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衡以为这事过几天就会过去了,谁知道她竟然闹了一个多星期。这女人小气起来真没有办法。
他有点心烦气躁。对于他暴躁的情绪,另外那四个的评定很一致:欲求不满,肝火旺盛。
“你不是挺能的?再说那道房门也挡不住你啊?”纪明城尽出馊主意,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厉衡理都不想理他,直接瞪了他一眼,都是被他祸害的。
“弟妹这样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这事急不来,你得从长计议。”江渔舟的话稍微靠谱,可这口气好像跟他哥似的,里头透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
周济扬窝在沙发里,手里握着一只酒杯,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衡朝他喊:“我说,你那表情怎么比我还愁苦?”今晚他们几个可是出来安慰他的。
周济扬眉头动了动,好似才缓过神来,那两个见状也朝这边看过来。
纪明城说:“你小子难道也失恋了?”
周济扬瞥他一眼,“乌鸦嘴,老子还没恋呢,哪来的失恋?”
“要不就是思春?”江渔舟补充道。
厉衡哈哈哈大笑。周济扬扶额,随后指指厉衡,“不是在说他吗?怎么都来说我?”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样子比我看起来还要愁苦。”厉衡朝他说道。
“想事情而已。”周济扬回答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有些怪,他又蹙了蹙眉。
“到底什么事?”厉衡拿胳膊撞他。
“那还用问,当然是房事呗。”
噗……有人笑喷。
而后,哈哈哈……
周济扬忍无可忍,心想这些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他起身往外走。
后面那几人人还在叫别走啊,没说完呢!
厉衡不想跟那两个说风凉话的瞎起哄,出去买了单追上周济扬。
“哎,老周,到底什么事啊,说来听听。”他俩关系最好,有心事也是没有顾忌敞开说。
周济扬放慢脚步,眸光里闪过一丝情绪,稍纵即逝,“没什么,今天开车差点碰到一个人。”
厉衡挑眉,“女人?”
“是。”周济扬肯定地答道。
“旧情人?”
周济扬倒是笑了,顿了下,面色渐渐如常,“不是。”
厉衡心里吃惊,“难道……你单相思?”
“不是那种关系。”他其实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好了,回去吧,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征服你的苏老师吧。”别在这瞎操心。
厉衡抖擞的精神立刻萎靡了,想到自己睡了几天的沙发,腰都疼了。他决定今晚去他哥家。
一路飞驰到了门口,来开门的竟是裹着睡衣的苗大小姐,对方眼里闪过震惊,“厉衡,你怎么来了?”
哼哼,我怎么就不能来?“小嫂子,我哥在吗?”他表现得很平常的样子。
“他在书房。”
苗一依亲自泡了茶端过去给她小叔子,听见他正在说:“哥,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们吵架了?”苗一依把茶水放在他手边。
厉衡低着头,抿了一口水,“也没有,不就是我交转业报告的事没和她说,她一直气着。我以为几天就好了,她居然一个多星期不搭理我。”
那天苗一依也在场,她当时没有发现苏纯的异样,原来是放在心里了。
“她是嘴硬心软,你还不知道啊,过两天就好了。”
厉衡低着头,拧眉思索着,这都过了一个星期了,等得人焦心啊。半年多没见面,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了,倒让这么一件小事闹得这般,想想真不值。
“我今晚住这儿。”天天睡沙发滋味不好受,回家多了厉太太又旁敲侧击地问,日子也不好过。
他这话说了两遍,厉言知道他肯定不会走了,“行啊。一依,你去跟陈阿姨说,把客房收拾一下。”
“那个……不会打扰你们吧?”
厉言抬眸望着他,灯光在眼中跳跃,这小子,跟他来这套,假惺惺。
厉衡被他哥的眼神一瞧,有点破功,咧嘴嘿嘿一笑。打扰的就是你们,谁让你俩这么恩爱,老子就天天睡沙发,不公平。
苗一依帮忙铺好床,厉衡和她客气了一把,“辛苦你了,小嫂子。”
苗一依轻轻地扬了扬嘴角,把枕头给他摆好,“没什么,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明天是清明节,你该知道这个日子对于苏纯意味着什么。”
厉衡愣了一瞬,他怎么给忘了这事,他有些犹豫了,抿着嘴角心里做打算。是不是该回去啊。
“时间不早了,你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早点过去。”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厉衡就去碧桂园了。出门前他嘱咐他哥:“你替我给厉家的列祖列宗磕个头吧,就说我给他们追媳妇去了,请他们见谅。”
厉言一脚踹过去,臭小子说的什么话。
厉国生后来听到大儿子转诉的话,狠狠地骂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祖宗,白眼狼一个。
厉衡到了碧桂园这边,一打开门,家里竟然没人,她这么早就走了?早知道他不该用过早餐才来,都怪他小嫂子太热情了。摸出电话拨过去,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听,大概在车上听不到吧。
他开车赶过去,半路上他又打了一个,是一个男声接听的,“你是姐夫吧?”
