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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风急火燎的赶往隐城,一路上尸骨遍地,血腥冲天,饶是见惯杀戮的蝶隐也心生悲戚。无数隐城的将士,瑜蓝国的军队,蓝发的鲛人士兵混杂在一起,尸体已在烈日的暴晒下开始腐烂,蝇虫嗡鸣,鹫鹰盘旋,花草失色……
巍峨的城楼上,无数隐城将士的的头颅被高高挂起,炽白的面,墨黑的发,凝红的血混杂交融,那一双双痛苦扭曲的眼睛凝视着来人,是倔强的愤懑,也是悲凉的绝望。
祁瑾按住媚蝶的双肩,硬是将怒红了眼的人拽了回来。高高的城楼上,那象征着瑜蓝太子的青旗迎风猎猎飞扬,傲然昭示着战争的胜败。
媚蝶紧咬着双唇,脸上早已惨白的没了一丝血色,“他……怎么变的这样残暴!”胸口剧烈起伏,愤恨的眸里却掩不住痛心和哀伤。
祁瑾神色一暗,望着女子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快走吧。”
一阵风过,零星的树叶落了满地,树下却再不见两人的踪影。
空气里充斥着血与火的味道,宽阔的街道上一片狼藉,却无半个人是气息。两人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城内,心里皆是诧异,本是随着纸麟所指的路线赶至往生之境,可当祭坛的惨叫声哭泣声传来时,前行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了。
祭坛之上,一排排将士列队而站,他们前面腾起了火焰,人们毫无准备的被扔在火焰堆里,只能惊惶无措地躲避着,渐渐地,火焰聚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喷吐的火焰就像是红色的栅栏,把所有人都关押在了烈火监狱中。
几个男子不甘地冲向火焰,可火焰却像活得一般,缠绕住他们的身子,他们被烧着,发出凄厉的惨叫,软倒在地上,却怎么打滚都无法扑灭火焰,被活活烧死。
人群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望着那攻城掠池的恶魔,眼里是比烈焰还深重的怒火。
舁奕凌然的站在将士前面,手中把玩着两颗红火的玉石,不屑地看着火圈中的人。
半响后,舁奕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对着祭台一角的暗门说,“樱筮老头,你若再不出来,我每炷香就死十个贱民,直到灭族。”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无边的冷冽阴寒,让所有被困的人胆寒。
一个男子挣扎着爬起,怒吼道,“族长已经离开了,你休想用我们要挟他!”
舁奕冷笑一声,我先杀了你们这些贱民、暴民,他若逃到天边,我就到天边去取他首级,顺便灭了你们这隐城。
火圈外的人浑身颤栗,双目充血,看看火圈中的族人,竟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盼着族长大人出现,还是盼着他不出现。
太阳渐渐西斜,越变越小,往日这个时候,城里家家炊烟,户户笑语,可今日只有沉重的喘气声。渐渐地,喘气声都越来越小,众人都屏息静气,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太阳慢点走,让族人多一分活着的生机。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消失,舁奕冷哼,“这便是你们敬重的族长,原来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哼!”他挥了下手,示意杀掉十个人。
他身边的一个将士上前,舁奕眸色一紧,如果躲在结界暗门之内的人听得到,这是他最后的救人时机。他得知那暗门之内所藏匿的秘密,所以率人攻陷,却没想到那结界如此强大,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那将士缓缓举起了刀,火圈外人、火圈内的人都在屏息静气地等待,整个世界似乎没有一丝声音。
刷、刷、刷……
随着刀光,十个人头齐刷刷地掉在地上。
“啊……你你这个恶魔,就是恶魔也没有你凶残!”鲜血刺激了人群,人们忘记了被围困的畏惧,凄声咒骂,又哭又嚷。
舁奕失望地看着不远处,神色了有冷冽,轻蔑,还有一丝惊诧。
又过了一炷香,祝融对身边的将士点头,只见那人再次走向火圈,刀光闪过,又是十个人头齐刷刷地落地。
“跟他们拼了!”
“求求您,您是尊贵的王子啊!”
男子们愤怒的咒骂,女子小孩们悲伤的哭泣,此起彼伏,响彻在这一方祭台之上。
又过了一炷香,就在舁奕都有些不耐烦的挥手之时,一声空灵的怒喝突然响起。
“住手!”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转过头,看着那立在石柱之上的一男一女,宛若看着从天而降的神祗,而此时此刻,他们便是他们的神祗。
舁奕近乎狂喜的望着那红衣女子,却仅仅一刻有换做了那冷酷寒鸷的模样,依旧朝身边的人点头。
“嘭”的一声,那人还没回过神便猛地被击出几丈远,媚蝶收回掌势,怒不可遏的盯着舁奕,“你这个疯子,究竟要干什么!”
舁奕冷笑,“我要什么,小蝶还不知道吗?”
“你……”媚蝶气结,突然想起那人在竹山所说的话,白皙的脸突然煞白一片。天下?他要如何得这天下?九国之王,智圣,还是魔……
“小蝶,只要你乖乖的回来,我便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小蝶……我会成为天下的王者!”
媚蝶明显感到祁瑾的手一僵,坚定的反握住他的手,可在触到舁奕那炙热疯狂般的眼睛时,心仍旧一痛。“舁奕,放手吧,你得不到天下的,你不可能得到天下的!”
“哈哈哈哈……”舁奕突然大笑起来,眸子里却一片寒彻,“那你就看看吧,看看吧!”
