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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逾山越谷青藏滇西纪行(3)

昌都的街上很热闹,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四川人开的。这里非常繁荣,但物价却昂贵得惊人!绝大多数的物资都是由数千多公里以外的成都和大理贩米的,一方面为当地需求,另一方面为了高额的差价。

我住的旅馆对面是一个寺院:强巴林寺。它建在一个很陡的高坡上。寺院的四周有许多玛尼堆(用石头砌成的塔形),它们是不能侵犯的,上面的石块、经幡,更不可以随意搬动,几乎每天都有数以千百计的藏民,手持转筒,绕着寺院和玛尼堆,边走,边念,这就是所谓“转经”。转经要按顺时针方向而行,这已成为传统和习惯,即便不是佛教徒,也须要这样走,以示尊重。藏民手里持的转筒,也叫经轮,转动经轮,就等于念了篇经。经轮有大有小,小的如酒杯,大的有房子高,强巴林导的门外有一个大经轮,估计有上千斤重,其实经轮不分人小,只是表示教徒的一片诚心。这种转经活动,据说可以给人带来幸福,免去灾祸。

强巴林寺的外观不是很美丽,但寺院内部却显得非常的庄严肃穆,宗教气氛很浓。每个经堂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所有的鞋一律脱在外面,赤脚进出。念经的时候,门口往往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数百双鞋子,真可谓一大奇观。

一天上午,我去强巴林寺,一位温文尔雅,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小喇嘛主动迎上来,彬彬有礼地导引着我参观寺院。每逢有神位的地方,我都一一拜过,表示敬意,同时取出几元零钱塞进贡箱里。据说,一些虔诚的教徒,为了许愿要五体投地膜拜上万次,除吃喝拉撒和睡觉以外不能间断,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经过厨房时,出于对斋食的好奇我也特意进去参观了一下,最为抢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铜锅,铜锅很大,固定在四四方方的灶台上,如果用来做饭,起码可供五百个人饱吃一顿。

小喇嘛最后领我穿过一个庭院,又登上几级木板楼梯,便到了一间非常幽静、非常肃穆的经房。小喇嘛躬身请我脱去脚上的鞋子,将我引进经房后,就礼貌地告退了。

经房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活佛,盘腿坐在蒲团上,他手捻佛珠,目光敏锐而又慈祥地望着我。我走上前去,深深地施了一礼。活佛没有说话,他站起来,导引我参观了经房。经房不大,祭坛上供奉着许多佛像,百余盏酥油灯一排又一排,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接着我们又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我很谨慎地向活佛请教一些诸如轮回转世方面的问题,然而活佛只是看着我,并不开口,我于是判断这位活佛不懂汉语,可是我错了。因为当我问起今生命运如何时,活佛便拉过我的手,摸了摸,然后飞快地捻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佛珠转动了十几圈,终于停了下来。我以为活佛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我面前示意了一下。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高僧不肯给我片言只语,所能昭示我的似乎只是那根永远无法破译的神秘食指。天机不可泄露呀!

强巴林寺不远处,有一个更令我感到神秘的地方,那就是天葬台。

藏族的丧葬习惯,充满着浓厚的宗教色彩。其葬式大致有五种,即塔葬、火葬、天葬、水葬和土葬,其中塔葬是藏民中最高的丧葬方式,其对象只限于身份极高的大活佛。土葬最卑贱,据认为,土葬是对罪恶昭彰的人的一种惩罚,把他们的尸体深埋于地下,一是使其灵魂不得升天,二是让其自身灭根绝种。在西藏,如果骂人“叫你死后土葬”,就犹如内地骂人“叫你断子绝孙”,那是最恶毒的。在众多的葬式中,天葬是最为普通的,对一般百姓来说,天葬是最庄严,最体面的葬礼。在天葬过程中,据说是将尸体剁成碎片,再拌以糌粑喂鹰。藏族人认为,天葬是新生命的开始,鹰则是生命轮回的使者,尸体的存在严重阻碍了生命的转世,必须依靠鹰把遗骸收拾干净,灵魂才能升天,新生命才能重降人间,这种葬式,从宗教意义上讲,认为是在布施,大概是受到释迦牟尼“舍身喂虎”精神的影响。

我环视着停驻在天葬台周围的鹫鹰。它们身躯矫健,宽大的翅膀张开着,锋利的钩嘴,犀利的目光,粗壮的脚爪,显得异常的凶猛和强悍。据说,鹰是属于上天的,鹰的生死能够自己预先知道,假如死亡将近,鹰就会悄悄地飞向一个他人不知道的地方,全力地冲击着高高的蓝天,直到把自己化成空气,连一根羽毛也不会留在地面。