厉衡猜到是苏纯的表弟苏文飞,“是我,文飞,你姐姐呢?”
“姐姐已经去坟地了,手机没有带。”
厉衡觉得不对劲,“你怎么没去?”
“我们待会去,店里有人买东西,姐姐昨晚回来的,一早就去山上了。”
厉衡嘴角抿得紧紧的,她一定是有心事,她有事就会去那儿跟她外婆妈妈说。他昨晚该回来的,此时后悔也没有用了。
“我在开车,先挂了。”他用了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起来。
清晨的墓地上方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里透着几分寒意。小鸟在树丛里跳跃鸣叫,给这无声静谧的世界增添了几分乐趣。
两个墓碑紧紧挨着,一个是外婆,一个妈妈。
妈妈比外婆过世得早。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高中毕业,妈妈生病一直瞒着她,直到最后进了医院她才知道妈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那时候多伤心多无助,身边只有舅舅一家和外婆。
最后的时光里她多想问妈妈,我爸爸到底是谁?小时候她问过的,妈妈告诉她爸爸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就能见到了。
妈妈还说,你要努力念书,考上省里的学校你就能见到爸爸了。
其实妈妈是真的给了她暗示,她考取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带着时刻能见到亲生爸爸的期望重复着枯燥的学习生活。后来妈妈突然过世,她高考发挥失常,可还是考了省里的大学。后来她果真就遇到了蒋雨墨,再后来终于知道了自己爸爸是谁,但那结果却那么突然,那么戏剧性,简直要把她的意志摧毁。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都过去了。苏纯深深地吸了口气,“外婆,妈妈,我见过厉衡的父母了,他们对我很好,他妈妈还给了我见面礼,很厚重的见面礼。”
“我会跟他好好相处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山下走来一个人,穿着正式而庄严的黑色西装,在晨光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脚步声渐行渐近,苏纯转过身,与他视线交汇着。
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她满脸愠怒,“你来干什么!请你离开这!”
“妞妞……”蒋正培原本含着笑意的脸蓦地一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难堪,她还是不愿意见到他。这几年他每次清明节都来,这是第一次碰到她。
“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吗?请你离开这里!”她又重复了一遍。
“妞妞,你就不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吗?”蒋正培满是期待地看着她,他一直想认回女儿,但无论是两年前还是至今,他都没能得偿所愿。
“蒋先生,请你以后别再这么称呼我,这个称呼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还有,我妈妈和外婆不想看到你,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们面前了。你把她们害得还不够吗?人都死了,你还不让她们安息?”苏纯一叠声说完,看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蒋正培脸上失意更甚,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挡在他面前。
“蒋先生,我老婆不想看到你,你何苦让一个女人这么为难呢?”厉衡不知何时钻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蒋正培无言,默默地望了苏纯一眼,她的脸已经撇向另一边,他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下山去了。
“没事吧?”厉衡掉过头去看她。
苏纯蹲下去拔墓碑边上的杂草,头也没抬,“你怎么来了?”
厉衡心想,我正要问你呢,也不等我一下。他也蹲下去帮忙,一边拔草一边说:“你昨晚就来了啊?怎么没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啊。”
“你又没问。”她说,真是把他之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
厉衡眼角抽搐,“哎,我说,你就别这么小气了好不好?我都认错了,再说你也惩罚过我了啊,我都睡了一个星期沙发了……”
她这回终于抬头看他一眼了,却是一脸嗔怪的模样,这人在这里就说这种话。也不怕冲撞神灵。
厉衡还在自言自语:“外婆,您老人家说我是不是罪不至死啊,哎哎,您老晚上给她托个梦吧……”旁边风声呼呼响过,厉衡说着转头朝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听外婆她们都说我可怜了。”
苏纯气得脑袋直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