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量和善的地方就有同量的懦弱;足量公正和悲悯的地方,也能看见同量的懦弱。他们之间的圆滑、公平与审慎就如光滑的颗粒。他们谦卑地选择了小幸福,即他们的“安命”!同时他们也谦卑地偷瞄另一个小幸福。在他们的愚蠢中,由衷地企盼着一件事:别人不会来损害他们。所以他们很擅长应付他人的体贴。
但这就是懦弱,即便这也被称作是“道德”。
偶然地,这些侏儒粗暴地说着话,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喊声,因为刮过的每阵风都使他们声音嘶哑。他们是狡猾的,他们的道德有着精巧的手指头,却没有拳头。他们不知道如何将手指弯曲成拳头。他们认为道德可以、驯化一切,使一切谦卑:他们让狼变成了狗,人成为最好的家畜。“我们把椅子放在中间,”他们满意地微笑着告诉我,“濒临死亡的决斗者和欢喜的猪狗是同等的距离。”但这就是平庸,虽然也被称作是节制。
我从这群人中走过,掷下很多言语,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获取它,也不知道如何保存它们。他们对我的到来感到奇怪,我不是为了痛骂荒淫与恶毒,我的到来也不是为了教给人们如何防范小偷。他们也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教诲他们和刺激他们的智慧,好像他们之中的狡诈者还不够多,可是狡诈者的声音却清晰地响着。
当我说:“诅咒你们身上那胆怯的恶魔吧!他们喜欢呻吟着交叉双手膜拜。”于是他们喊道:“查拉图斯特拉是无神的。”而安命之教授喊得更为响亮,但是我正好喜欢冲着他们的耳朵喊叫:“是的,我就是无神的查拉图斯特拉!”这些安命之教授!卑贱的疮疤与疾病密集的地方,他们如同虱蚤那样蠕动着,我对他的极度厌恶告诉我不要去碾碎他们。
好吧!这是我对他们耳朵的说教:“我是无神的查拉图斯特拉,谁能比我更加无神,使我对他的教诲感到愉悦呢?我是无神的查拉图斯特拉,我的同类在哪里?他们正是那些给了自己意志,却不知道何谓安命的人。我是无神的查拉图斯特拉,我在铁锅中煮着所有的机缘。只等煮到恰到好处时,才用它作为我的养料。的确,很多机缘骄傲地走向我,但是我一直以更加骄傲的态度对待它,于是它便立刻跪在我的脚下,哀求在我这里寻求安居所和一颗滚烫的心,谄媚地对我说:“看吧,查拉图斯特拉,只有朋友之间才以这种方式互相访问!”
没有人倾听我的言论,我又何必多说一句话呢?所以我宁可向风喊叫:“侏儒们,你们会变得更小!你们这些只图安逸的人,总有一天会化为粉屑,甚至走向灭绝!你们有太多的小道德小节制和小安命!你们太敷衍太退让了!这是你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但是一棵树想要长得高大,必须要抱定硬石,长出坚韧的根系!你们的省略之物,正在帮忙织成人类未来的网;你们的无为也是一个蜘蛛网与一个生活在未来的蜘蛛。小有德者,你们取得的时候便如同偷盗。但是对于行窃者,荣誉有着这样一种说法:只能在无法掠夺的地方才可以偷窃。‘这是给予的。’这也是一个安命学说。但是我想说的是:‘这是拿来的,且它会从你们那里慢慢地拿回更多!’唉,为什么你们无法抛弃你们的‘半意志’呢?为什么你们不像立意懒散那样立意行动呢!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做你们想做的事,但是要先成为一个有意志的人。爱你们的邻里如同爱自己,要先成为一个自爱之人,先成为会用大热爱和大蔑视爱自己的人。’”异端的查拉图斯特拉这样说。
没有人倾听我的言论,我何必多说一句?对我来说此时还早!
在这个人群中,我为自己做先驱和黑暗里的鸡鸣。那是他们的时候到了!我的时候也到了!慢慢地,他们越来越小,越来越穷,甚至无法繁衍后代,可悲的杂草与荒地啊!
不久,我将会看到他们如同干草与草场一样站立着,对自己也早已生厌。他们宁可需要火却不需要水!
