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诛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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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马秀英虚幻身影:“万岁!万岁呀!大明朝江山得之不易,多少将士为国捐躯?多少士卒血洒疆场?身为天子乃上天之子,身为皇上乃天下万民之皇上。若不顾上天之命、不察万民之愿,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为儿女私情而枉国法摒弃天下,还为什么天子?还称什么皇上?万岁呀!三思、三思呀!养痈者,必遗患……”

马秀英幻影隐去。

安庆公主眼泪汪汪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心一横,面色刚毅地道:“皇儿,驸马之罪,皇儿亦难辞其咎。驸马之劣行虽皇儿多不知情,但先前收受贿银、馈赠,皇儿是清楚的,皇儿为何不阻劣行,不向父皇启奏?”

安庆公主一声悲呼:“父皇啊……”

朱元璋:“皇儿,非父皇薄情寡义,实是大明律诰不容父皇徇私,大明朝江山社稷不容父皇枉法呀!皇儿呀,养痈遗患,养痈遗患哪!”

黄海躬身奏道:“启奏万岁,方才小黄门来报,刑部尚书乔大人的夫人欲进宫见驾,因皇上龙体违和给挡了回去。”

朱元璋轻声说:“怎么,挡了回去?”陷入深思。

京城乔尚书府。

乔仲夫妇叙话。

夫人:“老爷,朝廷大事,妾身本不该多言!”

乔仲不由一愣:“嗯?夫人,有何话要说?”

“老爷!论罪欧阳伦死有余辜,可累及安庆公主居孀,皇外孙失怙,妾身心中大是不忍。方才妾身进宫见驾被黄门挡了回来。”夫人看了看乔仲,又喃喃而言:“老爷,妾有一事疑惑,望老爷为妾身指点迷津!”

乔仲又是一愣:“夫人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有何迷津处要下官露乖出丑?”

夫人微微一顿:“若文武百官都向皇上求情,不知皇上能否饶过欧阳伦一命?若三法司动本,恳求皇上网开一面,不知皇上将如何处置?”

乔仲沉吟道:“夫人从不过问朝廷大事,怎么今日既要进宮面圣又有此一问?”

夫人:“老爷,妾身发长识短、见事浅薄。当初妾身有难,公主千岁知晓后,立派柳护卫前往搭救。虽彼时妾身已被王、方二位千户救下,但公主千岁的这一份情义,妾身是不会忘怀的。看在公主千岁的情份上,妾身才有此一问!”

看乔仲沉吟良久,点点头道:“夫人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在公主和皇外孙的份上,确该恳求万岁开恩,放欧阳伦一马。可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违心枉奏,坏了朝廷纲纪?再说圣上已年逾七旬,且龙体违和,若不严肃纲纪而作践律条,试想天下会是个什么样子?圣上驾崩,岂能瞑目?皇太孙继位,天下怎会太平?”

京城,欧阳驸马府。

安庆公主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呆坐于锦墩上。

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两侧。

一太监进内禀报:“启禀公主,柳护卫求见!”

安庆公主强打精神:“有请!”

柳如烟进内躬身:“参见公主!”

安庆公主:“免礼,赐坐!”

柳如烟:“谢坐!”

安庆公主:“二叔匆匆而来,有何急事儿?”

柳如烟:“义嫂,小弟想去刑部大牢探望义兄,顺便带上麟儿,不知义嫂意下如何?”

安庆公主禁不住流泪道:“去吧,后日午时就要行刑了!”言罢大恸道:“二叔,贼子当初不听你劝告,以致酿成今日之祸。我、我、好悔呀……”

柳如烟:“义嫂!事已至此,说以无益,望义嫂保重,小弟去了!”

上午,刑部廨房。

乔仲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公文。

一差役进内施礼道:“启禀大人,驸马府柳护卫求见!”

乔仲放下狼毫:“快快有情!”

廨房外。

柳如烟迈步进房,欲行大礼。

乔仲急上前拦住:“柳护卫,此间并非公事,何须行什么大礼?请坐!”

柳如烟躬身道:“卑职谢过大人!”

差役斟上茶退过一旁。

乔仲:“柳护卫来此有何贵干?”

