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开那年,他十五岁,子西五岁多,他抱着她来到医院,看到的就是父母被车碾压到几乎变形的面孔。子西吓得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他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没有敢走近一步。
警察告诉他说,肇事的车子没有找到。
没有任何补偿和交代,他和子西忽然就变成了孤儿。
那时候他不是没有怨恨过,在很多个晚上子西哭着喊着要找爸爸妈妈的时候,在他们兄妹被亲戚朋友遗弃的时候,在他们挨饿受冻的时候,他那些愤怒的情绪一度到了最高点。他恨那个撞死父母却逃掉的人,恨这个世界有失公允。连电视都是这样演的,坏人永远不死,好人永远短命。
于是后来他拼命想赚钱,觉得有了钱,就能拥有全世界,再后来,他觉得做个坏人也没什么,这是这个世界教给他的道理。
可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因果轮回这回事,哪怕逃掉了法律的制裁,还是会以其他方式还回去。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曾经撞死父母的凶手也早就付出了代价,是他太偏执,才会一直陷入那个漩涡里爬不出来。
如今果然报应不爽。
他看着子西被纱布缠裹得几乎看不出样子的脸,想起她五岁时的样子,眼眶终于渐渐红了。父母将子西交给他,可他却亲手将她推进了地狱。
一连几天苏绣都没看到陆澜川,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她压根没注意。他们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合作的公司也从南城扩大到了周边的临市,所以周末她得和赵祯去出差。
晚上她刚好将行李收拾好,然后听到楼梯有响动,想了想打开门,果然和陆澜川四目相对。
陆澜川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都疲倦极了,下巴上也长出了铁青色的胡茬,向来讲究爱整洁的人,这时候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颓靡感。他站在那没动,只是目光沉重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苏绣说:“我明天要出差。”
陆澜川听了看了她许久,最后无声地点点头,随后说了句“路上小心”,然后就缓慢地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苏绣狐疑地皱了下眉头,心里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陆澜川这人一直有人格缺陷,喜怒无常似乎也没什么。
刚刚躺床上不久,又听到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接着有脚步声在她房间门口停顿了下。苏绣下意识攥紧被子一角,可等了半晌门锁也没发出任何声响,脚步声倒像是又往楼梯方向去了,接着楼下果然传来关门声。
所以陆澜川回来一趟,又出去了?
苏绣盯着屋顶,眨了眨眼睛,最后拉过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早睡。
隔天一早她打开门,忽然发现在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挂了个东西,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个药盒,是抗过敏药。会是谁给的已经不用问了,苏绣盯着那个药盒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将它塞进了包里。
这次苏绣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来之前就已经和对方谈的差不多了,所以这趟过来主要就是签合同。
签完合同赵祯提议回南城,苏绣想去这里著名的那条街上逛逛,赵祯讶异地看着她,“你,不用陪陪陆总吗?”
“啊?”苏绣有些摸不着头脑,赵祯一直都知道她和陆澜川关系不怎么样,所以不会无端说这种话。
赵祯也意外她什么都不知道,“西宁有一个度假山庄的项目是和恒业合作的,恒业老总前阵子被爆出洗钱的内-幕,现在陆总似乎也被调查了。”
他说完反问苏绣,“你不知道?新闻上播过的。”
她最近都在忙厂里的事,生意好了之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办公室,哪里还有闲情关心这些?按理说陆澜川出事不出事她都不该瞎操心,可猛然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情绪。
赵祯缓过最初那阵吃惊后,默默地摇了摇头,“看来你和陆总的关系还真是糟糕。”
是啊,她和陆澜川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世界上离得最远的两个人,谁都不知道彼此在做什么。
赵祯见她走神,轻轻咳了一声,“回去吧,我和高洁说好了带莎莎去玩儿,你一个人回去的话我不放心。”
苏绣茫然地看了赵祯一眼,赵祯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你不想关心他,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了,要是回去晚了,那两个祖宗能把房子给拆了。”
赵祯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温和的笑,苏绣猜不透他是不是故意的,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回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