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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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重光会谈,“艳电”出笼(10)

陈国琦从邮局取来一封信并买来一份《华南日报》,他低声对汪精卫说:“是航空信,从邮戳看,是从香港寄来的。信封上直接写着六姑爷的姓名。邮局把它插在门口‘无法投递的信件’的布袋里,我趁没有人注意,把它取来了。”

凡是汪精卫在香港的亲信给他写信,都是写明“河内高朗街二十七号,赵慧君女士转王兰姐女士启”,而这封信却写着“请河内邮局转汪兆铭先生启”,而且没有寄信人的详细地址,只写着“内详”二字。汪精卫感到纳闷:这是谁寄来的信?他急忙拆开信封,奇怪!里面并没有信笺,只有一张1月5日重庆出版的《中央日报》。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里惶惑,两手也微微颤抖,展开报纸一看,头版左下角那行醒目的三号黑体字标题,使他心中一阵五内俱裂似的疼痛:“卖国贼汪精卫和陈璧君向国人谢罪。”

他硬着头皮,忍痛看下去,只见下边刊着一幅照片,反映在照片上的,是形象十分逼真的汪精卫和陈璧君跪在地上的两尊石塑像。每尊石像背上插着一块木牌,把责骂西湖岳飞墓前跪着的秦桧夫妇石塑像前的对联,分别写在两块木牌上:“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石像两旁,站着一群男女老少,有的指着石像在痛骂,有的朝着石像吐唾沫。照片下面是一段文字报道:“重庆各界人士怀着对汪精卫夫妇叛国投敌的无比义愤,自动捐款,请来12个石匠,日夜三班不停,两天两晚塑造了汪精卫和陈璧君的石像,让它们长跪在上清寺街头,向国人谢罪!”

陈璧君见丈夫看报时,脸上呈现出不可名状的痛苦神色,一种想了解究竟的急切心情,迫使她把头凑过去,几乎在同一个时候,与丈夫看完这则令他们痛心的报道。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挫伤,顾不得女性的羞耻,粗野地骂道:“娘的!把我们比作奸臣秦桧夫妇,捅他们八代祖宗,包括这个寄报纸的狗杂种在内!”骂罢,愤怒地从丈夫手中抢过报纸,把它撕成两块。

大约过了15分钟,陈公博、周佛海、曾仲鸣、林柏生和李圣五来到了高朗街二十七号。几句寒暄之后,汪精卫把那张撕成两块的报纸递给陈公博等人看。

“我们早就在香港看到了。”陈公博气愤地骂道,“诽谤,诬蔑,放屁!”

“这个寄报纸的人,居心不良!”林柏生谩骂道,“这人是狼心狗肺!”

“不要理睬它!”李圣五安慰汪精卫说,“真理在谩骂中得到确立,英雄在诽谤中得到成长。”

“诸葛亮有句名言:‘我心如秤,不能为人低昂。’在诽谤面前,我们把心中的秤头高昂地仰起来。”周佛海的话既是慰己又是慰人。

“感谢诸位对我的一片真挚感情!是的,不论受到怎样的攻击,我们应该相信自己,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汪精卫从亲信们的言语中获得莫大的精神力量,开心地笑了。他接着问:“有哪些人在报纸上写文章骂我?”

“有冯玉祥、邵力子、郭沫若等人,共产党的文章骂得最厉害!”李圣五伤感地说。

汪精卫冷笑一声,说道:“共产党希望中日战争长期打下去,乘机壮大自己的力量。如果一旦和谈停战,中日团结反共,共产党就面临灭顶之灾,他们自然骂得最厉害!这正好从反面证明,我们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他越说越兴奋。停了停,问道:“孟余兄怎么没有来?”

“他,他临时改变了计划。”陈公博欲言又止地顿了一下。他实在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破坏这个家庭的喜庆气氛。

汪精卫更有预感。一阵短暂的慰藉过去,更大的痛苦又涌上心头。他把悲伤隐藏在心底,强装着笑脸说:“我看,文惺也不必哭,我们不妨来个苦中作乐!请公博五位把在香港的所见所闻,不论是恶消息,坏消息,干脆来个和盘托出。所谓‘痛快痛快’,先有痛苦后有快乐,痛苦过去必有快乐!”

“是的!诸位不妨直说。俗话说:‘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事到如今。逼上梁山,再大的祸殃也得顶住,再大的风险也得去闯!”陈璧君似乎一切都想开了,她劝女儿说:“不用哭,眼泪挽救不了危急。战胜艰难险阻,要靠智慧,靠策略,靠坚强的意志!”

“我怨我脆弱!好,我不哭,请叔叔们直言不讳,把一切真实情况说出来。”汪文惺擦干眼泪,一反常态地把凤冠戴上,把落地一尺多的披帛披上,“我苦中作乐,满身珠光宝气听叔叔们讲风险,讲祸殃,讲悲剧!”

一阵痛楚的沉默,惶惑不安的沉默。汪精卫虽然不同意女儿反常的做法,但意识到这时候,用词不当只会加深她的痛苦;因为她的思想正是乱糟糟的,乱得找不出恰当的词句来劝慰女儿,只好听之任之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风险、祸殃、悲剧!充其量说有点事与愿违吧!”陈公博显得很镇静,也许他的痛苦阶段已经过去了吧。“刚才,汪主席问及顾孟馀为什么没有来?他永远来不了啦!前天晚上,他带着妻子儿女跑到重庆去了,投靠老蒋去了!”他提高嗓子,用悲壮的语调说:“像这种不坚定分子,离开我们的队伍,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又有什么值得悲痛的?这种人,迟早会离开我们,迟离开不如早离开。一切不坚定分子离去了,我们的队伍将会更加坚定,更加精悍,更加纯洁,这决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公博的话富有哲理!”汪精卫强打起精神说,“记得十八世纪英国有个名叫迪斯列里的首相说过:‘绝望是愚者的结论。’一切聪明才智者,在任何情况下是不会绝望的!”

