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以为弟妹死了,而你又一再相逼,朕那晚也不会那样对你!”宇文毓着急道。
我正要反驳,蓦地一惊,“以为?难道元夫人她没死?”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毓的巴掌按住了嘴巴,他说:“她自然是死了。都已经下葬了。”
我被他捂住嘴,想要用手去试探他这话的真假,却动弹不了。这才发现宇文毓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以至于我手脚都施展不开,我“唔”了两声,挪了挪身体以示抗议。宇文毓却并不急着松手,黑暗里,我只觉得两道光芒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目光扎人,却不似从前那样满是怨怼。宇文毓的语气已经放缓道:“朕知道你从前受了许多苦,今后留在宫里,总好过你在江湖上风雨漂泊。”
“留在宫里?与天王朝夕相对?”我声音一挑,听起来就有些挑衅的意味。
宇文毓轻咳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也是朕的女人,朕都说了一笔勾销,从今以后自会好好相待。与她们一样,不分彼此。”
我扑哧一笑,“好一句‘好好相待’,就是像对待徐妃那样吗?”
“你……”宇文毓差点儿又要跟我呛起来,握住我下颌的手一紧之后又是一松,“徐妃是咎由自取,倘若她不是怀有二心,祸害忠良,又怎会有如斯下场。”
徐贵妃作为宇文护安插在宇文毓身旁的棋子,只怕的确做了不少事情,只是对于徐贵妃来说,其他人都无足轻重,她只要保住她夫君一人就够了。
可是,宇文毓的话还是让我心底一寒,对于他来说,除了一个雁昭仪,其他女人只要双脚踏错半步,就是咎由自取了。
“天王还真是宽宏怀柔啊。可惜阮陌只是乡野村妇,承受不起,而天王在阮陌眼里,就是一个强奸犯。阮陌还不至于下作到要和一个强奸犯共度一生。”我冷冷一笑,把他的手拂开,费尽力气想要把横压在我身上的宇文毓推开,这样一折腾,脚把床都踢得砰砰响。
宇文毓愣了半秒,终于直起身,道:“陌陌的身体就这样厌恶朕?朕都说了那日是一时气急。还是……你心里想着别人?”
我不禁笑了,“天王说对了。阮陌在入宫之前就已非处子,所以,我若是心底想着谁,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天王。”
我以为这番话会激怒宇文毓,我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如同他喜欢把我逼到绝路一般,然而这一次,宇文毓没吭声。过了好久,他站起身,反问道:“是否你心里只有杨坚?”
我一愣,显然宇文毓已经认定了我和杨坚之间的情人关系。
宇文毓忽然笑了,“好。既然你只想跟他在一起,朕便成全你。”
他明明是笑着说,可我听来,总觉得声音有那么点儿挫败的扫兴,不等我搭腔,他又说道:“只要你答应这段日子能与朕和睦共处,朕也应承你,终有一日会还你自由,放你们离开皇宫。”
“还我自由?你说真的?”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自由这两个字,与我来说,是多大的奢望。明明对宇文毓这个人已经失望到顶,却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词,而抱了幻想,我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宇文毓自我解嘲般道:“没想到你这般向往离开。也好,朕会放你和他走,不过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惹什么事端,更不要再想凭一己之力出宫去,明白吗?”
“那我就恭候这一天的到来了。”我痛快地应下,不管宇文毓这番话是随口编造还是真有此心。
宇文毓听我答应得痛快,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只听见他的口鼻哼哈了几声,然后便大步走出了庚艳殿。
他走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门都没有掩上,冬日的寒风窜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听着外间的骚动,我反而有些恍惚了。今天夜里的宇文毓实在有些诡异,深更半夜跑过来,忍气吞声不说,还主动要求与我握手言和,在我冷嘲热讽之下,仍旧大发善心地表示要送我出宫去,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梅加在外间轻唤了我两声,我懒得答应。她便帮我把门掩上。
门合上的那一刻,宇文毓之前说的一句话,猛地钻入我脑中,恍如梦中人,被一语惊醒,他说:“若不是以为弟妹死了,而你又一再相逼,朕那晚也不会那样对你!”
以为,这一个“以为”若非口误,那就是宇文毓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也就是说,元胡摩并没有死!
虽然宇文毓不承认,可我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深了。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元胡摩装死,也并非不可能。
她当日不是用刀自刎,而是服毒自尽,那之后,宇文护就随便打发人处理她的后事了。
天下间无奇不有,倘若元胡摩吃了一种暂时闭气的药,这之后只要随便拿一具尸体与她调换再下葬,那这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想要在宇文护眼皮底下行事自然不容易,可宇文护又怎么会怀疑元胡摩的自杀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