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歌词里曾说:我跨越高山和大海,雪山与森林,在最不经意间遇见了你,你在的地方便成了我最后一道风景。
这是商队里一个颇具文学气息的账房先生自己编的词,走得累的时候就唱两句。起初大家觉得这词庸俗无比,让他多学点知识,涨涨文化,就算正经词不会写,怎么的也得学学人家“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之类的。谁知处的久了,任谁都会唱个一两句。刘秦觉得这是必然,谁让他用的是黄梅调。
对于喜欢庐剧的刘秦来说,对黄梅调根本无法忍耐,奈何现在情伤在身,想到人生第一次暗恋就被自己亲手掐死在摇篮里,悲怆得难以自拔,于是想寄情于山水之间,就把这个词换成了个庐剧腔自顾自的哼起来。哼到动情处,差点忍不住内心的戚戚然,快要抹起眼泪来。
知女莫过父,刘彦见她一路上无精打采沉默寡言,调转马头追到商队后头特地来看看女儿的情况。
“为何今日如此颓靡?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没啥事儿,爹我好得很,就是早上起得太早,没睡好而已。”
老爹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爹知道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你若真想回去跟了他,爹也不会阻拦你。”说着说着眼睛里竟然泛出豆大的泪珠,刘秦听着心里也直泛酸水:“爹……”
刘彦擦了眼泪后恨恨道:“可那辛达尔好像也有个相好的,那****见他竟然和其他女人跳舞!女儿啊,听爹一句话,要找就找个靠谱的男人……”
刘秦听了嘴角直抽抽,只能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绝对不会回去找辛达尔的。”
听了刘秦的这句保证,刘彦才放下心来。
商队是在日出时出的发,由一名叫莫格里的精灵带领。这个精灵是红色头发,总板着一张脸,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带路时会先在前面疾奔一阵子,看商队快消失在他视线里的时候又会停下来等他们赶上,然后再继续狂奔。刘彦曾经试图与他交流,不过他似乎有些抵制情绪,所以也就悻悻作罢。
一路上顺通无比,也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就是这个官道可能比较绕路,一直到傍晚也还没有出密林边境。
刘彦建议:“小哥,不如我们歇歇,明天再出发,走夜路多有不便呐。我们也没那么急着赶路。”
怎知莫格里小哥的脾气出奇得犟,坚持要带他们出边境为止。看小哥一脸焦急的模样,刘彦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和商队的人商量了下,同意继续赶路。
人类的体力极限绝对不敌身手矫健的精灵勇士,更何况从日出时就出发,中途基本很少休息,体力的透支令每个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到后来终于连马儿都累得走不动路了,匍匐在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这下子商队不得不摸黑扎营,准备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即使是一直在马车里坐着的刘秦,一下车也不免趔趄了下,屁股坐的又麻又疼,全身的骨头经过长途颠簸也似乎散了架。
熟练地为自己搭好帐篷,在里面点上油灯,待狭小的空间全部被照亮后,刘秦慢慢脱下衣物,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不断晃动的焰苗,心思却不自觉飞向了远方。
现在是深夜,他应该正在睡觉吧。天亮就要出发上战场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心。不对,不应该这么想,埃尔隆多领主也在他身边,这场战争应该会很有希望。那他会带上多少人去呢?戎装是什么样子的?打仗的时候厉害吗?虽然知道他剑术了得,还真想看看他奋勇杀敌的模样……
思来想去,刘秦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操闲心,关系断了就断了,何必扭扭捏捏的,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人家身上,自己在人家心目中其实连根葱都算不上。
正准备吹灯,帐篷外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被灯光折射的影子打在帐篷上,看不出具体的模样和特征,刘秦隐隐有些好奇,低声道:“谁?”
