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树林里一片黑暗,只剩鬼影。子鼠带着两个身手灵活的兄弟埋伏在官道旁,一队运粮的马车缓缓经过,他们不动声色地尾随上去。
不多时,子鼠就只身一人返回了村子,一户农家小院里围坐着几人,赵亦靖与陈子文干了一杯自己酿的米酒,姚景心与陈大嫂寒暄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围着他们团团转,陈大嫂嗔怪一声:“勇儿,别冲撞了客人!”
“不碍事不碍事!”姚景心眼瞅着孩子机灵可爱,头上扎着一根小辫:“大嫂,勇儿多大了?”
“孩子六岁了,整天只知道玩泥巴掏鸟窝。”他们乡下比不得城里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私塾先生授课。
“看他这么好动,想必以后也会像陈大哥这样英勇。”不知不觉,身侧的赵亦靖已经跟陈子文无话不谈,两人竟然论起政事和农业赋税。
“相公,消停点吧!”她开始执行妻子的本能,不许相公将政事时时挂在嘴边,朝他碗中夹过一跟青菜:“光喝酒伤身,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眼神迷离地对着她,他嘿嘿一声笑了:“好,一定听娘子的话!”说完后美滋滋地将碗里的红薯和青菜解决干净,看见她没怎么动筷子,他也帮她夹了菜:“你也应该多吃点,看你瘦的,回去怎么生孩子?”
话一出口,姚景心的脸唰一下红了:“怎么说话的!”
赵亦靖出了皇城身上也带着痞气,真还把自己当成了草寇:“怕什么,你应该多跟陈大嫂学学,看看勇儿可爱的!回去咱们也赶紧生一个!”
陈子文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你也该努努力啊!妹子一个人怎能成事?”
就在几个人欢声笑语的同时,子鼠进入了院子里,看到他到来,两人都放下酒杯:“情况怎样?”
“果然,他们将粮草送到了一处军营,营里的士兵夜里还在加练,我已经绘图记下了位置,其他兄弟在军营外埋伏着。”说罢他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摊开,赵亦靖扫过一眼发现军营位置在沧山脚下另一处,那儿原本是一片荒地。
姚景心看到他眉头紧锁,就知道那不是正规军营:“相公,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约撑在桌边半柱香时间,赵亦靖酒意全消:“景心,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看到她点头,他牵着她的手来到暗处:“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用这法子,只是不久前刚刚平定叶家的谋反,我已经元气大伤,京城的情况你也看见,两兵交战谁也占不到好处,只能苦了百姓,你还记得一个人吗?”
“谁?”
“德妃!”
“你是说那个闭门不见客的德妃?”她不明白这件事与慕辰瑶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德妃在荣亲王心里,就跟你在我心中是同等重要,你明白了吗?”
“你意思是让德妃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不!”他低声覆在她耳边:“不用站出来,要这样……”
姚景心不住地点头,连她都称赞赵亦靖的法子人道,既保护了慕辰瑶的名声,也能击垮赵亦忠:“那我怎么进城回宫?”
“你忘了,我说过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待会我送你回城外小树林。”
“那你呢?”她仰头对着他的侧脸:“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将她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回来,能将此次伤亡降到最低,才是我期待的结局!见过德妃后你就乖乖在宫中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低头轻吻一口,她担心得眼泪婆娑,捧起她的小脸吻干了泪痕,渐渐地朝着那红唇移去……
铁胜军的人已经在城门候了多时,果然看到两道熟悉身影:“参见皇上!”
“起来吧!”看到来人是他,赵亦靖也就放心了:“对了,京城究竟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通知朕?”
提到这儿,铁胜军更是一脸的疑惑:“臣飞鸽传书十二封,快马加鞭六个加急信,皇上都没有收到?”
赵亦靖脸色忽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可能是半路被人拦截了。”
“皇上您有所不知,自从您离宫之后,就由太妃、右丞相和荣亲王监国,在此期间荣亲王以加强京城守卫为由,换下了原本的将士,新兵营的士兵也被他派遣到地方守卫,臣手中的兵马都被调空,右丞相是文臣,手中没有兵马自然没什么威慑力,臣将此事上报太妃,太妃也无动于衷,她说,她说……”
“她说了什么!”
“她说只有这样,你才会舍得回来!如果你连皇位都不要了,那她也不介意荣亲王做皇帝!”
“什么!”赵亦靖脸上没有胡子,若是有,一定气得胡子都直了!
“先消消气。”姚景心给他顺着胸口:“看来荣亲王是有备而来。皇上,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离京,都怪我……”
“不许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心怀不轨的人有一天始终会露出狐狸尾巴。”他狠狠握紧双拳:“铁将军,你护送景心回宫,在朕回来之前一定要保护景心的安全,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属下遵命!”就算赵亦靖没有嘱咐,他也会尽全力保护她,谁叫她是罗翠屏的好姐妹呢?
“皇上,你千万要小心……”眼泪再度滑落,赵亦靖伸出温润的手指帮她擦拭:“不许叫我皇上,要叫相公!”
“好,相公一定要保重!”
“放心吧娘子,乖乖等我回来!”
这一次,他们又因为谋反叛变而被迫分离,上一次分开后发生诸多波折,他们差一点就错过一世,这一次呢,这一次将会发生什么变故?
目送着他们离去,赵亦靖一个人站在林子里久久地望着城门的方向,上一次分别,他没有勇气说出回来的承诺,这一次握着她的手,他拼尽全力为了她而活着!
虽然姚景心先回宫中,但他不是孤军奋战,她会隔着宫墙,朝着夜空为他祈祷,这是他力量的来源:“景心,我一定会回来!”
冷清的街上出现一辆马车由宫中驶出,明秀坐在车内,手中提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朝百花楼靠近,门前的花娘见到老太太凶神恶煞地从车上下来,还以为是谁家贵公子的娘亲找来了,却没想到是宫中的姑姑!
“姑姑,您到百花楼有何贵干啊?”
嫌弃地捂着鼻子,周围被一阵廉价的脂粉味包围,不屑地开口:“诺清姑娘在哪个房?”
听到是找诺清的,她指了指三楼:“上面。”
明秀领着小太监蹭蹭蹭地往楼上走去,推开门,诺清坐在铜镜前发呆,对上明秀花白的头发和冷冰冰的脸,她没来由吓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
小太监站在门外将房门合上,明秀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我是太妃派来的姑姑,你的事她知道了,她同意赏你个名分。”
听到这话,她死灰的眼里出现一阵生的希望:“多谢太妃,多谢姑姑!”
“先别高兴得太早!”她一脸嫌弃地环顾四周:“鉴于诺清姑娘的出生,实在不配为皇室延续子嗣,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揭开食盒,里面盛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诺清看到后脸色忽变,但很快就镇定如初:“我明白了,谢太妃赏赐!”
双手捧着碗,她仰头一口将苦涩的药汁喝尽,脸上痛苦的神情夹杂着忍不住的泪滴滚落,明秀站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如此,那就恭喜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