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甘晓颦那一夜,醉得不省人事。卢家仪没有办法,只能将她拖到房间里的大床上,然后让儿子也在这里睡下。腾腾很不习惯,似乎在替父母害羞,终于吭哧着问出一句:“爸爸你睡哪里?”
卢家仪生气,一边拿刷子刷着甘晓颦吐脏了的衣服,一边说:“我睡沙发!你能管你妈不,能管得了,我就出去睡!”
“我可管不了。”腾腾一边拉被子,一边伸长腿。他可能觉得突然和父母同处一屋檐下,自己就又可以当小孩子了吧,口气也嗲起来:“她那么个大人,又是个醉鬼,我哪能管住呢。”
说完,就躺下,搡了搡四仰八叉的甘晓颦,睡了。
卢家仪收拾完脏衣服脏马桶,忍不住又跑到卧室里,站在床边看了看甘晓颦,就奇了怪了,这娘们儿怎么这么大胆,居然一个人就这么喝醉了?她碰到什么事了,是被人欺负了吗?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说人生才刚刚开始?
明白什么了她?
这么一想,觉得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忍不住给甘晓颦掖了掖被子。
腾腾还没睡着呢,偷着眼,就瞧见了。卢家仪悄悄拉上门出去了,他挺高兴地笑了笑。
32
甘晓颦第二天起来,自是沮丧万分。
当她聚拢了眼神、脑子、力气,渐渐看清楚自己是在哪里,也想起来她喝了酒后狂走到卢家仪这里后,她连爬起床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怎么做了这么蠢的一件事呢?居然在卢家仪的住处,喝醉了、留宿了。他看见她的丑态了吧,他又该鄙视她了吧?她才刚刚找到的好感觉,又遭受了挫折。
可这一天糟糕的情况,似乎才刚刚开始。
从下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要为头天晚上的疯狂,付出一系列的代价。
腾腾已经不在床上了,也听不见外面客厅里有什么动静。甘晓颦以前从没来过卢家仪这里,现在有机会赶紧一探究竟。装修得很简单,但极舒适。地板是木的,家具窗帘很配套。还有一套床头音响,拉开衣柜,却豁然发现两件女人的花花睡衣,她赶紧将门关起来。心里想,行啊卢家仪,跟女人做爱也学会听音乐了?也整起情调了?
腾腾果真在客厅里,正趴在书桌上写数学作业,看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卢家仪不在家里,可能上班去了。腾腾做出一副怪神秘的样子,给她指厨房,小声说:“爸爸叫你吃了早饭再走。”
甘晓颦去厨房看,有一篮面包,新买的,还有豆奶。腾腾说:“爸爸说让你热热喝。”
一口一个爸爸的,甘晓颦就是不接他的话。板着个脸,忍不住好奇心,又拉开橱柜看里面,有挂面、干果,花生酱,还有一袋燕麦片。甘晓颦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卢家仪临时应急对付自己的食品。想想他在家里时,连自己的袜子放在哪里都常常不知道,不由咬牙切齿,得意道:“你也有今天!”
正在东张西看,就听见门锁处钥匙响,哗啦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
个不高,大眼睛,半长发,唇红齿白的,外面穿件灰紫色的长大衣,敞着,里面是身薄呢套裙,样式很漂亮。比甘晓颦漂亮,比甘晓颦苗条,还比甘晓颦显年轻!
甘晓颦立马自卑三四分,有点张口结舌、神情呆滞。她正在想原来卢家仪的女朋友还挺漂亮啊,那女人先看见了腾腾,又看见了她,说了一句:“啊,是这样啊。”
什么是这样啊。甘晓颦看她那难看的脸色,猜也猜到她在怀疑什么。刚想辩解,又一想,凭什么辩解啊,不就是个小老婆吗?我就要让她不舒服一下!这么想着,脑子就活泛开来,身段也放松了,毕竟做卢家仪老婆很多年,真要表演起来,还不是信手拈来?她把橱柜门一关,煤气灶拧开,一边将冰箱里取出的豆奶倒进小锅里,一边拿起一块面包,冲女人说:“卢家仪没对你说呀,他上班去了,我今天带腾腾在这边。”
“没说。”女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呢,放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也在调整情绪,找状态呢。
甘晓颦问她:“吃早餐了吗,要一起吃点吗?”