突然,他的身体上腾起了红黑两道气息,从脚踝一直向上交织盘旋,最终汇聚在眉心形成一个交叉倾斜的十字形,双眼瞬间变成一红一黑。他猛地举起双臂,指尖腾出红黑的火焰,漫天飘洒却精准无误的落在祭坛之下聚集的百姓身上。
哭喊声惨叫声如潮水般涌来,祭坛上的人惊惧的望着这一切,而那火焰一落在身上,那人便在瞬间扭曲着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为虚无。一缕缕白烟似被无绳的线牵引着,源源不断的汇入舁奕眉心的斜十字印记。
“噬魂,斜十印记,他怎么会这样的魔功?难道他也成了魔,祁瑾,他……”媚蝶惊恐的望着祁瑾,一时间竟忘记了阻止。
祁瑾眼里一派凝重,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掌心,“快阻止他!”
“舁奕住手,住手!”
说话间,一紫一橙的的光线从两人掌心腾出,直指舁奕。然而那光线还未靠近,舁奕周身光暴涨,硬是将它们弹了回去。
两人皆是一震,彼此关切之色落在舁奕眼里,似有万千虫蚁噬咬般的难受。只见他一声爆喝,双手如电击出,硬是将两人逼得分开几丈。
“蝶儿!”
祁瑾惊呼,媚蝶踉跄了几步勉强落在地上,宽慰的朝他笑笑,“没事。”她本就重伤未愈,即使祁瑾用一般修为救得,可身体吸纳愈合的速度却是远远不够的。
“你和他,你真的和他在一起?”舁奕狂怒的盯着媚蝶,那一红一黑的眸子此刻有说不出的诡异。
媚蝶望了望不远处的祁瑾,又看着眼前暴怒惊颤的人,突然不知如何回答了。她已经和祁瑾在一起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在面对自己爱恨纠缠五年之久的人面前,她却突然没了承认的勇气。
“说啊,你说啊!”舁奕暴怒的向她逼近,所过之处遍地红黑火焰腾起,惨叫四溢。
“是,从今往后她都会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祁瑾猛地朝舁奕前方击出一掌,在碎石飞溅的瞬间将媚蝶拦腰抱起。
媚蝶在他怀里垂着头,不敢触碰他愤怒黯然的眼,却清楚的感觉到到那人身体的颤抖。
舁奕的视线火舌般缠绕过来,弥漫的怨恨和杀意略过媚蝶,手里却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击向祁瑾。“那我就将你千刀万剐,灰飞烟灭!”
“哼,就凭你?”祁瑾冷笑道。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斗在了一起,媚蝶望着那惨不忍睹的祭坛,心里的惊骇悲愤如潮水般漫起。就在她准备助祁瑾一臂之力时,从那沉寂许久的暗门内却突然破出一道光芒。
“族长大人!”
“族长大人来救我们了!”
“族长大人!”
片刻刺目的眩晕过后,所有劫后余生的隐城人都欢呼起来,不约而同的望着那暗门之处。
“制住他!”一道人影随着爆喝声飞出,舁奕冷不防被那白光击退了一步,冷冷的盯着同仇敌忾的三人。
“哼,自不量力。”
他们都没想到,如今舁奕的力量如此惊人,眼见着舁奕身上红黑缠绕的光芒又是一阵增长,三人竟开始抵挡不住。
“舁奕,你杀我族人,勾结魔王,哪里配做这瑜蓝国的太子!”樱筮怒喝道。
“哈哈哈……我不配?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到底配不配!”舁奕双眸皱缩,掌心的魔气骤然另聚成三股向他们袭来,一处向樱筮,一处向祁瑾,另一处却是在靠近媚蝶时迅速转向暗门处的结界。几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在同时对抗他们时他还有余力。
“攻进去!”舁奕向手下吩咐。
“是!”
‘噗嗤’,鲜血同时从两人口中喷出,“祁瑾,樱筮大人!”
就在两人都快支持不住时,樱筮口中突然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叫声。顿时,只见那进入暗门中的人悉数被弹了回来,顿时便听得一片哀嚎。
二十来个长着翅膀的小孩从里面飞出来,金色的翅膀泛着光芒,悉数围绕在樱筮上方,如戴了一圈王冠。
“列阵!”
“是!”
只见几人对峙的上方,二十一个灵童围成一个奇怪的圆阵,煽动的翅膀上有金光溢出,随着手中的动作聚集在一起,宛如一朵盛开的濯樱花。渐渐的,随着那金色花朵的盛放,灵童的身体却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媚蝶和祁瑾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身体已被沉稳的力道托至远处,耳中传来诛魔团特有的隐音:魔祭已提前,速入睥天城,与众隐者汇合,麟之誉已从往生之境带走了隐圣,保护好契约与灵童,切忌切忌!
待媚蝶反应过来,不知何时怀中竟多了一个木盒,而祁瑾怀里,却是抱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娃娃。
“老匹夫,你!”
“今日就算玉石俱焚,你也休想从入我圣地!”
金色的濯樱花已然绽放,丝丝缕缕的金色雨滴落下,那原本围困众人的火焰渐渐熄灭,樱筮的身影消失在濯樱花中,而舁奕的周围似乎被罩上了一个金色的牢笼,任凭他如何法力都无法撞破。
“快走!”
媚蝶被祁瑾拽住,她抱紧怀中的木盒,仍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点点消失的灵童与樱筮,眼中的泪倏然滑落。“樱筮大人,灵思,鹊溪……”
祁瑾怀中的濯樱静静的望着这一切,看着仅剩的所有同伴以灵泯术祭献出自己的生命,有她最要好的玩伴,有一直以来敬畏的族长,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胸腔里似乎突然空了,那一个个消散的生命带走了所有力气,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呼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被咬破的唇畔留下殷虹的血迹,衬着惨白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泽。使命?牺牲?这就是为了诛魔而必须承受的一切么?可为什么那些愚昧的人类甘受着魔的驱使,奴役?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