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苏绣一直待在小花园里打理花草,周围偶尔有车经过,她也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等车子驶过院门前,又默默地低下头来继续干活。
天色早就暗了,院子里亮着小灯,这些小灯是陆澜川当时布置花园时一起装上的,以至于夜晚的园子里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依旧有种灯火通明的温暖感。可她待了许久,把该除的杂草都除完了,也浇了水,最后实在无事可做,只能收拾工具回屋。
自己煮了面条吃,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里,耳边只有“吧嗒吧嗒”的钟摆声,实在太安静了,忍不住走过去将电视的声音打开。
其实以前苏绣根本不怕安静,一到周末,刘婧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看碟,竟然也乐得其所。所以苏绣想一定是陆澜川平时太刮噪了,所以才会让她此刻生出几分寂静感,忍不住将电视的声音又开大了点。
陆澜川始终没有回来,苏绣也没刻意等他,到了睡觉的点就如常地上楼睡觉。
然而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苏绣除了从新闻上看到有关他的信息,两人根本没机会碰面。
这天吃午餐时赵祯忍不住又说起来,“陆总这次好像真的挺麻烦,那个度假山庄赔了不少钱吧?但他眼下这种情况,恐怕也没人敢再投钱给他,西宁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苏绣正在低头吃工作餐,犹豫了下,说:“我不清楚。”
赵祯愣住了。
“一直没见过他。”她低声说着,继续埋头吃东西。
刘婧在边上听了也只是抿抿唇,难得的没有落进下石。
赵祯也没再说话,无声叹了口气,苏绣看着面前的饭菜,忽然就没了食欲。
或者在所有人眼里,她这样反倒显得很不近人情,可她能给陆澜川什么安慰呢?他们俩的情况,坐在一起恐怕也是相顾无言吧。他们对太多事情的看法观念都不一样,根本说不到一起去。更何况陆澜川那样的人,用尽手段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那是他毕生最在意的事业,投注了多少心血,怎么可能就此眼睁睁地看着它垮掉。
她最先回了办公室,刘婧和赵祯看着她的背影,又互相对视一眼。
刘婧说:“你可别在心里编排绣绣啊,当初陆澜川对她做的可比这过分多了,她不关心他其实也没错。”
赵祯无奈摇头,“我没想什么,毕竟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指责谁?我只是觉得,苏绣心里其实也是不好受的吧,明明是最该亲近的人,却相处的这样陌生。”
两人最后都只剩欷歔,不知道这样的一对夫妻,究竟该何去何从。
陆澜川每天都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子西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激动,只是坐在病床边长久地盯着她看。
倒是六圈儿有些伤感,“子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要是为个男人,这也太不划算了!那男人到现在也没出现过,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啊。”
说完这话他自觉失言,又叹了口气,倒是陆澜川一直没什么反应。他最近真是越来越低沉了,脾气似乎也没从前那么大,有时候和他说话,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陆澜川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可心里也默默想了想,子西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想一切都回到原点吧?
“陆哥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回家睡一觉?”
每天看他一个人来回奔波,有家不能回,加上公司的事一团糟,六圈儿都看得替他累。然而在这种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他却连个朋友和亲人都没有,想想也挺可悲的。
陆澜川果然没有回答,依旧像个雕塑似的坐在那里。
六圈儿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这种时候或许苏绣在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可陆澜川坚持不许他骚扰苏绣,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有人推开病房门径直走了进来。
两人俱都一起回过头,竟是叶兆琪兄妹俩。
叶兆琪和陆澜川可有阵子没见了,两人一起走到走廊尽头抽烟。叶兆琪借着刺眼的光亮打量他,发现这人清瘦了不少,他低头弹了弹烟灰,沉声道:“怎么样,还行吗?”
陆澜川笑了一声,面容有些苦涩,“还成。”
叶兆琪叹了口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澜川点点头,看着窗外走神。
“她呢?怎么没看到。”
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陆澜川扯了扯唇角,摇头,“不想勉强她,她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这时候让她过来,也是为难她。”
让她违心地安慰自己,想想那样的画面他就觉得酸楚,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叶兆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陆澜川说:“是不是觉得我活该?可到了现在,我也不后悔和她结婚。兆琪,没有这段婚姻,我可能永远活得像垃圾一样。”
叶兆琪无话可说,低着头也有些走神的样子,最后苦笑着附和道:“是啊,像我们这种人,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陆澜川听出他话里有话,叶兆琪狠狠吸了口烟,将剩下的大半截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以前我不明白你,明知这是个漩涡还是要跳下去,现在懂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你割舍不掉的人,哪怕再疼,也还是舍不掉,因为那就是你的命。硬要割舍,也只有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