“哦,不用了。”女人吞吞吐吐的,甘晓颦一眼看穿她内心的虚弱,不由很是高兴。换在以前,她可能会为让另一个人难过而感到愧疚,可今天却一点这样的感觉也没有。而且多少还有些兴奋莫名,很想再接再厉。她突然放大了声音,冲腾腾喊:“妈妈的外套呢。”
儿子真是好样的,立刻就配合上了:“爸爸给刷了刷,还挂着呢。”
豆奶热好了,甘晓颦和着面包一起端上餐桌,再次招呼女人:“来,一起吃点吧。卢家仪一早出去买的,新鲜着呢。”
这热腾腾的家庭场景,让女人太尴尬了。她快速说:“我还是走吧,改天我来找他。”
甘晓颦一指她手里的纸袋:“那你给他的东西,不放下吗?”
她早看出来了,那是一件羊绒毛衣。估计是女人买了来,要给卢家仪一个惊喜什么的,偷偷放进他衣柜里,待卢家仪发现后,再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甘晓颦心想,卢家仪,你挺会玩浪漫的嘛,而且这一招儿,是不是什么时候我也学一学?
女人一边摇着头,一边却又好像很想放下来。她说:“要不然算了,我改天拿给他。是买给他的一件毛衣。”
甘晓颦就说:“他的毛衣还少啊?”
那口气,是有些酸了的。
女人走到了门口,又转身站住:“你和儿子,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昨天晚上啊。”甘晓颦说。她才不要告诉她,她是怎么个情况下来的呢。
儿子见缝插针地补充道:“晚上我和妈妈都睡在这里,爸爸还给妈妈拉被子呢。”
女人哗啦拉开了门,气鼓鼓地一言不发往外走,又突然将手里的钥匙扔向甘晓颦:“钥匙给他,省得我看见不想看的!”
甘晓颦做挥手状,又一脸贤淑地冲她进了电梯的背影喊:“有空来玩啊。”
待进了门,儿子一脸兴奋地围着她转,嘴里大声嚷嚷着:“妈妈你太酷了!我太喜欢你了!她就是爸爸的新女朋友,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甘晓颦一边往嘴里塞面包,大口喝豆奶,一边也古里古怪地笑。又问腾腾:“你说你爸会生气不,我们把他女朋友赶走了。”
“生个屁的气哟。”儿子坚决站在甘晓颦这一边,虽然说不到点子上,“谁叫她妖里妖气的,还跟爸爸亲嘴。我一见她就生气。”
“亲嘴?”甘晓颦一听就愣住了,“你看见了?什么时候?”
“吃饭的时候,她要给爸爸喂饭,还要亲爸爸。真恶心!”
是挺恶心的。甘晓颦顿时大为不快,卢家仪啊卢家仪,你竟当着孩子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会不会也有点太过分了呢?
她顾不上跟儿子嗦这些事了,还要去上班呢。吃了面包,本来想收拾好桌子,扭头一看,心里又想算了算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吗,哼哼,让她来给他收拾好了。一起身,穿好衣服,拉住腾腾,就出了门。
待上了电梯,才想起来卢家仪的钥匙让自己给装进包里了。要不要给他放回去呢?时间紧,再说吧!
匆匆送腾腾回了家,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过来陪儿子。甘晓颦赶紧着去了办公室。今天她要做版,要忙整整一天哪。
迎面碰到朱华,她看了她一眼,立刻笑道:“怎么,没换衣服,昨晚上没回家?”
甘晓颦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喝多了,在老流氓那里混了一夜。”
“哦?”朱华满眼丰富的内容,“想死灰复燃?”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呀,难听死了。什么是死灰复燃啊,那也得叫破镜重圆。”
甘晓颦满腔满调地不屑一顾,朱华明白,她只是在自我解嘲。于是说:“你若有此打算,得提前告诉我啊,我就不再说他的坏话了。”
“谁,老流氓?”甘晓颦嗤之以鼻,“我跟他还会有什么打算啊,我疯了不成?他的坏话,你想说就说,说得越多就越是帮我。”
朱华哈哈笑着走了。甘晓颦一屁股坐下来,立刻开始工作。自从认识哈桐书后,她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神清气爽过哪。昨天到今天,仿佛过山车,让她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变成一个敢说敢做的大女人。连朱华坐一会儿,都忍不住又跑出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嘴里念叨着:“你是变发型了,还是化妆了,怎么觉得有点不像了呢?”
甘晓颦凑近她,让她看:“好看了还是难看了?”
