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八中一样,市一中也是所重点中学。
一中的规定是,从上高一开始,所有的女生头发都不许留过耳根,而且每天必须穿校服。如果不是因为离家太远,苏兆红肯定是会让暖暖去报一中的。而八中没有这个规定,让苏兆红一直想不通,主动找卢老师申请过好几次了。
“头发不许过耳根也许有点太严格了,但至少也应该要求不许留长发吧。”
“为什么只有升旗那天才能穿校服?不都是学生嘛,学生就应该穿校服啊。”
“鞋子也没个要求?为什么总要盯着名牌,不是名牌就不穿,还说干脆穿拖鞋去上课!关于鞋子的牌子,老师就没个说法吗?”
卢老师说:“没办法,这可能就是八中的传统吧。在这些上面,一直比较宽松。我们更看重的是学生的自觉能力,毕竟这个能力是一辈子都需要的,比高中三年的管制更为重要。”
卢老师跟苏兆红打完官腔,又拉起家常。
“苏主编啊,我家也是个女儿,你的心情,我可太了解了。但女孩子,在这个年龄,不可能抹杀她爱美的天性的。而且一旦把女性的这部分给她抹杀了,以后很多年在这上面她都会比较自卑的,比方不会打扮,不敢展现女性的魅力。这也是人生的一种缺失啊,你说是不是?”
苏兆红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还真是这么回事。她从青春期开始,先是家里太穷,没条件打扮;后来是学校教育,不许女生热衷打扮;再后来渐渐把命令当做了自觉,抵触任何女性化的东西。到了中年,不知不觉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叹口气,无语了。
暖暖留着长发,苏兆红的要求是必须扎马尾,不许披下来。平时她不爱穿校服,苏兆红也会带着去买几件衣服。
这次寒假补课直到年二十八才放,苏兆红抽了一个下午,赶紧带着暖暖去商场买新衣服。两人转了好几圈,她看中了一件短风衣、外加一件鲜黄的毛衣外套。虽然都有点小贵,但苏兆红看在暖暖最近成绩还不错的分上,就给买了。
扶梯口,突然遇到了张玲玲带着沐紫,也是来买衣服的。四个人围在一起寒暄,走的时候,张玲玲顺便看了看暖暖买的衣服。
过年只放了一周,之后就上学了。
第一天去学校,暖暖没好意思穿新买的衣服。可回到家,就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苏兆红喊了两嗓子,她也凶巴巴地顶回来。
苏兆红又生气又奇怪,端着盘子出来放菜,见暖暖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手机低头打游戏。她平时是不敢当着苏兆红的面干这个的,今天摆明了是要挑衅,还是发泄?
“怎么着,不想要命了,游戏还拿到桌上来玩了?”
“就玩就玩就要玩。”暖暖不讲理地拇指按得飞快。
“吃饭。”苏兆红懒得理她,进了厨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恐惧地探出头,“哎,我说你,不是成绩考砸了吧?”
暖暖说:“你才考砸了呢。今天刚去,根本没考试。”
苏兆红:“那你撅个嘴干什么?有神经病啊?”
暖暖站起来去洗手了。出来母女俩坐在桌前,她终于气咻咻地没忍住:“沐紫穿了黄毛衣。”
“什么黄毛衣?”苏兆红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你给我买的那件黄毛衣!”暖暖说完这句,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故意的,知道我买了,她还去买。还赶在我前头穿出来!张阿姨太不像话了,这都是你的什么朋友啊?”
苏兆红这才意识到,那天买衣服,张玲玲看完她们买的,居然也去买了一样的。
“那小风衣呢?她也买了吗?”苏兆红赶紧问。
“买了,连颜色都一样的。”暖暖气得眼泪打转,“我再也不穿了。”
苏兆红也有点恼火。但张玲玲就是那样的人,她肯定觉得挑起来特麻烦,不如照着暖暖的衣服买好了,而且又不难看。
暖暖的态度,也让苏兆红恼火,这是多大的事情啊,至于吗?不就是跟沐紫穿了同样的衣服嘛,人家照着你的衣服买,正好说明你比她有眼光啊,难受个什么劲呢?你又不是明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公众人物,有人撞个衫就成大事了,不要这么夸张行不行?眼泪简直掉得莫名其妙,这点小事也值得哭?
