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海上述林》一部二册,书尾版权页署三联书店“1949年10月沪初版”,印二千部,但下卷扉页下方題“19诸夏怀霜社校印49”,而上卷扉页下方题“诸夏怀霜社校印”,可知上卷实干1950年始面世。书前目录后有三联书店启事本版付印后,得輩夫人杨之华同志通知,应抽去四篇文章,故本书上卷缺549一592,又621一634,下卷缺299一316等页”。但下卷上述页码实际并未抽去,目录中的标题也保留着;而上卷的上述页码则确实抽掉了,且目录中也删去了所抽去文章的标题一一或许正因此而延迟了几个月。此亦出版史上一段掌故。此书原“基本定价”六十四元八角,以六元四角八分售我。
《管子集校》一部二册,郭沫若、闻一多、许维漣撰,科学出版社1956年3月初版,道林纸本,十六开绸布面精装,书名烫金,以定价十六元出售。我因有于中国钱币史有兴趣,读此书亦得裨益。
《中国国民党史稿》一部六册,中华书局960年5月初版,印一千部,以原价七元五角出售。据书前《重印说明》,此书系以商务印书馆旧纸型重印,但删去了原书序跋,因为那“无非是儿个著名反动分子互相吹棒的文字,毫无意义”,这倒正是当时流行的口吻。
《兴登堡自传》,商务印书馆1933年版,收藏者自做成精装,失去版权页,售二元八角。此书有朱文篆书大方印“无锡泰伯文献馆图记”及蓝色“念香书舍”中英两种文字藏书印。这本书是德军统帅眼中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史,细读此书,不但对了解一战增加一个新视角,而且对于理解德意志民族,对于了解个人崇拜、纳粹运动以至二战发生在德国的社会基础,都有帮助。1930年代的中国,特别在军事上,曾一度以德国为楷楔,购买德国武器,学习德军经验,宣传德意志精神,直到请德国人做军事顾问,更出版了大量关于德国的图籍。尽管在二战中中国与德国分属敌对的阵营,然而对于推德国入灾难的精神因素,
中国并没有引为教训,以至在三十年后酿成了另一个攻击方向上的浩劫。
像这样的机会,至少也是十载难逢。而经常性的淘书所在,还是街头的旧书摊。当然,不是每一个时期、每一处摊点都能买得到好书的。我在山西路军人俱乐部内只买《兴登堡自传》靡货书影到过一部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丨937年6月初版《南阳汉画象汇存》,在汉口路只买到1957年8月俞庆棠先生追悼会筹备委员会编印的《俞庆棠先生纪念集》,有唐庆诒先生签名。在南京民俗博物馆门前路边,曾买到过1954年影印出版的《青年杂志》和《新青年》精装合订本三册,可谓原计原味,价十二元;近年曾见书贩将这一版《青年杂志》的书皮撕去,
冒充初版,竟卖出六百元的高价。
1994年春天,我在朝天宫第一次碰上旧书售价超过原定价的事,本《清实录贵州资料选辑》,贵州人民出版社1964年5月初版,小三十二开精装本,七十六万字定价四元五角,摊主坚持五元五角成交。当时心里好像很不平衡,因为新知书店的老价格书品相全新,还可以打一个折扣,这地摊上的旧书怎么反而贵起来了呢?回家登记书目时,便认真地注明了是“旧书提价但从那以后,旧书的价格也就与日俱增,1950年代出版的旧书,普遍超出原定价几倍甚至十几倍,逐渐逼近同时期新书的定价水平。2000年所购《柄灵寺石窟》,文化部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1953年初版,大三十二开本,原价旧币一万元,现售十五元;而1957年文物出版社版八开布面精装本《短篇小说》封面与版权页书影然而1996年冬天的书市上,周越然《六十回忆》民国三十三年初版本,已非三十元不卖;巴金译《伦理学的起源与发展》1941年平明书店初版,胡适译《短篇小说》第一集民国八年亚东图书馆初版,均卖到二十元。但书販们对于毛边本初尚无甚认识,我淘得创造社出版部1927年初版毛边《俄罗斯文学》、北京古城书社民国十七年初?《南唐二陵》,定价二十七元五角,出价至百元方成交。