“好看了。”朱华肯定地说,“好像是变好看了。”
“好看就好看,别说什么好像。”
到了十点多,甘晓颦去楼下取客户送来的资料,在电梯里豁然遇到哈桐书。哈桐书多老练啊,立刻向她摇手:“哈喽。”甘晓颦一声不响,只是嘴角带点笑,眉毛扬了扬,是保持距离的打招呼。她背挺得笔直,神态含蓄得要命。哈桐书有些尴尬,放下手,什么也不说了。
直到楼下,两个人再也一言不发,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甘晓颦心里快活得直痒痒,深刻觉察到自己占了上风,而且举止得体,既没有露怯,也没有犯傻。这可是她从来没有学过的招数啊,就这么无师自通了!
拿了资料,正得意着哪,一个人却狠狠挡住了她的路。抬头一看,卢家仪。哈,这么快就来算账了吗?
果真。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小黄说?”
“我说什么了?”她才不要认罪呢。
“她很伤心你知道吗,而且你这样破坏我们又有什么意思?”
“破坏你们?”甘晓颦冷笑,“那当初是谁破坏的我们?”
这世道真******怪异,还有没有公理了?甘晓颦说着说着就又来了气:“还有,你一个做父亲的,懂不懂得怎么对儿子好?当着孩子的面,和你的女朋友亲嘴。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就说理这一部分,卢家仪从来没有占过上风,否则就不会让甘晓颦数落那么多年了。对甘晓颦的转移话题,他顿时就傻了眼,开始强词夺理:“我和我的女朋友怎么样,是我们的事情,不要你管。你必须承认,你今天做错了事情。你让她产生了误解,还告诉她我给你洗衣服、掖被子,你居心何在啊?”
“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甘晓颦说,“都是你儿子说的。”
“那也是你教唆的!”
两个人站在写字楼的大厅里,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吵得又狠又快,可是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有那么一两个多事的,居然站住看了起来。卢家仪不愿意继续丢人,决定抛下一两句掷地有声的话就走:“一、你必须去对小黄道歉,告诉她事实真相。二、你必须把我房间的钥匙还给她。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去跟她联系。”
甘晓颦可从来没有见过卢家仪为了她,这么跟人生气过。当年她带着儿子去广州治病,曾经因想家,电话里对他哭诉过一次,他对她说的话竟然是:“你既然是孩子的母亲,就得忍啊。”
他是要她忍的,可是却舍不得让小黄忍。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在他的公寓里见了一面他的女朋友吗?他要拿她当抹布吗,什么脏事丑事,她都得忍着?相反的,小黄是水晶,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
“我不要她的电话。”她说,“钥匙是我没注意拿出来的,过两天我会让儿子带给你。”
说着,她转身就去坐电梯。卢家仪却一把拽住了她。一时间,好几个人都站住了,看着这一幕。
甘晓颦一扭头,见哈桐书刚从大门处走进来,她大喊一声:“哈桐书——”
哈桐书看到刚才还对他笑而不答的甘晓颦,又见旁边一男人正在拉扯她,到底是老江湖,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走了过来,假戏真做地嚷嚷:“找你好半天,怎么在这里呢?”
甘晓颦趁卢家仪一分神,已将胳膊塞进了哈桐书的胳膊里,那样子亲密着哪。她冲卢家仪说:“看到吧,我是有男朋友的。告诉你的小黄,让她尽管放心。你也放心,我才不会拿你的钥匙,去骚扰你哪。”
卢家仪目瞪口呆,甘晓颦已经拽着哈桐书上了电梯。
一进电梯,甘晓颦立刻就蔫了,被人这么呛,哪里会不难过。尤其前夫找上门来收拾她,只是为了新欢。她放开了哈桐书,眼里含着泪水,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又变回了刚才的样子。哈桐书很是知趣,什么也不问,只是拿出纸巾,递给她。到了自己的楼层,对她说再见。甘晓颦终于礼貌地点点头,回复两个字:“再见。”
出了电梯门的哈桐书,多少有些发愣,甘晓颦这一招儿出奇制胜,也让他突然动心。说是怜香惜玉也好,说是大开眼界也好,总之让他觉得,甘晓颦这个女人,不同一般。
卢家仪呢,卢家仪见到甘晓颦贴着哈桐书的那一刻起,心就彻底乱了。他可不想见到甘晓颦这么快就有了男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年龄外表涵养各方面看起来都很不错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对甘晓颦也很用心,上电梯时,手还放在她的腰上呢。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这个甘晓颦,真看不出来呀。她还指责我跟小黄亲嘴呢,那她呢,我怎么没听腾腾说过呢。
33
甘晓颦当然不想去对什么狗屁小黄道歉,她敢承认在卢家仪离婚前,没有破坏过他们的家庭吗?如果要说道歉,难道她不是比她甘晓颦更应该先道歉?