暖暖索性抽泣了起来:“问题是、问题是,她穿着比我穿着好看。”
果真,这两件衣服,暖暖竟真的不穿去学校了。
“都是不穿校服惹的!”她跟张玲玲嘀咕这事,“你也是的,为什么非要买成跟暖暖一样的?沐紫个头高,人又漂亮,穿起来肯定比暖暖好看,你这不是挑事吗?”
张玲玲哈哈大笑:“还真像你说的,我确实挑着烦,看着都差不多。叫沐紫照着暖暖的衣服买,图的就是省事。开始沐紫也不乐意呢,后来又说可以穿成姊妹衫,这才答应了。谁知道把你们暖暖还弄得生了气,那怎么办呢,我们也不穿了?”
苏兆红说:“穿,沐紫想穿就穿。暖暖不穿了,不穿了更好。少惦记着穿什么,只能是好事。你说说,这些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个。看着真着急!”
衣服事件没两天,头发又出了问题。
苏兆红的时间表上,早上起来后上厕所带洗漱,加上吃早餐,最多只有半小时。到了该出门的时间,暖暖还在厕所里没出来。
苏兆红急得喊:“怎么了,在干什么?”
暖暖出来了,头发居然披散着,只用一个卡子,卡在额头上。低着头,也不看她,匆匆拿了书包,就要跑。
苏兆红一把给抓住了:“头发扎起来再走。”
“时间来不及了,”暖暖跺着脚。
“迟到也得扎起来!”苏兆红发火,“小小年纪披头散发干什么?你又不谈恋爱不结婚,干吗要披头发?”
自从出现了邱天,又出现过暖暖离家的事后,苏兆红变得越来越警觉。一切和平时不同的迹象,都可能是不祥的预兆。何况披头发呢?
暖暖生气地将书包顿在地上,手里拿根皮筋乱七八糟把头发挽了一下,就又跑出了门。
苏兆红追到阳台上,果真,下了楼的暖暖头发已经又披下来了。
她气得嘴唇直哆嗦:“这丫头还反了她了!”
半夜两三点,趁着暖暖熟睡,苏兆红偷偷摸摸溜到床边,拿着剪刀,喀嚓喀嚓,把暖暖的长发给剪了。
她等着第二天暖暖的爆发。果真,暖暖像疯了一样,一边哭一边冲进厨房拿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就要乱剪:“让我变成光头好了,我要剃光头。”
暖暖的歇斯底里,还真是出乎苏兆红的意料。她本想孩子起来,看见头发不整齐,会哭会闹,然后她再帮着修剪一下,自然也就好了。谁想到暖暖会气得失去理智,眼看着剪刀把头皮都戳破了。
见到血,苏兆红也怕了。她扑上去把剪子夺了下来。暖暖又一直大喊大叫,中心意思只有三个字:“我恨你!”
一大早,就吵得这么不可开交。暖暖饭也没吃,顶着满头的乱发,拉开门就出去了。
“这孩子越来越难管了,不就几根破头发吗?又不是长不出来了。而且是她失信在前,跟她有过规定的,要留长发,就不许披下来,是她非要披头散发,才会激怒我对不对?头发剪短点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轻松,她也省事。想留头发,等上大学不也一样?何必非要这么闹,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也太不听话了,应该送到《变形计》去!”
苏兆红对来迟了的袁二元控诉着。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忐忑,担心暖暖又会跑掉。快一模考试了,千万不能出错啊。
袁二元说:“什么是《变形计》?”
苏兆红就给他解释,是一档电视节目,把不听爸妈话的城里坏小孩,送到农村大山里去,跟那里一个又穷又苦又懂事的孩子换个几天,让他忏悔,认识到自己之前做了错事。
袁二元像在听鬼故事,眼睛越瞪越大:“还有这样的狗屁节目?那我问问你,有没有专门针对家长的变形计啊?我看看你就很需要跟一个又穷又苦又懂事的家长,好好换上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