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知道,那是因为汗水被蒸发,留在衣服上的盐分。那些如退潮过后留下的一圈圈白痕,说明了他们穿着这身衣服,被烈日暴晒已经不是一两日了。
快马从他们中间而过,楚清一晃而过看到的都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神。
再远处,有些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土地上,那种了无生气的模样,即便不用走进,也知道他们已经故去。
或是因为饥渴,或是因为瘟疫……
“发生这样的灾难,朝廷会怎么做?”不自觉的,楚清问向身后的水千流。既然他是大楚的逍遥王,对于这些事情肯定比自己清楚。
水千流注视着前方,脸上的笑容早已经不复存在,眸光有着什么情绪在隐晦的燃烧着。面对楚清的质问,他回答:“原本灾情出现,朝廷按照惯例,会让户部集结粮草、药物,太医院排除御医,由赈灾的钦差来灾区主持赈灾工作。各地州府会设立粥棚和难民收容所,将这些流失之民重新编造入册。让他们早日重振家园。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楚清追问。
水千流抿了抿唇,皱眉道:“瘟疫的爆发,势必会导致这次赈灾的缓行。如果找不到解决瘟疫的药方,恐怕会死很多人。”
水千流说得很委婉,楚清却已经听懂了。之前,水千流就说过,朝廷限令安宁这边解决瘟疫的问题,否则有可能会屠城。
这样的决断,楚清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样的时代,医疗设备跟不上,当权者为了避免全国性的灾难,很多时候只能以铁腕手段来快速解决问题。
“这些其实都还有转机,可是这突来的民暴,却将安宁推入火坑之中。”水千流又道。这时,他的话中语气都添了几分冷意。
楚清转眸看向他,却只能瞧见他冷峻的五官线条,脸上不见平日放荡不羁的笑容,亦没有逍遥王时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发生民暴,如果当地官府无法制止,将事件扩大化。那么朝廷最先要处理的就是民暴的事,赈灾之事只能延缓,这样一来更多的人会因为得不到朝廷的及时救援而无辜死去。如此下来,民间民愤激化,朝廷的权威就会受到影响。”
“幕后之人用心险恶。”楚清眸光微动。突然间,她感觉到了大楚和平的环境中,其实包含着太多的暗涌。
战争……或许不是一个名词。
似感受到了楚清此刻的心思,水千流露出苦涩的笑容:“大楚尚文,****尚武,若这一次的民暴真的与****有关,两国交战,内忧外患之下,能指望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风花雪月的书生们上阵迎敌么?”
楚清垂下眸光,安慰:“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或许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水千流无声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有人在暗中对大楚虎视眈眈是不容否认的,危机依旧存在。”
楚清不语,她眉头轻蹙,她不是在思考水千流的话,而是在思考这个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弄懂他。
他是大楚极受宠爱的逍遥王,却给自己披上了纨绔的外衣,示于人前。
说他纨绔,可是他摇身一变,又称为放荡不羁,纵情江湖的天下第一公子,人人敬仰,拥有极高的江湖地位。
说他我行我素,肆意妄为,他却在她面前呈现了忧国忧民的一面。
既然忧国忧民,又为何不在京城,以逍遥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介入国事?反而远离朝堂,游于江湖?
到底……水千流的身上包裹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他做出如此矛盾的选择?
阿颢,这个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吧。
安宁城中,一夜过后,突然爆发的民暴并未得到完全的镇压,反而有着更多的难民加入,在闯入一些富户家中抢砸之后,他们此刻的目标已经是官府。
城内官府中的武力,都是衙役和城备军,城备军主要守着的是城门,单靠一些衙役在抵挡冲击官府的暴民,似乎情势并不乐观。
刘大人藏身在公堂之中,望着被人在外面砸得摇摇欲坠的大门,还有那些抵死在门边的衙役,他双唇发颤的咆哮:“城备军何时过来支援本太守!”
李捕头面露难色,却又不得不据实回答:“大人,派去的兄弟回来,说城门处也被暴民攻击,城备军自顾不暇,无法赶过来。”
刘大人一听,脸色骤变。这些暴民是想要他的命么?就算最后平息后,这件事也会让他乌纱难保。
“这些蠢材,城外已经有冒城的军队防守,就算那些暴民冲出去,也会被立即射杀。快叫城备军来救本太守!”刘大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李捕头脸色一变,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在他看来,发生民暴,是有人从中蛊惑,若是任由这些百姓冲出去,白白送命,只会是称了幕后黑手的心。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刘大人见李捕头不动,连声催促。
李捕头无奈,只能离去。
此刻,安宁城外,士兵围城,堵了去路。城内,民暴越发激烈,人人自危。有些家底的人家,都紧闭大门,脸说句话也不敢大声,生怕激怒了在外的暴民,惹祸上身。
楚家因为有着飞云骑的暗中保护,倒是没有受到惊扰。可是在这样的局势面前,楚正阳和郦氏也无法平静。
特别是,楚清一夜未归。
“唉!”楚正阳站在厅中,望着大门的方向,不住叹息。他昨夜虽躺在床上,却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楚清未归,又让他坐立不安。
郦氏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此刻也是心慌意乱,美目中满是担忧。
“昨夜,就不该让阿离去。”楚正阳再一次责怪自己。
郦氏想要出声相劝,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垂下双眼,默默将眼角的湿润拭去。
突然,一道红影飞奔而至,口中还急急的道:“老爷,夫人,我们小姐回来了!”
“酒酒!你说什么?”郦氏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疾步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