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教育家的女儿,刘秦思考问题思考了一夜,最终没有得出什么结果,可回想起这一夜的脑力劳动,若思之未果还真有些不值当,刘秦决定将这一天用日记记录下来,回去问问经验老道的娘亲,说不定能得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建议。
这一篇日记还特地被刘秦起了一个特别学术性的题目,就叫做《论不同物种的审美对择偶观造成的差异性探究》,日记里洋洋洒洒一大篇,将她和瑟兰迪尔的大部分故事都写了下来,中心论点无异于是: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我是喜欢上瑟兰迪尔的脸呢还是身材呢还是脸呢?他的性格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甚至非常讨厌这样高傲且眼中无人的类型,可为什么最近突然对他那么有感觉呢,难道自己真有那么肤浅喜欢上一个除了好看就没有别的优点的男人了么,哦不不,是男精灵,对,说不定他在精灵里算是丑陋的,只不过因为审美不同,所以在自己心里跟天神下凡一样。如果这样看来那么他连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写完以后刘秦还开导了一下自己,安慰自己说不要冲动,娘亲时常告诫自己那些青春期的小崽子们都是见一个喜欢一个,这是正常,正常。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和瑟兰迪尔保持距离,不要再让他那张脸迷惑自己的双眼,要真迷惑了她就自戳双眼,眼不见心不静,就不信还能变成颜控。
为了证明自己只是被瑟兰迪尔的脸蛋暂时迷惑,第三日瑟兰迪尔照常驾临之后,刘秦狠了狠心在茶水里不仅下了蒙汗药,还特地掺了不少猛料。
果然不出一会儿瑟兰迪尔就枕着拳沉沉睡去。
这样做本来是为了减少和他聊天斗嘴的机会,可他一摆出这个姿势就立刻变成了能让人的心化成一滩春水尽显柔情蜜意任人欺压的娇弱美人。刘秦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对方的脸,最后终于想到,对呀,不如把他的脸画下来,那样不仅可以带回去给娘亲看一下,平时的时候看上两眼说不定也能看腻呢。
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后说干就干!刘秦拿起自己的素描集和炭笔,搬起椅子到离瑟兰迪尔很近的地方坐下,由眉眼入手,一笔一笔细细勾勒着他的轮廓,发丝,阴影。
窗外似有一只猫路过,在暖洋洋的日光下伸了个懒腰,娇俏地咪叫一声,瑟兰迪尔枕着脸颊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几缕金发从肩部顺滑而落披散在桌上,裁断了窗外大榕树透进桌上的斑驳光影。此番动作吓得刘秦心里一紧,险些把自己的画撕了塞嘴里用来毁尸灭迹,这个方法是她当时帮娘亲监考时从一个学生那里学到的。
还好瑟兰迪尔只是皱着眉哼了口气,在梦中也是刻板严肃的君王架势。
绘图本是刘秦并不热衷的手艺,一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浪漫的情怀,不像一些画师眼里处处是美景,胸中有丘壑,下笔如有神。二是觉得抠细节是一件很烦人的事,就算拥有如斯美景,也扛不住柳絮三千。耐心并不是她所拥有的性格特点之一。
现在她突然想要主动为瑟兰迪尔画一幅像,说不出个中缘由,好像也克服了不耐烦的情绪,就是觉得坐在那里,为瑟兰迪尔画上一整天都是开心的,前提是他一整天都是这样沉睡着,任自己的目光毫无畏惧地上下观摩。
“就当我是在自欺欺人好了。”刘秦心想。
这幅画已经完成了一半,面容和手部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时间也流逝得飞快。刘秦想起来自己的正活儿还没干,病号们也应该吃药了,于是放下炭笔,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估摸着瑟兰迪尔有一段时间才会醒来,本子也就懒得收,直接放在桌面的另一端。