——1885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尼采的人生劝诫
“天哪,前面已经没有可走的路了。”这么一想,原本存在的前路,便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危险!”这么一想,世界上便没有一处安全之所了。
“就这样结束吧!”这么一想,我们的脚就已经踏上了通往终点的入口。
“现在该怎么办?”这么一想,本来可以解决的事情,就错失了最好的处理方法。
胆怯意味着失败和毁灭。
对手过于强大,困难接二连三,状况糟糕透顶,处理问题的条件没有成熟……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们失败的理由。
当我们的心怀有恐惧,变得胆怯时,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选择了毁灭和失败。
无论何时,请守住你自己的道德底线
我们绘画出一张新的蓝图——凭借以往的经验,即刻便可以亲眼看到——总是需要依赖我们的忠诚和公平。道德的经验是唯一不二的经验,即便是在用感官感知一切的领域中。
当我们面临一种道德观念时,就会发现一种价值观和人类的动机与行为进展的层次顺序,而这些价值观和行为进展的层次顺序,则表明了一个社会团体或群众对其各种需求的陈述,在利益关系上,何为先何为后,也是对任何人价值权威性的衡量尺度。个人通过道德被塑造成为群体的机能之一,并把自身的价值看作一种效用。当两个不同的社会团体的生存之路出现分歧,那么道德观念也就有了区别。不管将来群众、团体、社会以及国家在此基础上如何转变,我们可以预见到道德观念的分歧仍然存在。
道德观念是群体的直觉,并且深深地扎根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在医学领域,有一个着名的道德理念,这是凯奥斯的阿里斯东创立的:“美德即是灵魂的健康。”认真说来,也许我们可以改成:“你的美德就是你的灵魂的健康。”
因为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东西本身是健康的,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界定全部努力最后却遭遇惨败。更深一步地说,你必须要知道自己的目的、潜能、动机以及心中各种奇幻的想法,如此就能够知道自己身体的健康程度。
健康有不同的形态体现,有的人喜欢出尽风头、展示自己,有的人不明白“众生平等”的精髓,更有人对真正意义上的健康一无所知。因此,我们应该抛弃过去那套关于健康和疾病的观念,再将各种各样的美德囊括到健康的范围之内;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注意,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健康的,但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则很有可能并不是健康的。
最后,这个大问题仍然不可避免:我们可能不受到疾病的干扰而发展自身的美德吗?或者说,我们的自觉和求知行为是否并不一定需要健康或生病的灵魂。简单地说,是不是单纯地追求健康的意志并不是一种偏执与懦怯,而是一种极为巧妙的野蛮和落后呢?
——1882年,《快乐的科学》
尼采的人生劝诫
道德中的每一种自然主义,每一种健康的道德,都是受生命本能所支配的。生命中的任何要求都应该通过“应该”和“不应该”来进行判断,生命前行之路上的所有障碍和敌对事物都是通过这个判断来消除的。而一切反自然的,那些迄今为止被大力倡导、推崇和鼓吹的道德,都是反对生命本能的,它们是对生命本能的隐藏的或公开的,无所顾忌的谴责。它们声称上帝能够洞察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它们否定生命的最深最高的欲望,把上帝看作是生命的敌人,把上帝逗乐的圣人是地道的阉人。可以说,上帝的疆域从哪里开始,那么生命便就在哪里结束。
有效的“自我折磨”也是一种美德
我们称一个人拥有的美德为“善”,并不表示这种德行对他有什么益处,而是由于这种德行正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并对我们自身及整个社会大有裨益。当我们赞美那些美德时,每个人多少都有点大方和“非自我本位”的心理存在。如果不是这样,那些美德(譬如勤奋、顺从、纯洁、同情和公正)会对具有此类美德的人造成很大的伤害,就比如他身上的一些过于激烈的刺激不能保持跟其他具有理性的刺激同步一样。假如你有一种美德,一种完美且积极的美德,而针对这种美德,并不是只有一种刺激,那么你会成为这种美德的祭祀品!当然,别人还是会因你的美德赞美你。虽然一个勤勉的人会因为他的勤勉损害到他的见识或者精神上的创意与新奇,但是他仍旧会得到褒扬。
年轻人对于自己分内之事“呕心沥血”是值得敬佩的,但同时也不免可惜,因为对个人而言是死不足惜,但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却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对于这种牺牲我们必然分外惋惜。而最大的惋惜却是,还有人持有另一种看法,认为他自身的保障与进展比他为社会服务的工作还要重要。
我们并不因为他自身的原因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惋惜,而是因为他充当了一个“奉献”的工具,他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个“好人”的死会是社会的损失。或许接下来我们又会想到,假如一个人在工作时照顾自己多一点,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这样是不是对社会的帮助更大一点呢?
