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瑟兰迪尔对这位病重的精灵也没有抱有多少生存的希望,刘秦还是打算用试一试的态度再坚持治疗看看,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两人有转醒迹象,若从他们那里听到获病缘由,对于治疗会有效果也说不定。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夜幕再一次降临的时候,一位精灵的意识被刘秦从云端拉回。他双眼微睁,眸子却没有焦距,口里胡乱叫嚷着,刘秦凑近听出是想要水喝,于是将他扶起,给他喂完水后,那双本无意识的眼眸开始渐渐转动起来,长久的烧热让他意识混沌浑身乏力,连屋里坐着的瑟兰迪尔精灵王都反应了许久才认出来。
认出瑟兰迪尔的那一瞬间这个精灵迅速从床上跳到地板上,噗通一声给瑟兰迪尔跪下,差一点打翻了刘秦手里的水壶。这一套动作行如流水动如脱兔,之前的病痛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王……”他哆哆嗦嗦地说,全身几乎伏在了地面上。
瑟兰迪尔看着他,面色严峻,再加上极具优势的身高气场,跟单独与刘秦在一起时是完全两个模样。“醒过来就好。”他似在安慰,可转眼间立刻问:“你在紧张些什么。”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犹如千年古木在阳光下悄然生长,虽然缓慢,却向四面八方开枝散叶盘根错节,不知不觉间已然扎根于每一处角落。这句话透露着怀疑,刘秦看着瑟兰迪尔的侧面,感觉这位深不可测的君主几乎知道全部的事情,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跪在地上的精灵语气激动:“没!没有!”匍匐的地上慢慢渗出一片水渍。
“……”瑟兰迪尔闻到了异味,皱着眉头回到椅子上坐着,让他起来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尼莫,陛下。”尼莫被刘秦搀扶着坐下,全身颤抖得厉害,眼神在地上乱瞟,根本不敢抬头直视瑟兰迪尔。
“这四人是你的伙伴?”
尼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病床上躺着的几个病号,惊讶地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刘秦不得不再次把他扶着做好,双手似乎还沾到了他刚刚失禁的液体。
尼莫揪着衣服不敢作答,瑟兰迪尔也不说话,深海一般的眸子淡淡地观察者他的所有动作,姿势与那日刘秦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这王者姿态摆的太帅,令经常与他斗嘴的刘秦都开始暗暗臣服起来。
“我没有耐心,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的陛下!我们之间认识可是……可是不太熟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瑟兰迪尔没有再执着于这个问题,拿起桌上的一颗泛着蓝光的宝石,轻轻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问道:“那你认识这个吗?”
尼莫抬起头来迅速看了一眼,之后低下头去,在他身边的刘秦能听见他好几次吞咽口水的声音。
瑟兰迪尔见他又不说话,也停止了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我清楚你做的那些勾当,你不必对我有所隐瞒。你做的那些事我早就命令禁止,所以你罪不可恕。而且,身为密林精灵,你让我在一个东陆人类面前丢光了脸面,这点更是罪上加罪。”
刘秦对他投以怒目,而瑟兰迪尔权当没看见,继续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将被剥夺永生的权利。第二,把你当日在禁林的所见全部详细地告诉我,我会考虑对你减刑,给你一秒考虑时间——”
“陛下!我说!我都说!”尼莫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哭泣着恳求:“陛下求您饶过我,就看在我们已经被上天惩罚的份上,我发誓我是第一次进入禁林!真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进去了……”说完便立刻抱着头痛哭起来,其惨相惊天地泣鬼神,刘秦也不知道怎么劝,跑到旁边去给他倒了一杯花奶,然后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瑟兰迪尔问:“你给他喝的什么?”
“罂粟花奶,能让他没那么痛苦。”
“好喝吗?”
刘秦瞥了一眼瑟兰迪尔,说:“没尝过,不过应该不算难喝,这在我们那里说好听点儿叫麻醉,说难听点叫毒品,要不我给您来一杯尝尝?”
瑟兰迪尔懒得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尼莫终于冷静了一点,但还是掩不住内心的悲痛轻轻啜泣。刘秦觉得,其实精灵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哭起来的样子跟人类是一个德性。
尼莫抽抽搭搭地回忆说:“我们进入禁林的前一天晚上……我妻子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的衣服了,但是她真的很喜欢东陆商人们带来的丝绸长裙,但是这条裙子价格比较昂贵,在这之前我们一直过着十分拮据的生活,金妮自从跟着我之后吃了很多苦,所以我答应她,这几天努力工作赚钱为她买长裙。”
刘秦不太好意思地避开了瑟兰迪尔瞥来的目光。
“我之前的工作只是为裁缝宾格姆先生打打下手,并不知道去哪里赚到更多的钱,我想去酒馆打听消息,在那里我遇见了这个人——”尼莫指向大腿残缺的那名精灵:“他叫格雷森,他当时去买醉,给了老板很多钱,我想问他去哪里能赚到这么多钱,他说我身板不错,想赚钱的时候不如跟着他,只要我胆子够大……够……够……无视王法。”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底气,尼莫紧张地看了看瑟兰迪尔,见后者并未动怒,才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我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喝醉了,向我透露了很多消息,告诉我只要进入禁林,就能得到许多的财富,我动心了,于是我决定就随他做一次,真的,一次就够!只要能给金妮买那条裙子!