柳如烟:“大人!卑职与欧阳伦结义一场,听公主说不日即要行刑,尽管几年来卑职不齿义兄所为,可毕竟有磕头结拜之谊,所以卑职想今日带上义兄之子欧阳麟和义兄表妹曾雅芝同去刑部大牢探视义兄一番,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乔仲深叹一口气道:“柳护卫,若说别人,自是不能应允,但柳护卫和曾姑娘又自当别论。”说着话从签筒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了柳如烟道:“柳护卫,妥当保管,两个时辰内务必缴回,这是刑部法度!”

柳如烟双手接过令牌,躬身施礼道:“谢过大人!大人,卑职……”

乔仲和蔼地说:“柳护卫还有何事?请直说无妨!”

柳如烟:“大人,卑职有一不情之请!”

“柳护卫!”乔仲微笑着说:“说来听听!”

柳如烟神色黯然道:“大人,卑职与欧阳伦结义多年,且一直在驸马府供职,在湖广盗取他写给史近山的书礼,虽是天道义举,但卑职有疚愧之意!行刑之日,卑职欲往法场活祭义兄,不知可合乎法度,大人能允否?”

乔仲点头道:“柳护卫规劝、约束义兄是为大仁;探视、活祭是为大义。仁义两全,始终如一,令人钦敬。不过事体重大,本官不能做主,须启奏万岁定夺,柳护卫等候圣裁吧!”

柳如烟点点头:“大人,卑职告辞!”

中午,刑部大牢。

走廊里。

柳如烟出示刑部令牌,在当值狱卒的引导下,与曾雅芝、欧阳麟向关押欧阳伦的“天”字号牢室走去。”

“天”字号牢房门外,二狱卒横身拦住:“什么人,可有皇上诏书或本官大老爷的手书令牌?”

引导狱卒近前:“他们持有本官大老爷的令牌!”

柳如烟递上令牌,守护狱卒验看后道:“咱们是奉命当差,公事公办,还请柳护卫见谅!”

囚室中。

欧阳伦蓬头垢面,镣铐加身。听见声响后,抬头向囚室外看来。

囚室外。

欧阳麟见状扑上前去,抓住木栅大哭道:“爹爹、爹爹、你怎么啦?你、你怎么被关在这里?快些出来,跟麟儿和二叔回去吧……”

囚室里。

欧阳伦先是神情木然,在欧阳麟的哭喊声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哗啦、哗啦地冲向木栅。

父子二人隔栅执手大哭。

有顷,欧阳麟转身踢打狱卒:“坏东西、坏东西,谁让你们把我爹爹关了起来,快放了我爹爹、快放了我爹爹!”

欧阳伦:“麟儿!不得胡闹,这不干他们的事,是爹爹罪有应得!”

柳如烟上前抓住欧阳伦的手,流着热泪道:“义兄,时间有限,还有何牵挂和吩咐?”

欧阳伦情绪平静下来,看了看柳如烟、欧阳麟和女扮男装的曾雅芝后,退回囚室中央,哭喊着道:“我、我好悔呀!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该死!我辜负了母舅、舅母的养育、教诲,对不起义弟的屡屡规劝,对不起年幼待抚的麟儿,更对不起情深意重的雅芝表妹……我不是人哪!”

哭喊中。

欧阳伦咬破手指于墙上书道:“岁月悠长,人生苦短,多少悔恨事,醒来时已晚!”忽扑上木栅,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柳如烟道:“义弟,你说,你说,人有来生吗?人会有来生吗?”

木栅外。

柳如烟虎目滴泪,唏嘘摇头。

曾雅芝又恨又怜,泪水滂沱。

囚室中。

欧阳伦自言自语地道:“假若人有来生,我定当牛做马以报舅父、舅母的养育、教诲之恩;报义弟救命、结拜之义;报雅芝表妹心牵意掛之情。以赎我滔天之罪……”

欧阳伦自言自语毕,退回牢室中央仰天长叹:“假若人生有来生……”

木栅外。

曾雅芝情不自禁道:“怎么样?”

栅内。

欧阳伦:“正直为人,清白做事,了却遗憾!”

栅外。

曾雅芝忍不住失声痛哭。

栅内。

欧阳伦陡地一惊:“你!你!你是谁?”

栅外。

曾雅芝嚎啕大哭,掩面而去。

柳如烟无奈地看了看欧阳伦,抱起欧阳麟冲出大牢。

欧阳麟在柳如烟怀中挣扎哭叫:“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