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道:“姑母,听说近日您常来内院走动,怎么不来东宫看看侄儿?唉!皇祖父管束甚严,侄儿是不敢随意离开上书房的,更不敢离开东宫,侄儿憋闷死了。姑母,等您跟皇祖父说几句好话,让我外出走走,侄儿也能到姑母府上看望姑母和姑丈,还有麟儿弟弟。”
安庆公主:“太孙呐!”便哽咽难言,泪如雨下。
朱允炆大惊,急忙掏出汗巾为安庆公主拭泪。又紧张的问道:“姑母,您、您这是为何?快告诉侄儿。”
安庆公主推开朱允炆的手,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姑母今日到东宫来,实是万般无奈。前两日进宫见你皇祖父,几番欲开口求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开口吧,可怜你姑丈他……”
朱允炆:“姑母别哭。这到底是为了啥?姑丈怎么了?您快说清楚!”
安庆公主:“都怪你姑丈素日行为不端,结交非人,弄出天大的祸事来。现已被三法司拘在刑部,一旦审理清楚,奏报了你皇祖父,你姑丈他必然伏法毙命。到时,我和麟儿可怎么活啊!”
安庆公主言罢大恸。
朱允炆闻言一愣。遂道:“姑母别哭!事到如今,哭有何用?都怪侄儿不问朝野之事!”稍停又道:“一个多月前,侄儿好像听到湖广的史近山、谢应声被拘来京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甚了解,更别说姑丈的事儿了。好吧!姑母在上书房稍侯,待侄儿去乾清宫养心殿见皇爷爷给姑丈求个情。当朝驸马岂是三法司说拘就拘、说审就审的,没王法了?”
安庆公主凄凉哀惋的说:“太孙呐!三法司拘你姑丈、审你姑丈,其实是奉了你皇爷爷的圣旨的!”
朱允炆一愣:“啊!是皇爷爷的旨意?”
安庆公主哀怨的点点头:“大明朝法度森严,你皇爷爷尤擅重典治国,对这种事从来都是不讲情面的。”
朱允炆稍一沉思:“姑母放心,目前肯定三法司尚未定案,侄儿这就去见皇爷爷,怎么说也得赦了姑丈。’
安庆公主:“太孙呐!拜托了。“
朱允炆:“姑母放心吧,包在侄儿身上。”
乾清宫、养心殿。
朱元璋正在伏案批阅奏章。
一太监进房跪奏:“启奏万岁,皇太孙见驾。”
朱元璋放下笔,搓着手:“允炆吗?快进来!快进来!”
朱允炆进内跪倒:“允炆叩见皇爷爷,愿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平身吧!来,坐下。”
朱允炆站起身:“谢皇爷爷。”遂坐于朱元璋下首。
朱元璋:“允炆,不再上书房用功,到这儿做什么来啦?”
朱允炆:“皇爷爷,孙儿听说三法司审理湖广一案,把欧阳姑丈给扯了进去了,这如何使得?”
朱元璋一愣:“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允炆:“皇爷爷,是否确有其事?”
朱元璋沉思片刻:“有其事如何?无其事又如何?”
朱允炆:“若果有其事,皇爷爷欲作何打算?”
朱元璋面色不快:“立国自有法度、律条。不论皇亲国戚,官吏平民,如有不法,皆当按律治罪。”
朱允炆沉思有顷:“皇爷爷,湖广一案史、谢攀扯了欧阳姑丈,三法司查无实据倒也罢了,若确有瓜葛,皇爷爷能否赦其罪?”
朱元璋严肃的说:“允炆!你是当今的皇太孙,未来的大明皇上,此事若依你又当如何处置?”
朱允炆:“皇爷爷,恕孙儿直言。欧阳姑丈若是死罪,我赦其不死,贬为庶民;若非死罪,则官降两级,罚俸二载。”
朱元璋:“那史近山、谢应声当如何处置?”
朱允炆:“罪有应得,杀无赦!”
朱元璋面色冷然:“皇太孙!”
朱允炆离座躬身:“孙儿在!”
朱元璋:“同是大明臣子,同罪不同刑,何以服众?大明朝黎庶万万,仕佐千千,朝廷若纲纪废弛、因人施刑,则律法形同虚设,天下何以归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必失天下,你可仔细想过没有?你现已年岁长成,怎么还持童稚之见、怀妇人之心?你、你让朕好失望啊!”
朱允炆点点头:“皇爷爷息怒!其实孙儿并无他念。只是觉得姑母太可怜了,还有麟儿……”
朱元璋:“唉!朕岂不知?允炆啊,皇爷爷年事已高,近日深感心神疲惫、力不从心。你务要用功读书,增长见识,否则皇爷爷怎能放心得下?这皇位到了你手里,如何号令天下,如何使天下归心,就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了。这童稚之见、妇人之心怎能使国势昌隆、万代千秋?”