中国书店1996年秋天举行首次古旧书拍卖后,旧书价格的大幅度提升尤其明显。
在此之前,我购得光绪三十二年商务版林琴南译《橡湖仙影》,价不过一元0938年初版《鲁迅全集》第十七卷,价五元;《现代小说过眼录》、《方生未死之间》、《蠹鱼生活》、《挣扎》、《远人集》、《蹉跎集》、《没有光的星》、《少年歌德之创造》、《南北戏曲源流考》、《樓花国歌话》等民国初版本,价格都不超过五元。
版毛边《艺术家的难关》亦不过二十元一本。
到世纪末旧版书的价格略有降低,但仍在每册十元上下,我所得有刘毓盘《中国文学史》民国十三年上海古今图书店初版,老舍《贫血集》民国三十三年重庆文聿出版社初版,沙汀《呼嗉》1947年新群出版社初版,赵景深《元人杂剧辑逸》民国二十四年北新书店初版,方君逸《秦淮月》永祥印书馆民国三十六年九月初版,司徒宗《昨曰》民国三十七年七月永祥印书馆初版等。但与鲁迅有关的著作价格仍要高些文化类的旧版书,价格相对要低一些。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图书馆民国二十三年初版编号精装本《中国图书十进分类法》,仅印五百册,价十元;民二十五年版《国立北平图书馆排印卡片目录》,价五元;江苏省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1956年元月编印的《江苏省处理反动淫秽荒诞图书第二批书目》(密件,编号二零五),亦十元;1919年商务版布面精装《植物名实图考》,三十元;民国十六年中央地质调查所再版《石雅》,三十元;中孚书局民国二十三年初版《逸悔小品》,二十元;1948年东北初版《资本论》三册,蓝布面精装,书名烫银字,三十五元。
旧书市中外版书也时有所见,我曾以三十元收得德文版1934年《中国近况》,有北京、南京,上海、苏州、宁波等地老照片数十幅;以二十元收得韩国翰林大学校1993年版《高丽墓志铭集成》,此书汇集高丽时期(当中国宋、元时期)墓志二百九十二帧,大三十二开七百余页,除卷首一序为韩文,均为中文;又1983年德文版《藏书票》图集,十六开彩印精装,价三十元;1897年纽约英文版《世界最佳文献的图书馆》零本七册,十六开皮脊布面精装,书首烫金,价七十元一旧版书中的线装大字排印本,价格常不亚于雕版本。而美术类书籍的价格就更高一些。我历年所得,如1948年版宣纸本罗果夫编《新木刻》,1948年金屋书店初版汪刃锋连环叙事木刻集《南中国的画像》,1947年开明书店初版《刃锋木刻集》,各二三十元,尚不为贵。民国十二年上海美专高师科珂罗版印行《文人画集》,价五十五元;民国二十五年版《儿童德育歌》
因有赵望云插图,价六十元;
民国二十四年商务初版娄子匡《新年风俗志》,亦因有民俗插图若干,坚售五十元。
《招瑞娟版画集》日本1984年版画家签名本,二十元》
澳大利亚英文版《澳大利亚绘画二百年》,四十元。但此中也有意外收获,如曾得民国十一年《京绥铁珞沿线风景》图片册,收北京到绥远各地风景名胜、人文景观照片二百四十帧,价仅四十五元。
南京旧书市上的雕版书为数不多,精品少见,价格也没有定规,完全看书販的期望值。我所得康熙版《华泉先生集选》一册二十元;嘉庆九年刊《随园随笔》一部八册,八十元;宣统木活字版《怀宁舒挚甫集》二册,六十元。去年栋得“乾隆壬寅忡春月金阎书业堂重镌五色套印《青在堂竹谱、菊谱、悔谱》,仅三十元。