实际上,我们经常轻易地承认某个利益,但我们也尊重别人的利益。换句话说,既然有牺牲存在,也就很明显地证明了人类伟大的牺牲精神。因此,一方面,当一种美德被赞扬时,我们是在赞扬其中有益处的性质;另一方面,在各种美德中的盲目和控制的刺激不想仅仅被限定在个人的普遍理由的范围内,简单地说,我们赞扬的是美德中非理性的那部分,正由于这一部分,个人才被应允转化成“整体中的一个机能”。赞扬美德即是赞扬对个人私底下的伤害,也是赞扬夺取个人最为最贵的自爱情操和精心照顾自己的权力的刺激。
为了教养成符合美德的习惯,美德所带来的一系列效应都已明明白白,这也显示出美德和个人利益之间的密切关系——事实上也是存在这种联系的!一项工具的典型美德,比如盲从地只知道勤奋,表示出致富和荣耀之路,也是烦闷和情欲的有效药物,但我们常常对它的危险漠然无视,这是相当危险的。教育从来都是依照这种方式进行的:它极力使用一连串的诱惑去塑造一个人的思想与行为或者某种模式,当这种模式转变成为一种习惯、刺激和情欲,那么它便能够驾驭这个人,让他站在与自己基本利益相左的处境上,仅仅是“为了大家好”。我常看到盲从地勤奋确实带来很多财富和荣耀,但是,许多高雅的器官也同时被无情地剥夺。所以这乃是抵制烦闷和情欲的权宜之计,同时令感觉迟缓,带给固执的精神以新的刺激!
在我们这个最为忙碌奔波的时代,除却无限的财富和不断的勤奋,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在这伟大的财富和勤奋中创造一切。更为甚者,我们需要天才人物去摒弃一切财富超过获取财富——如此这般,我们才能够“使子孙后代繁衍生息”!若这种教育是成功的,那么个人的每种美德就只是“公用设施”了,并且个人的损害也会阻碍到他的最高目标。或许一些心理分析美学阻碍了成长,甚至导致早亡。以同样的观点来看,我们可以想到其他一些美德,诸如顺从、纯洁、同情和公正也都是如此。
如果我们赞美一个拥有自我牺牲和无私美德的人——他不会花费他的所有精力和理智去谋取个人权力的维持、发展、提升和扩展,自认为谦卑、冷漠或嘲讽地活着——这个赞美就不是无私的精神了!如果有“邻人”赞扬他的无私,那是因为他们能够从中得到某些利益!假使这些邻人是“无私的”,就不会去损害他的权力和利益,反而会阻止这种自私的想法,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会以“不乱加良善之名”证实他们的无私!在此要说明那个高高在上的道德概念的一个基本的矛盾:这些道德的动机与它的原则恰恰是相反的!既然道德想以此证明自己,却又以道德批判来驳斥它!“你应当放弃自己,并把自己像祭祀品一样供奉出来。”
这句箴言,为了不和自身的道德概念相冲突,就应当由且只能由放弃自身利益的人宣读,而此人或许已在自我牺牲的要求中崩溃。无论如何,一旦邻人(或者社会)为“公共利益”赞美利他主义时,正好相左的主张“你应该追求自身利益,即使牺牲别人也无所谓”也会立马被提出来。所以,“你应该”和“你不应该”实际上是殊途同归的说法。
——1882年,《快乐的科学》
尼采的人生劝诫
想要尽可能多的朋友;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就认定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不与朋友们待在一起就觉得心难安。
这意味着你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你为了寻求真正的自我,向他人索要答案。希望他人多理睬自己,才会索求朋友,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安全感而依赖他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孤独。为什么会孤独呢?因为你无法真正爱自己。然后,即使是你拥有很多的“速食朋友”,仍旧无法使你感受到不孤独,同时你也无法真正地爱上自己。
要想真正地爱自己,就必须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行,埋头于某件事情中,必须靠自己的双脚,朝着高处的目标不断迈进。尽管前进的过程中会伴随着痛苦,但是你的心灵会在这痛苦中不断地成长。
我们始终都无法摆脱道德的束缚
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往往是无法让人入眼的——我说的是欧洲的男人们(不包括欧洲的女性)。假使原本在一个餐桌上兴高采烈用餐的人,突然发现他们被什么妖魔戏法除去了衣裳,我断定不但这种愉悦的氛围立刻消失不见,且即使有再好的胃口也消失殆尽——似乎欧洲人总能摆脱“衣着”伪装的尴尬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