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头疼欲裂,眼见张昭华还要喋喋不休,音量也一下子提高了,“朕是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朕也同样说过,希望你们能像从前一样,和睦共处,互相扶持,给朕家的感觉,而不是现在这样成天想着落井下石,置对方于死地!”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宇文毓这话说出来,也不嫌幼稚。他自己就没有抱着和睦共处的心态,在侯修容堕胎一事上,纵容雁昭仪布局,甚至甘愿做了帮凶。他可以为了皇权扼杀自己的孩子、禁锢自己的女人,一丝情意都不念,他又怎么能指望他的女人各个做圣母扮玛利亚?皇宫本就是一个大染缸,进了其中还想留存一尘不染的荷花,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宇文毓实在有些厌烦,朝张昭华摆手,“依朕看,需要闭门思过的人是你。你好好回去反省一下,这一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没事就别出来作乱了。”
张昭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毓,她万万没有想到捉奸捉双,到头来反而把她自己给连累了。在她心里,更是把今日的一切都归结于宇文毓对我的“纵容”,“天王,是您下旨让阮淑媛在庚艳殿中闭门思过的,是您当着独孤贵姬和臣妾几人的面说,不许她踏出庚艳殿半步。到头来,她在这庚艳殿里寻欢作乐,和鲁国公叔嫂君臣不分,您都视而不见,反而是臣妾要被罚!天王这般袒护纵容,让后宫的妃嫔奴婢如何想?独孤贵姬又该如何管理后宫?难道天王有了她,就再不需要其他人了吗?”
张昭华被宇文毓一抢白,脸如茄皮,她一定是气极了,才会当着宇文毓的面直斥起来,这是多么不理智的行为啊。
果然,宇文毓听了她这难听至极的话,恨不能找人把她的嘴巴给缝上,“够了,你真是疯了,在此胡言乱语!你再胡说八道,朕看你也到长宁宫去和徐妃做个伴好了!”
张昭华被宇文毓的咆哮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的眼睛里是恨恨的,却只能咬着牙一言不发。宇文毓话已至此,她不敢再说什么,她怕自己真的被宇文毓关进冷宫里去。
在我看来,宇文毓这句话还是恐吓成分居多,再怎样,他也绝对不会把张昭华和“另有图谋”的徐贵妃关在一起。不过,张昭华这个笨女人是察觉不到了。
我偷睨了张昭华一眼,恰巧和她四目相接,她眼中对我毫不避忌的怨恨让我心中警铃大作,她胸腔里对我的恨与妒已经太满太满,遏制不住地都要漫出来了。
张昭华这个人虽然笨了些,但有些笨招式运用起来,同样会要人的性命,就譬如前殿杨坚与我被陷害那次。
倘若那时我和杨坚同时被捉,倘若这次不是宇文邕的先发制人,令她乱了方寸,只怕我的性命丢两次也不为过。依我看,这个张昭华,或许不会吝惜第三次、第四次的陷害,只要我没死,她就誓不罢休。
我耳边忽然想起宇文护对我说的话,只有不断进攻,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敌人干掉。对待敌人以及潜在的敌人,要先发制人,防患于未然,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张昭华,我是否该先下手为强呢?
“天王,可需要草民……”不知何时,张昭华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庚艳殿,只剩下那个有些局促的大夫背着药箱卑微地立在院子里,战战兢兢地问道。
宇文毓不等他说完,就打发他出去,“不用了,依朕看来,这里没有病人,活蹦乱跳的人可不少。”
我也点头道:“是啊。张昭华找的大夫我可受不起,阮陌有大冢宰的伤药,的确已经好了许多。”
宇文邕本来还带着笑意,想要打趣说些什么,听了我的话,不禁扭头来看我,眸子里像是有了一丝疑虑,“大冢宰给陌姐姐伤药?”
“是啊。陌陌多厉害,这么多人都来讨好你。”宇文毓冷哼了一声,走上前来把宇文邕扯开,“你把李姑娘带回去吧,这里不需要她了。”
这里的确是不需要她了,元胡摩只怕是没机会住进皇宫的。宇文毓情绪不佳,冷不丁地对我说道:“你也用不着大冢宰长、大冢宰短地挂在嘴边,朕心里有数。”
我于是笑笑,不再争辩。最近宇文毓的戏路有那么一点儿奇怪,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他在为我吃醋。
宇文邕只得朝宇文毓躬身一揖,朝李娥姿点了点头,她早已和宇文邕有了默契,这就向宇文毓和我行礼退了出去。
宇文邕也对我和宇文毓说道:“那臣弟就不打扰大皇兄和陌姐姐了。”他才走出去没两步,宇文毓就喊住他,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此事算是到此为止。庚艳殿,你以后也最好少来。放浪形骸,恣意妄为是四弟一贯的作风,可你也该收敛些、注意点儿,莫太过分,落了旁人口实。”
宇文邕转过头来,浅浅笑道:“大皇兄这是为我好,还是忧心陌姐姐?”
宇文毓脸一黑,沉声道:“朕自然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定然知道该怎么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