可笑可耻可悲的卢家仪,他凭什么这样来找她甘晓颦啊?他拿她当什么呢,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谁知道,下午小黄居然主动打了她的电话。看来她是铁了心,非要在她这里证明什么不可了。电话肯定是卢家仪给她的,这个女人,也够不屈不挠的啊。甘晓颦才不愿意跟她去吃什么狗屁饭,也不想跟她谈什么卢家仪。她硬冲冲地说:“有事电话里说不就好了吗?或者你告诉卢家仪让他来找我。”
“不是卢家仪找你,是我想找你。”女人仿佛求她,口气软得不得了。
“我没有时间,我还要看孩子。”
“那我去你家里。”
“不行,腾腾可不想见到这一幕。”
“让卢家仪带孩子行吗?我是有事要和你谈。”
“你能有什么事呢,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就别乱猜了,我和卢家仪什么也没有,我已有了男朋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不是这个问题。”她还在纠缠,“还有钥匙。”
甘晓颦捂住电话,骂出一个脏词来。然后说:“我会给你的,拜拜。”
都是些什么破人破事啊。她愤愤然,打算先咽下这口鸟气,以后再说。
谁知道下班前,小黄居然找到办公室里来了。高跟鞋脆脆的,又打扮得格外精致,有让人一步一回头的风韵。
甘晓颦刚结束手边的工作,一抬头见她进来,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刻站起身,口气不恭地说:“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见甘晓颦紧张兮兮,小黄也表现得有些不自在。她说:“怕你没时间,我想跟你路上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就别费那力气了。对了,我把钥匙给你,你们俩以后都跟我没有关系。”
说着,从包里将钥匙掏出来扔给小黄。小黄刚接到手里,朱华从她的玻璃屋里走了出来,脸色也是一惊,嘴里叫着小黄的名字,还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找她。”小黄用手指甘晓颦。朱华看看甘晓颦,欲言又止地点点头,说:“那你们谈吧,我们改天再说。”
说着,头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间。
甘晓颦好吃惊,朱华居然跟小黄认识!而且看上去,她们还比较熟悉。朱华怎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她的好奇心也上来了。对小黄说,走吧,你送我回家,到我家附近找个地方。
小黄开着辆奥迪,路上甘晓颦问她:“你认识朱华?”
她说:“认识啊,她要做我的嫂子了!真是巧,你和她一起工作。”
甘晓颦又问:“那她知道你和卢家仪的事吗?”
小黄说:“知道啊,我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的。”
甘晓颦两手攥成拳头,气得恨不得痛打沙包:“好你个朱华,内奸啊,居然这么长时间,对我一点口风都不露。做出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我怎么你了,你要这么瞒着我!我还拿你当好友呢,你呢,你又哪里将我放在眼里了?男朋友、卢家仪,统统都不告诉我。”
甘晓颦叫小黄去小区院门口的一家简餐餐厅里等她,她回到家,给儿子简单下了点挂面,又看了看白天的作业,再匆匆跑出来。
小黄倒是好脾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什么菜都没有要。见甘晓颦进来,才说:“你也没有吃吧,我们一起点点东西吃。”
甘晓颦没心情,她一贯就不愿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不仅是生人,还有不太熟悉的,或是不太了解的人,一起吃饭都觉得别扭。她可不是自来熟的那种人。何况还是前夫的女朋友呢。吃什么?怎么吃?让她看着自己吃相不雅,然后又去翻舌头?才不要呢。
“你吃吧,我什么都不要吃。”
是,她态度是不大好,可是没法好呀。
小黄于是也表示,自己肚子其实也不饿,就要了一壶茶来喝,又要了一碟腰果花生米之类的东西。装样子。
甘晓颦说:“朱华和你哥,多长时间了?”
“两年多了吧,断断续续的。她很要强,我哥总巴结她。”
“那你哥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点。”小黄有点吃惊,“我们家是家族生意,你不知道啊?”
甘晓颦心想,我哪知道啊。好像你家是什么大佬一样。
待聊几句,甘晓颦才知道,小黄家竟真的是有来头,××集团,就是她家里的生意,酒店,建材,装修,房地产,什么都做。甘晓颦忍不住好奇:“那你怎么认识的卢家仪?”