零本雕版书价则一直不是太高,清初版以至明版本,都不过十元左右一册。我有时也从中挑选一些刻印俱佳的,作为出版史资料收存,将来或亦可制成书影集。如康熙已卯宋氏刊《施注苏诗》,康熙版《日下旧闻》,乾隆版《钦定曰下旧闻考》,乾隆海录轩朱墨本《文选》,嘉庆版《钛定全唐文》,日本年刻本《伤寒论注解》等,有时也有意外的收获,如明嘉靖版《薛氏医按》零本三册,索价不过三十元》
钞、稿本的价格也甚混乱,我历年所得,有清白云山房藏精梦《回文诗》一厚册,百元;清中期程爱甬手稿《毕法集览》一册,一百七十元:晚清手稿《医髄》四卷,三十元;光绪十六年稿本《叶氏家谱》二十元;1957年修《另埂窦氏家谱》稿本十元,1953年江世荣稿本《文宗阁小史》二十五元,1980年代包谦六手录《张啬庵先生嘉言录》五十元。
学者与文化名人的签名本,向为爱书人所关注。书販初时不知,而近年只要见扉页有签名就视为奇货。尽管如此,签名本只要一露面,仍即为捷足者取去,所以十余年来所得不多《值得一提的,有《旧月辏词》陈曾寿签名本,
《三思堂诗搞初录》周嘉志签名本,《天文学论丛》卢象乾钤印藐本,《沂南古画像石墓发掘报告》曾昭大签贈本,《李德裕年谱》游寿赠鲍明伟本等;《工程与工程师》扉书彩《刘子校注》,杨明照签赠周勋初,周先生又转赠李开,以一书集两位学者之手泽;《中国古代地理学简史》,侯仁之赠任美锷本,《我对于教育之今昔意见》,邹鲁赠邹树文本,均可见两位学者之交往;又曾得《司牧安骥集》谢成侠校补重印底本,红笔小楷写得密密麻麻,且粘贴附纸多处;中华书局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初版《工程与工程师》,著者赵尊狂题赠“一樵吾兄次长惠存”,则系赠时任教育部次长的顾毓磷者。
在南京淘得好书的机会,如今是越來越少了。
一方面,书販收书越来越困难,据说南京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东南大学等高校的校园及宿舍区附近,均巳被书販划分成若干“势力范围”,终日有人轮班坐守,其他书販入内必起争执,直到武力驱逐;有的书败则同某些废品收购站私订协议,以高价“包收”该站点的全部旧书;无力“定点”的书贩只好骑着自行车、摩托车周游全城;一旦有老文化人去世,其住处周围顿成高度敏感的“警戒区”;老域区拆迁之际,书贩们更是严阵以待,层层设防,昼夜不离……尽管如此,由于人们对于古旧书价值的认识提高,流出的好书毕竟极其有限,
另一方面,近来新开的几家私营旧书店,都是拿朝天宫旧书市场作为进货的主要渠道,大批:的收购,使摆地摊的书贩愿意将书留给他们或让他们先挑;而进了这些旧书店的书,标价要比朝天宫贵数倍甚至数十倍,其获利之高令人难以想像,有经营不到二年已开分店、买汽车的。
最后,每周雷打不动前来淘书的人也越来越多,从七十高龄的老教授,到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各有自己的专题和目标;一些年轻人的眼光、学识和魄力,常常令人大感意外一明清两代,南京的藏书规楔都不及苏、杭,但近二十年来,南京的民间读书藏书活动却大有振兴之势,群众性的读书活动风起云涌,一批中青年藏书家相当活跃,不但藏书曰富,而且多有专著问世;藏而能读,读而能用,是堪称一代新风的《尽管目前南京还没有出现雄踞一方的大藏书家,但无疑已初步形成集群景观。
有了高原,高峰的出现也就是迟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