烂醉如泥的格雷森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忘记了前一天晚上对我说的话,我死缠烂打,他才同意在第二天夜里的行动带上我,后面躺着的其他人那天晚上也随我们一起行动。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个团伙,而格雷森,是他们的头头,也是胆子最大,分红最多的人。”
刘秦怕错过什么重要细节,职业习惯让她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重点。
“格雷森经验老道,他告诉我正规的禁林入口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是他知道一个隐秘的入口,是他以前偶然间发现的,于是我们留了两个人在入口放哨,加上我一共三个人绕到了大概禁林的东界附近,找到了他所说的入口,偷偷溜了进去。
禁林很大我很快就迷了方向,他们领着我走,中途绕了许多弯路,但是还算顺利,最终我们来到一个‘拥有财宝的洞穴’,格雷森作为头儿,他会自己一个人进去拿,留下我和另外一个精灵,叫欧文。欧文留下只是为了让我这个新手老实一点,不要进去耽误了格雷森的好事,这样也是为了让格雷森出来后公平分配给每个人应得的财富。”
“等等,你们是在禁林里找到财宝的?”刘秦实在忍不住插嘴道,“难道那里是你们精灵族的金库所在地?”
瑟兰迪尔很快接话道:“这事你管不着。尼莫,继续说。”
“是……所以当时我等在洞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欧文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内心很开心,这么容易得到的大笔财富几乎让我冲昏了头脑,可是接下来我才明白他们愿意让我来,并不是单纯分钱的。
格雷森在洞里喊我的名字,说让我进去,欧文继续在外面等着——原本欧文对我很警戒的,听到这个命令突然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袭击了我还将我的双手给绑住。他这个举动让我不知所措,预感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只能按照他们的命令乖乖往洞穴里面走去。”
“粗鲁小姐,我需要一点提神的茶,另外再给他来一杯罂粟花奶,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就在刘秦听得正入迷的时候,瑟兰迪尔突然打断道。
刘秦万分不情愿地起身干活,服侍好两个大爷之后屁股刚沾到床板,瑟兰迪尔大爷又吩咐道:“你出去将加里安给我喊来,我这里需要他。”
刘秦腹诽说你肯定是想把我支开然后就听不见你们禁林的秘密了吧,你他喵的打开门往门外扯着嗓子喊一声守卫就能帮你传话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脚已经往门边上迈去,刘秦在心里鄙视了唾弃了自己千万遍,难道就如此窝囊地屈服于恶势力了吗?不!怎么可能!
打开门,门外仅有四位精灵站岗,装模作样刘秦假装十分急切的样子,告诉他们精灵王急需加里安,所以必须火速通报。这说法仅仅打发走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刘秦狐假虎威狗仗精势,伸出兰花指指着他们说:“你们大王啊,觉得我这里挤得慌,所以让你们再去搬一把椅子来,啊还有还有,麻烦请转告辛达尔一声,让他明天来这里一趟。”这才完全清理了门外的障碍。
蹑手蹑脚的刘秦放轻了呼吸,双手大张轻轻按压住门檐,尽量避免碰到古旧的木门。可这隔音效果突然变得极好,刘秦听不见内部丝毫的动静。刚打算再凑近一些把耳朵直接贴在门上,木门从内吱呀一声打开,瑟兰迪尔面对着刘秦,说:“姿势不错。”
刘秦直起身来,这几天与瑟兰迪尔的对仗让她的脸皮厚度翻了几番,此刻竟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呵呵笑道:“我渴了,想回来拿点板蓝根喝,这不是怕打扰到您么。结果大王您正好出来了,嘿嘿,您这是打算去出恭啊还是想找我帮忙了啊。”
“来找你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怎样才能让你听话一些,乖乖离我们远点。”
这个问题太有深度太有技术含量,简直能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刘秦一时语塞,心里打着小九九,不知道是该继续撒泼打诨死赖着不走好,还是装回叉变成一名洒脱知趣的智慧女性好。无论怎么着都是输了一筹,瞬间脸上写着无比的失落。
“向我保证你不会泄露即将听到的所有事情。”瑟兰迪尔突然出声。
“好的大王!遵命大王!我保证大王”意外的慷慨令刘秦又恢复了活力,使劲儿地打着瑟兰迪尔的马屁。
瑟兰迪尔回到座位上,让尼莫继续说。尼莫的故事刘秦中间漏听了一段,不过还好不影响后面的剧情发展:
“格雷森蒙上了我的眼睛,之后我就只有双脚能自由活动,在恍惚间我突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有点害怕,但是格雷森拿刀胁迫我前行,还威胁我说如果不合作出去就将我妻子给杀了,我不得不照做。我走到了石洞的中间——那里是唯一一块没有金币的区域,格雷森让我停止前行,我就站在那里,慢慢地我听见四周的金币全部翻滚起来,真的是全部翻滚起来!成千上万的金币坠落就好像金币瀑布一样!接着我就听到一股奇怪的风声,似乎是一种动物发出的,这时候格雷森突然在我身后大喊:‘这是献给您的祭品!’然后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交易,格雷森想拿我的命去获取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