“最早是因为办事去找他,于是渐渐熟了。我早他前两年离的婚。”
“我们离婚前,你们就在一起了吗?”事到如今,甘晓颦也不是为了讨要公道,只想弄清事实。
小黄却显然有些紧张,她不愿说这个,赶紧转移话题:“我是很在乎卢家仪的。”
“哈。”甘晓颦将头扭向窗外,看看外面。谁看不出来啊,她在乎卢家仪。不过也是奇怪,换了三个月前,她可能会跳起来撕小黄的脸,可现在,她竟然能有心情跟她坐在一起,听她讲这些。
“我离过两次婚。”小黄继续说:“我总觉得自己什么地方有问题,抓不住想要的感情。对卢家仪我也这样想,总觉得他爱我爱得不够热烈,又担心他只是贪慕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我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最近我们总是吵架,那天看见你和腾腾在他那里,我以为我们完了。”
“那你要他怎么样?他现在可不就是个穷小子吗?当初不是因为你有钱,他哪里会那么干脆利索和我离婚?你要说他完全不图你的经济,那可不现实。都什么年代什么年龄了,他这么想也是正常的。”
甘晓颦想,我这是在替卢家仪说话呢,还是因为看不惯小黄呢?
小黄继续说:“想找你聊聊,就是想说说卢家仪。我总觉得我和男人交往上有问题,不知道卢家仪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又喜欢女人为他做些什么?”
甘晓颦冷笑:“可我是和他离婚了的,你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取经?”说着,又自言自语,“难怪自己也觉得脑子有问题呢。”
小黄有些尴尬,这女人行为言谈,没有一点像那种家庭出来的,相反,非常小心谨慎,甚至有些低三下四的。甘晓颦觉得奇怪,也许这样的女人,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泼辣起来吧。
“可是,最了解他的人,也就是你了呀。”
甘晓颦看着她一脸正经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扔下儿子在家,就来跟她说这个?她一把掏出手机,说:“要不要我们叫卢家仪一起过来,我当着他的面说说?否则他又会来找我大闹,说我背着他乱嚼舌头?”
“不用不用。”小黄连忙摇手,“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就不说了。”
“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甘晓颦说,还死撑面子:“他和我现在井水不犯河水,我怎会为他不高兴?对了,你自己没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是第一任丈夫的,跟她爸爸出国了。第二次婚姻我没有要孩子。”
“那你和卢家仪准备还生孩子吗?”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结婚,谁也都说不上。他似乎很容易生气,我又不怎么会哄人。”
“他都为什么而生气呢?”甘晓颦的好奇心上来了。
“主要是两类。一类是为了钱,他自尊心很强,不愿意住在我那里,非要搬出去住,也不肯在我家里的公司做事。另一类就是为了你和腾腾。”
“我和腾腾?”
“是的。他收入不多,却总是惦记着儿子。我没有说我要他的钱为我做什么,可是他那个样子,让我感受不到他的心在我的身上。你知道吗,他说起你们来,总是说,那娘俩那娘俩,一变天他就念叨,那娘俩住的地方暖气不知道好不好。”
甘晓颦心里一热,真没想到卢家仪还是这样。她对小黄说:“那我以后提醒他一下,别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了?”
小黄又摇手:“不是这个意思,他说这些也没有关系,给腾腾拿钱做事也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他对你和儿子,还有对我,分得很清。你们无论怎样,他都是会帮的。但我呢,我的钱,我的住房,我的车子,我能提供的好工作,他总是避之三舍。我有个很不好的感觉,那就是,他还是拿你们当亲人,但对我,就没有那种感觉。”
甘晓颦说:“那你要怎样,我们离婚才三个月。人总得有点惯性的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和舒坦的,“说吧,你要我怎么办?”
“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我很想……很想跟你聊一聊。我这人,平时也没有一个朋友。而且,我不想失去卢家仪,再一个,即使结婚了,也不想再一次离婚。那样就太可怕了,所以,我,咳,也许我真的做错了,我不该指望你给我什么建议,对吧?”
小黄可怜巴巴地看着甘晓颦。甘晓颦想起了“倒酸水”那个专栏,于是冷酷地点了点头,说:“是的,你和我,现在应该是敌人。你真的太天真了。”
她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很解气很嚣张也很轻松。
但送走小黄,见她的车渐渐融入点点车流之后,站在寒风中的甘晓颦,又伤心了起来。那个她和另一个女人讲起的男人,毕竟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一段那么重要的岁月,说完了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