影子没有说话,蹲下身子,从缝隙里塞进一封信。
是一个白色的信封,红色的火漆,封面上写着一排细长的精灵字母,依稀能看出是:
“致刘秦小姐”
信脚处印刷着整齐的鎏金字体,刘秦见到,竟有一瞬间的失神——“来自树宫”。
带着雀跃的心情轻轻启开信封,细长优美的字体在微暗的黄色光晕下跳跃,每一笔都像旋律优美的音符,荡漾在她的心间。她就这么蜷着身子,抱着腿,在心里默默读诵,终是阻止不了完成月牙的眼角,还有浮上耳根的红晕。
即使是在帐篷里,她也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星空。
第二天刘秦起的比谁都早,收拾好帐篷,特别勤快地喊了大家伙儿起床,还踢了某个赖床的懒蛋一脚。精神头看起来好得不得了,仿佛又恢复了往日泼辣大小姐的风范。
她来到闭目养神的莫格里面前准备喊他起床,可这位大爷反应异常敏捷,倏地把双眼一睁,狠狠瞪着正欲靠近的刘秦。这番怒目让她吞了吞口水,满脸堆笑:“小哥啊,您收拾收拾,我们好继续上路。”
小哥对她如此生气,是有理由的,她明白。
众人又赶了一上午的路,密林前方的光线愈加明亮,大家都清楚,漫长的旅途与疲劳即将画上句号。
到中午时分,众人终于有机会得以休息,就地扎营准备开锅做饭。
刘秦跨上一匹马,带着水桶,告诉父亲:“我去刚才经过的那条湖里打点水。”在不远处听到这句话的莫格里眼神顿时一亮,刘秦对他眨了眨眼,笑着疾驰而去。
莫格里立刻也找了匹马,声称去帮她忙,迅速追了上去。
等他真的追到那条湖边,刘秦已经打完一桶水,盖上了桶盖,准备返程。
失望和恼怒之情再也掩饰不住,莫格里气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需要你!”
刘秦充耳未闻,从他身边淡定经过。
莫格里无计可施,只能跟着她转回去,说了一路也劝了一路,不管说什么刘秦都是当做没听见。
有一句话终于让刘秦有了点反应——
“快点回去吧,王说你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孩,他舍不得你走……虽然他可能没在你面前说过,但是他喝醉的时候我们都听到过。”
听到这句话刘秦把缰绳一拉,僵硬得回头看着莫格里,一脸“卧槽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他真这么说?哦,呵呵。”
看着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的莫格里,刘秦故作温柔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目的,但是那封信是假的,我看得出来。虽然是以他的名义来信,但是有些细节还是容易露出马脚。尤其是你一这么说,我更加确信我的判断了——他永远都不可能那样评价我,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
“这真的是大王说的——你听我说!……”莫格里正欲自圆其说,刘秦早已一夹马肚疾驰而去。
直到回到营地,莫格里才停止他的劝告,两人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吃完饭后立刻赶路,谁都看得出来莫格里小哥心情越来越差,也没有人敢去动这位老虎的尾巴。直到午后的阳光完全打在石径小路上,不再有高耸入云的林叶遮挡,一眼绿色的平原山野就在眼前,整个商队才爆出畅快的欢呼,齐齐瘫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前进的力气。
刘彦带着刘秦向莫格里致谢,莫格里臭着一张脸,偶尔一瞥刘秦,而后者根本不与他对视。刘彦有点纳闷:“您有什么话想对小女说的吗?”
莫格里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刘彦识趣地离开,莫格里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刘秦,艰难开口道:“好吧那封信确实不是王写的。”
“嗯哼,那是谁写的?”刘秦晃着腿,抱着胸,十分不耐烦。
“是……加里安总管写的。”
“谁?加里安?”刘秦耳朵都快竖起来了。那封信简直可以堪称情书之典范,虽说刚开始看的时候确实有点小心动,后来就觉得这种肉麻的信,就算打死瑟兰迪尔他也写不出来。结果竟然是比瑟兰迪尔还要死板的加里安写的,一想到信里的内容,刘秦就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是他写的,他希望我带小姐回去,他说能救陛下的就只有您了。”
听到“陛下”这个词,刘秦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他怎么了?”
“总管说,领主预言,这场战役结果难料,但是只有你才能救陛下,否则就——”
焦急的刘秦还没等莫格里说完,便撩起裙摆,跑到刘彦身边,大声喘着粗气说:“爹,我不跟您一块儿回去了,您先回吧,替我给娘亲问个安。”
刘彦一脸惊愕:“你这是……”
刘秦挑了一匹骏马,大声回说:“我回去和辛达尔谈恋爱啦!别担心!等我结婚会请您老喝喜酒的!”说完一马鞭扬起,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飞奔至黑暗的密林深处。
如果不是这么说的话,是无法让刘彦信服的。虽然在那么多长辈面前喊出这句话有点丢人,但是怎么也敌不过内心的焦躁和急切。
她在马背上把瑟兰迪尔骂了无数遍,这个固执的要死的男人竟然不顾预言执意出战,活该会受罪!要是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那他会……真的会遇难吗?刘秦摇了摇头,把坏念头从脑海中抛去。
“我现在就去救你!千万要等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刘秦大喝几声:“驾!”加速驰向心中的那个地方。
处在暗恋中的女人总是冲动的,就比如刘秦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逻辑关系——如果她能够单纯地救出瑟兰迪尔,为什么当初还要急着送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