁……
画面拉回:
史近山自语道:“冥冥之中,只有天数。真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古话了!”
乔仲:“你等看清楚了!”
欧阳伦默不作声,偷眼往堂上扫视了一眼。
史近山:“乔大人,犯官有一不情之请?”
乔仲:“说!”
众人把眼睛盯向史近山。欧阳伦打了一个愣怔,也扭头看着史近山。
史近山:“欧阳伦授意犯官杀人灭口的亲笔信确实是真,不过信到当晚,犯官阅后即亲手焚毁,怎么这信又到了三法司公案之上。能否告见?”
乔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道是:湛湛蓝天不可欺,天谴人咒必自毙!想来是老天也不齿你等所为,这封信才秘密到了三法司案上!”
欧阳伦、史近山、谢应声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公案上。
乔仲与严守仁、高仕礼对了一下眼神。
严守仁、高仕礼点了点头。
乔仲又道:“欧阳伦授意杀人灭口,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欧阳伦恨恨道:“好!乔仲,此事本宫也认了。”
乔仲:“欧阳伦!收受贿赂、授意杀人你已认下,这私运盐茶、偷逃赋税,招是不招?认是不认?”
欧阳伦:“谁私运盐茶?谁偷逃赋税?你三法司有何凭证?纯属子虚乌有。你乔仲让本宫招什么?认什么?”
严守仁气的拍案怒道:“欧阳伦啊欧阳伦,你真是胡搅蛮缠,堪比市井无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乔大人快把人证、物证拿出来,也好让这无赖心服口服!”
欧阳伦四下环顾,色厉内荏的说:“哼!本宫谅你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严守仁,你不用跟乔仲搅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严守仁:“呸!我把你这伪君子……”
乔仲:“严大人,何必与他斗气?好!文吏先把厘税司一应账目簿册让他看明白了,再把周保带上堂来!”
欧阳伦闻言大骇:“本宫不看什么账目、簿册。周保?什么周保?谁是周保?”
乔仲沉喝:“带周保!”
班头高唱:“带——周——保——”
大堂口外。
周保身披枷锁被众校尉带上大堂,紧挨着欧阳伦跪下。
欧阳伦转头对周保说:“你、你、你是谁?本宫不认识你,你可不能信口雌黄、胡乱攀扯,本宫又没得罪你!”
周保无奈的的叹了一口气:“驸马爷,招了吧!小的对不住你,被押到刑部大牢的当天夜里,小的就全招了。从陕西布政使杨秉贵杨大人调拨车马,到湖广史近山史大人帮忙调拨第一批货开始,这几年共走动藏南、塞北多少趟、赚下了多少银两、在哪家钱庄寄存,小的一一全招了……”
欧阳伦魂飞魄散,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怨毒的盯了周保一眼:“你、你……本宫何时亏待过你?你、你……”
乔仲:“欧阳伦!如此说来,偷逃赋税、私贩茶盐你是招认了?”
欧阳伦痴呆呆的望着乔仲,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乔仲与严守仁、高仕礼交换了一下眼神:“欧阳伦,你将黄中乾的三足碧眼金蟾据为己有,何不一便从实招来?”
欧阳伦又是一愣,接着道:“招?招什么招?本宫何曾招过什么?黄中乾的金蟾,当年本宫已断还于他,假金蟾现在东江府、西宋州官库里,说什么金蟾被本宫据为己有?你三法司何不请旨到我驸马府搜上一搜?也好还本宫和安庆公主一个公道。”
乔仲:“欧阳伦,你不用把安庆公主抬出来,公主决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坑的公主好惨哪!”
欧阳伦默不作声。
乔仲、严守仁、高仕礼三人对一下眼神。
乔仲:“欧阳伦你看谁来了?”
欧阳伦转头朝大门口处望去。
公案处。
乔仲一声断喝:“带周童!”
班头:“带——周——童——”
周童双手被锁,来至堂上跪倒。
欧阳伦看了看周童,扭头对乔仲咬牙切齿的道:“乔仲,你、你、你好毒哇!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乔仲:“欧阳伦,如今件件、桩桩、人证、物证俱在,你招与不招、认与不认并不重要,等三法司追出金蟾下落,再与你对簿公堂!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