朱允炆跪倒:“皇爷爷龙体康健!圣寿无疆!”
朱元璋:“好啦!没事儿回去用功读书吧!”
朱允炆站起身来:“皇爷爷,那欧阳姑丈……”
朱元璋勃然变色道:“休要再提起他。倘若无事,是他的造化;果若有事,他是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他!你、你回东宫去吧!”
东宫、上书房外。
皇太孙朱允炆下辇。
众太监、宫女叩接。
朱允炆不耐烦地挥挥手:“都免了吧!”边往上书房赶边喊:“姑母!姑母!”
上书房内。
安庆公主从沉思中醒来,急忙起身迎上:“太孙回来啦!辛苦了,快坐下、快坐下。”
朱允炆:“姑母客气了,侄儿年纪轻轻有什么辛苦?让姑母久等了。”
安庆公主急问:“你皇爷爷怎么说?”
“皇爷爷他发火了!”朱允炆呐呐的说:“皇爷爷非但不允,还把侄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姑丈是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他!”
安庆公主失声痛哭道:“父皇啊!父皇啊!您怎么忍心让皇儿年纪轻轻就守寡呀!母后哇!母后哇!你走得太早了,闪得皇儿好凄苦哇!皇儿和麟儿今后可怎么办啊!”
朱允炆听安庆公主哭叫,忽的有了主意:“姑母别哭,别哭了。我有主意了!”
安庆公主止住哭声,边抽泣边问:“啊!太孙,什么主意?快说!”
朱允炆:“姑母,皇爷爷最听谁的话?不说公、侯、百官,只说咱们皇家?”
安庆公主不解的问:“太孙,你是什么意思?”
“不要问。”朱允炆焦急地说:“姑母快说。”
安庆公主:“你皇祖母在世时,皇祖母的话最奏效。你皇祖母大行后,你父亲的话最奏效。”
朱允炆:“姑母,侄儿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的话最奏效?”
安庆公主:“你皇爷爷打天下的时候,你太子父亲小小年纪,整天随你皇祖母随军转战,餐风露宿、颠沛流离,致你父亲体弱多病,也因此最得你皇爷爷的疼爱,他的话,你皇爷爷也就是最爱听。自你父宾天后,也只有你、我的话你皇爷爷最爱听。太孙,你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朱允炆:“姑母,依侄儿所见,咱们要救姑丈,还得把皇祖母请出来,只有这样,事情才有转机。您说呢?”
安庆公主一头雾水:“怎么?把你皇祖母请出来?你的意思……”
朱允炆近前与安庆公主耳语。
有顷……
安庆公主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乾清宫、养心殿。
朱元璋神色疲惫地倚在龙榻上闭目遐思。有顷,睁开双眼:“内侍!”
老太监黄海近前躬身道:“万岁!有何旨意?”
朱元璋:“速去刑部,催问一下史、谢一案,三法司审理的怎么样了?朕定下的期限只有五天了!”
黄海一躬身:“老奴这就去。”转身对二小太监说:“好好陪伴万岁!别怠慢了!懂吗?”
二小太监躬身道:“总管放心,小的明白!”
龙榻上。
朱元璋闭目沉思。
画面推出:
安徽濠州钟离县、孤庄。
一栋破败的草房里,正间地上三领草席分裹着三具死尸,一年约十岁的男孩跪在尸首前嚎啕大哭。几个在场的邻人无不心酸流泪。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忿忿道:“这是什么世道?天旱失收、瘟疫横行,这些贪官污吏全不顾百姓死活,贪赃枉法、横征暴敛,逼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这样的朝代该换换啦!”嚎啕大哭的孩子闻言似有所动。
画面推出:
送殡路上,几个破衣烂衫的汉子抬着三个席卷行进在小路上,小男孩跟在后头哭泣。
山岗下,忽雷声轰响,大雨倾盆。众人把三个席捆放到山岗崖下,跑到附近的破窑里避雨。
雨过天晴,众人来到席捆处一看,席捆已被山坡上冲下的泥土掩埋掉。一老者说:“天意!天意!世贞兄弟好造化呀!”转向男孩道:“重八,你父母此为天葬,乃有造化之人。他日,你若有出头之日、手掌权柄,万不可放过那些贪官污吏,要为贫苦百姓撑腰出气。”
画面推出:
一年老婆婆送朱重八去皇觉寺。皇觉寺山门外,老婆婆慈祥的摸着朱重八的头:“孩子,先跟着寺里的师父打熬几年,等日子好过些,干娘再把你接回去……”
皇觉寺山门前,风旋、树摇。斑驳的山门上的楹联依稀可见:上联“晨钟暮鼓惊醒世间名利客”;下联“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途人”。
老婆婆与朱重八迈进山门……
画面推出:
童年的小和尚朱重八到皇觉寺前的山涧中打水。寺前的广场停满了各式轿、车,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一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儿偕妻携女、前呼后拥地向山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