刚转回身去,刘秦被一个奇怪的景象吓了一跳——
格雷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立了起来,双眼空洞无神,泛着大量眼白,如同厉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过快的瘦弱让他的背部变得佝偻,用瘦骨嶙峋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模样,感觉与干尸无异,松弛下来的皮肤贴附在了骨头上,上半身已经基本没有一块像是有肉的地方了。
刘秦壮着胆子往前走两步,在靠近床尾的地方定了下来,对着格雷森挥了挥手,格雷森没有反应。
他究竟是怎么坐起来的?短暂的错愕后刘秦陷入了疑惑。他这个样子,也根本不像有力气支撑着坐起,更别说是以这种奇怪的状态。难道大白天还真的闹鬼了不成。
刘秦转身迅速拿起熬药的汤勺当做武器,以僵硬的姿势慢慢凑上前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发现一件史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格雷森全身瘦得皮包骨头的情况下,唯有之前那块一直在愈合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肤面如同新生儿的皮肤一般,长出的新肉与周围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就在刘秦凑近,看这个医学史上的奇迹看得出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嘶嘶”声,轻微断续的声音并未让刘秦产生过多关注,原本举着汤勺格挡的手也已经放了下去。猛然间,“嘶嘶”声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非常清晰,清晰得让刘秦抽了一大口冷气,瞬间毛骨悚然。
她终于认出来这是什么声音了——蛇的叫声。
她慢慢抬起头来,将关注点回到坐立着的格雷森上半身,却发现格雷森离自己近了半寸!
霎时间,格雷森没有眼珠的眼睛,矮榻似乎断过的鼻梁,已经脱臼的上下颚,正源源不断流出黄色涎水的嘴,占了刘秦满眼,刘秦再也没忍住,迅速跑回瑟兰迪尔的桌边,一只手摇晃着瑟兰迪尔的肩膀,一边慌张喊道:“快醒呀,快醒醒呀!”
这样的举动似乎惊醒了格雷森体内的“蛇性”,格雷森下到了地上,行走的姿势极其奇怪,新长出肉的那条腿作为主支撑,剩下的那条腿完全是被拖在地上的,双手已经脱离了整体骨骼构架,紧紧被一层皮连着。如果没看错的话,胸腔那块儿应该是在“扭动”,虽然是以这种怪异的姿势行走,但是不可否认他的速度甚至比人走路的速度都要快。
死人并不害怕,就是怕会捣鬼的死人。
“快给我醒醒!快醒来!!!”
天知道刘秦有多么后悔今天不仅给瑟兰迪尔喝了罂粟花奶还加了蒙汗药!不论是大力推搡还是大声吼叫,眼前的精灵王都如一尊蜡像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可把刘秦急的,干脆不再指望,伸手一抽他腰间的佩剑,银白的剑身在阳光下变得明晃晃的,剑鸣声如鸿雁展翅,长剑握手却没有丝毫沉重的感觉,剑柄处细密的花纹与古老的文字能看出这是由精灵们制作的精良武器。
有了武器之后刘秦的狗胆儿就大了许多,双手握剑,做出格挡的架势,腿软嘴却硬,冲着离自己不到一尺的格雷森咆哮道:“有本事来啊!我这可是正当防卫!小心老娘砍了你的脑袋!”心里还在骂着身后的瑟兰迪尔怎么平时咄咄逼人的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这么不顶用。
格雷森站在那里,与刘秦保持着刚好的距离,咭咭怪笑起来,声音难听到极点,不像是通过发声器官发出的。可怕的是面皮耷拉着的那张脸,如枯槁般的死人一样的脸,依旧死气沉沉没有任何表情。
刘秦咽了咽口水,很慎重地考虑要不要先发制人,先弄死他再说。当医生当了这么多年,见过生老病死不在少数,主动杀人却还是头一回,听人家说也就是眼睛一闭心一横拿着刀剑往前一戳的事儿,简单到不行,但是新手上路心里难免忐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