七月初,藏东南雨季已经来临。许多公路塌方,河水猛涨,大山时常为云雾所笼罩。我乘坐的这班由昌都开往左贡的客车已经在路上走了五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才行了一半。汽车常常被河水和塌方阻止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饥饿和寒冷伴随。乘客们患难与共,有食物和饮料的乘客会毫无保留地全部奉献出来,分发给大家。每遇障碍物,大家主动下车,齐心协力,有时奋战数个小时,将道路开通,尽可能地使汽车开到某个小镇或村庄过夜。回望西藏公路上的行程,我的心中常常充满了恐惧。尽管这些公路建筑是人类了不起的杰作,但每一条路都险恶得要命,汽车常常在悬崖峭壁的边沿开行,有好几次眼看汽车就要掉下去了,我害怕得闭着眼睛等着死神来临的那个神秘时刻,可一个峰回路转,汽车却还在公路上稳稳当当地开着。我乘坐的这辆班车,司机是个酒鬼,他总是一边开车,一边喝烈性白酒。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夺下他的酒瓶,并大声地警告他,希望他注意安全。可我的这一举动,竟引起了车上一部分乘客的反对。因为这些乘客经常坐这位司机的车,他们了解司机,他们说这位司机早已酒精中毒,如果不让他喝酒,他就会全身痉挛,双手握不稳方向盘。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得将酒瓶还给司机,心里祈求着菩萨保佑。道路尽管异常险恶,却也充满了冒险的乐趣。特别是进入横断山地后,山势变得更为奇峭,“S”形的、“W”形的急转弯搞得人头晕目眩。然而,这里的景致却是独特的,到处都是高山峡谷,山顶与谷底的高低差有些地段可达数千米以上。高山顶上白雪茫茫,终年不化,而山腰间却是青青郁郁,森林茂密,山谷底下更是青草满坡,油菜黄花,一派田园景色。这真是十里不同天,一座大山可以领略四季风光!

班车终于在第七天的深夜安全抵达左贡县城。阿弥陀佛!

由于前方的道路堵塞严重,已经看不到往来的车辆了。我不得不背起行囊,徒步东去。

我在左贡县城买了一些食品,又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开始翻越左贡山口。

公路直通山顶,但是弯弯曲曲,我爬得越高,天气就越冷,呼吸就越困难,心口绞痛不已。有好几次,我的脚步甚至迟疑起来,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我终于喘着气爬到了山口的顶点。我被眼前的雪景完全地迷住了,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银装素裹,像一串串钻石在闪烁,分外妖娆。我扔掉行囊,在雪地上奔跑。在这流金似火的七月,一个人置身于冰雪的世界,真是一种奇妙的享受。

两天后到达芒康。这儿的藏民在着装上有些不同。妇女的头发大多扎成许多辫子,通常是一百零八条,她们认为这是个吉祥的数字。头上的装饰物也很名贵,用琥珀、玛瑙或宅石等物来做饰品。颈胸前还挂着一个金属小盒,内装一尊小佛像,这是所谓护身佛盒,除了用作装饰,还可保佑平安,逢凶化吉。男人的头发也大多扎成一条大辫子或数条小辫子,辫子盘在头上,系一根红色彩绸,形成飘带,迎风招展。由于男女服装式样差不多,又不辨颜色,所以,从背后远远望去,一时竟很难分辨出性别来。

芒康有通往滇藏边界的卡车。由于连日阴雨,道路堵塞,所以路一通,搭车的人就格外的多。车厢里挤得满满的,乘客你扶住我,我扯住你,互相支撑着站稳,以免趔趄。

汽车翻过一座五千米的大山,天空下起了小雨。这车没有雨篷,我正担心被淋个“落汤鸡”,却见前方一公里远处,仍然是阳光普照。高原的天,真是奇妙至极。

接下来,汽车便开始盘旋着无休无止地下坡。最后,到达一个叫盐井的小镇,这儿是横断山脉的腹地,海拔只有数百米,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大山,盐井坐落在深深的沟谷中。所谓“横断”,原是这片山脉与其他山脉走势不同,其他山脉都是东西走向的,而这里却是南北走向。横断山就像是刀子,将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拦腰斩断。在横断山脉旅行,所有风景就像一本不停翻阅的连环画,我常常惊叹一路上那绝险无比的美丽,又常常为自己置身于这绝美之中而恐惧万分。

去滇西的道路仍是绝险绝美的。由于连日的阴雨,气温变得格外的低。我站在卡车车厢上,双手紧紧握住栏杆。一路颠簸,不敢将手放进口袋或插入袖筒里,两只手被冷风刮得都快麻木了。

“快看,那就是梅里雪山!”车厢里有个白族小伙子惊奇地喊了一声。

“在哪?”我闻声望去,眼前只有一片云雾。

“在雾里。”有人应和一句。

云雾从深不见底的沟谷里蒸发出来,袅袅上升,凝结在半空中。

汽车经过飞来寺。飞来寺是一座山名,传说这座山原来是没有的,为了方便人们一睹梅里雪山的风采,一位好心的神仙就从远处搬来了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