“十八世纪美国著名作家爱默森也说过类似的话:‘恐惧通常生于无知。’我看,我们之中没有一个无知者。”陈璧君附和着丈夫说。

不知是大家不愿意做“愚者”和“无知”,还是两个死者的话经过两个活者的鼓吹,使大家得到某种鼓励,虽然心情仍然很沉重,但眉宇间却流露出镇静的表情。

“看来,龙云先生这个人并小可靠。”周佛海叹息一声,“1月3日,他与陈诚、薛岳、商震、罗卓英、杨森等34名将领联名通电,拥护老蒋开除汪主席的党籍。”

陈璧君想到龙云曾经满口答应营救她的胞弟陈昌祖,现在龙云的态度变了,也不会营救了,不禁一股伤感涌上心头,说道:“看来,要想把昌祖营救出来,只好另想别的办法了。”

“龙云拥蒋反我,决非真心实意。”汪精卫沉思一会,“我和佛海、公博都是从昆明来河内的,老蒋必然对龙先生不满。在这种情况下,他表示拥蒋反我,只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他与老蒋之间的矛盾而已。今后,他肯定还会营救昌祖的,肯定还会拥护我们的,至少会暗中支持我们。”

龙云正面临着困难的处境。1月2日,蒋介石在重庆召集西南各省的省主席开会,龙云担心他支持汪精卫一伙逃跑而被蒋介石扣押,他不敢去重庆,给蒋介石写了封信,谎说“重病在身”,派李鸿谟为代表赴重庆开会。2日下午,陈诚打电话给他,决定联名发表拥蒋反汪通电,他想陈诚是蒋介石的亲信,准是代表蒋介石的意志与他电话联系的,又见汪精卫的行动得到越来越多的人反对,就欣然同意了。

“两广的情况怎样?”汪精卫不安地问。

“也不妙。”曾仲鸣沉重地摇摇头,“1月5日,李宗仁和白崇禧,张发奎和余汉谋,分别联名发出同样性质的通电。”

“余汉谋这个鳙鱼头,忘恩负义!”陈璧君骂了一声,把余汉谋秘密通敌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有汪先生的挽救,他那颗鳙鱼头早就掉了!”

“夫人错怪了,余汉谋并没有忘恩负义。”林柏生说,“昨天下午,我见到金城银行香港分行的会计师李应时先生,他暗地告诉我,余汉谋汇了25万元法币支持我们,银行的领款户头是褚民谊先生。”

“是呀!这些人拥蒋反我,的确是形势所迫。”汪精卫总是寄予一线希望。他接着问:

“四川那边的情况呢?”

“四川的几个实力派人物虽然没有发什么通电,但他们也不敢支持和拥护汪主席。”李圣五说,“老蒋已对他们采取分化瓦解的办法,将他们控制起来。”

汪精卫是个主观唯心主义者。他原以为凭自己在国民党内的历史、声望和地位,只要他振臂一呼,攀龙附凤者就会源源而来。但足,他打错了算盘,错误估计了形势。“艳电”一发表,立即受剑人们的一致谴责,全国各界人上纷纷集会和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愤怒声讨他们的卖国投敌罪行。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公开拥护汪精卫呢!

“目前,和平运动正处于一个低潮时期。但我们决不能丧失信心。”汪精卫老调重弹,“我们的事业是大有希望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必将爆发。一旦日本主宰亚洲,老蒋非彻底垮台不可!到那时,全国各种政治势力和军事势力,都会纷纷倒向我们。这一天不会很远了。这是毫无疑问的,绝不能动摇。”

汪精卫说到这里,日本驻河内领事铃木南大、副领事门松侍郎来了。汪精卫等人赶忙起身迎接,泡茶的泡茶,递烟的递烟,擦火柴的擦火柴,亲热极了。

“怎么?汪小姐已经提前举行婚礼?”铃木望着凤冠披帛的汪文惺,说着生拗的汉语。

“没有,没有,凤冠和披帛刚从香港买来,试穿一下,看合身不合身!”汪精卫用纯熟的日语回答着,接着把初次见面的陈公博、林柏生和李圣五三人介绍给两个日本人。“明天上午10点,恭候贵领事馆全体先生光临我女儿的婚礼。”

“一定,一定!”门松亲切地说。

“敝国内阁已经改组,遵照外务省的指示,特地前来通知汪先生。”铃木说。

汪精卫心里一震,惊问道:“近卫内阁已经辞职?”

“是的,先生!”铃木淡淡地说,“近卫内阁于1月4日总辞职。平沼骐一郎先生奉命于5日组织新内阁。内务相为木户幸一,藏务相为石渡庄太郎,外务相为有田八郎,陆军相仍为板垣征四郎,海军相仍为米内光政,其他各相也都换成新的。近卫文唐阁下改任枢密院议长。”

门松见汪精卫等人陷于沉思,忙说:“我们相信新内阁的对华总方针是不会改变的,对汪先生的支持也是不会改变的。”

“希望如此,希望新内阁如此!”汪精卫嘴里说一句,脑袋配合着点一下,显得十分殷切。

铃木和门松走后,汪精卫等人都感到诚惶诚恐。他们对平沼这个人很不了解,他今后对汪精卫的态度怎样,实在难以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