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似乎为了考验新信徒的虔诚和力量,又把巨大的痛苦降临在泰戈尔的头上。妻子默勒纳莉妮·黛维患了重病,1902年11月23日辞世。
在回忆那个悲痛的事件时,他的长子罗梯德拉纳特写道:
在医生丧失希望之前,母亲心里已经明白,她的死期将临。当我最后一次到她的床边时,她已经不能说话,但看到我,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次日清晨,我们来到妈妈房间的阳台,一片不祥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家庭,好像在深夜,死亡的阴影已经蹑手蹑脚地潜入家里。
傍晚,为了保存温馨的缅怀,泰戈尔给妻子穿上一双拖鞋。巨大的悲痛降临在泰戈尔和他的儿女们身上。
默勒纳莉妮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嫁到了泰戈尔家。尽管泰戈尔以坚忍不拔的精神忍受痛苦,但痛苦并不因此而减轻。
在他妻子活着的时候,泰戈尔没有对她的爱作出充分的估价并进行偿还,这种遗憾格外加重了他的痛苦。他们是按传统习俗结合的,不是一个爱情的婚姻。
当妻子第一次进入泰戈尔的生活时,泰戈尔与其说欢迎她,还不如说是容忍了她,这种情况是完全不能排除的。
默勒纳莉妮既不漂亮,又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而且她是那么年幼,以致不能成为他的伴侣。
在他们结婚时,她只有11岁,而22岁的泰戈尔已是位陶醉于自己天才的俊秀而热情的青年了。但是,她慢慢地成长着,用她淳朴和踏实的举动,用她温存和崇高的品质以及在操持家务中的非凡才干,弥补了她魅力的不足,所有的人在她家里都得到了热情的接待。
整整20年,她以无限虔诚的感情照顾着泰戈尔的生活,生了5个孩子。虽然她年轻、又生活在一个高贵和素有文化修养的环境里,然而她的衣饰是十分简朴的,她也许从未戴过任何贵重的首饰。她高兴地把丈夫的纯洁理想看成自己的理想。
默勒纳莉妮只是在泰戈尔阻止她给孩子穿戴色彩鲜艳的衣服时,才表示过异议。当然,毫无疑义,她在协调丈夫的空想和言行方面十分为难:一方面,他强调朴实和节俭;另一方面,他又希望隆重而热情地接待自己的客人和来访者。
幸好,在那种场合下,默勒纳莉妮精通烹调艺术的才干给予其巨大的帮助。他们去旅行时,诗人强调只带些必不可少的东西,特别见到那些瓶瓶罐罐的炊具,就直皱眉头。
默勒纳莉妮一声不吭,把这些东西悄悄地藏在篮子里,笑着说:“你是多么奇怪的人!到了那儿,朋友来了,我到哪儿去搞一块块美味的馅饼?”
目不识丁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默勒纳莉妮不仅掌握了孟加拉语,同时学会了英语和梵语。在丈夫的严格要求下,她用孟加拉语改写了梵语的简易读本《罗摩衍那》。
不仅如此,默勒纳莉妮还登台演出了泰戈尔的戏剧《国王和王后》。她对角色的分析,真是入木三分。所以毫不奇怪,最后,她在丈夫心里赢得了自己的地位。
泰戈尔在她患病时,为自己的忠诚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整整两个月,他昼夜看护她,拒绝雇用职业看护。
当时还没有电扇,有人在描绘亲眼目睹的情景时说,泰戈尔一直坐在自己年轻妻子的床边,缓缓地摇着扇子,她死后,他通宵达旦地在阳台上踱来踱去,严禁家人去打扰他。
像往常一样,泰戈尔这次悲痛的心情也反映在诗歌里。这些诗歌一共有27首,以小诗集《追忆》的形式出版。无论是感情的深沉和温柔,或是感触的质朴,它都是值得称颂的。
在诗歌里,没有过多的自我怜悯,而是以一种感人肺腑的形式表现出来。泰戈尔在一首诗中写道:
在无望的希望中,
我在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找她;我找不到她。
我的房子很小,一旦失去了东西就永远找不回来。
但是你的房子是无边无际的,我的主,
为着找她,我来到了你的面前。
我站在你薄暮金色的天穹下,向你抬起渴望的眼。
我来到了永恒的边涯,
在这里万物不灭——
无论是希望,是幸福,或是从泪眼中望见的人面。
呵!把我空虚的生命浸到这海洋里吧!
跳进这最深的完整里吧!
让我在宇宙的完整里,感觉一次那失去温馨的接触吧!
泰戈尔在妻子的遗物中,发现了他给她的一沓信札。她把这看做一笔巨大的财富,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他见了它们,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1902年的这一年里,是泰戈尔历经死亡与痛苦的不幸的一年。
一个接一个的生离死别造成的巨大痛苦,纷纷降临在他的头上。命运的巨轮飞速而又无情地转动着,碾过诗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