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呼鹰楼遐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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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艺品(6)

无论是他的书法、国画,从他的笔触可感受其艺术脉搏的跳动,令人品尝到传统笔墨的韵味,以及创新技法的情趣。胄人兄多维的艺术空间,两重的美学性格,使他成为岭南报界不可多得的艺术多面手。在这海阔天空的艺术天地,他潇洒地展开多头的艺术翅膀自由地飞翔。

胄人真可谓事业有成,刚走出艺术博览会大厅,那头又传出消息,《刘胄人摄影作品展》将在广州中山图书馆举行。集摄影、书法、诗于一体,由词曲作家陈小奇配诗,装帧别致的《刘胄人摄影集》将在多彩的日子里奉献给缤纷生活的人们。

(第14章)岭南画风不鸣则已

岭南画派形成至今几百年矣,此中人才辈出,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趋势。黄汉陵就是济济人才之翘楚者,他早年投岭南画派大师梁占峰之绛帐,学业颇精。所临摹的课徒画稿,连占峰自己也常常取错,把临稿当成原稿,可谓得乃师之真传也。

汉陵对岭南画派之表现“程式”学而时习之,岭南画派创作程式如粤剧之音乐唱腔、甩须水袖等表演,画家作画亦有其笔墨程式。汉陵遵循师训,从基本功做起,扎扎实实,一丝不苟。其笔墨功夫,敷色渲染,皴擦飞白,尽显功力。所谓绘画三品,气运生动,出于天成,人莫窥其巧者,神品也;笔墨超绝,传染得宜,意趣有余者,妙品也;得之形似不失规矩者,能品也。我谓汉陵之画,虽未及神品,亦可谓妙品也。其岭南画派求形神兼备,具象抽象并重,在形似基础上力求神似,这就要求画家要有高超的笔墨功夫。汉陵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的,用笔骨法、应物象形、随类赋采、经营位置、气韵生动、传移摹写,此绘画六法在摹拟生活中花鸟具象的同时,追求画面的生动和情趣。

我读他的《红棉》和《神仙鱼》两幅作品,感受到大自然生命的灿烂和蓬勃。那红棉写得如火一般的猛烈,踏着苍劲一枝啁啾而鸣的是一只白脯红嘴的小鸟。此非一般中国画所表现的那么淡泊,这表现了画家对生活浓烈的爱。在《神仙鱼》中悠然而游的三尾神仙鱼,在水底世界享受着生命,绿的藻,碧的水,这是生命的另一个境界。佛教认为生命的存在就是幸福,画家对生命抒发着善良的爱。不过,他对生命的讴歌是以他的画笔,他的色彩,以其纯熟的技巧描绘着大自然。因为,汉陵是遵循着“师造化”的师训,歌颂大自然,描绘大自然成了他永恒的创作主题。

汉陵的画如同璞玉,拭目可见其莹。尽管汉陵“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而飞则冲天,鸣则惊人也。我想,汉陵创作潜力是相当大的。

(第15章)岱宗夫如何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书法艺术以其精、气、神演绎着东方文化神秘的闳旨。书法艺术最高的境界,正好体现了中国释、道、儒、人与天的依存关系,武术和气功正是以天人合一为最高的境界。唐在泰山斗母官东北一公里的山谷中,自然石坪亩许,上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故谓经石峪。泰山经石峪长存天地,这大型摩崖石刻,一字径尺,气势宏大磅薄,蕴藉闳博,书法雄浑古穆,草情篆韵皆备,为书家之万世典范。

若是将张小虎的书法作品置于堂中,风乍起的话,肯定不被吹起。他的字好像是泰山之石镇于纸上,不可动撼。如果将其书置于泰山之巅,必然会蓬然巨响,隆隆落下的。小虎之书,如摩崖之拓,字字千钧,非大王之风不可撼之。小虎书法境界亦禅亦道,小虎得参同之契,修练得炁,辟谷导引,十日弃浊,自存清气,无俗乃仙小虎顿悟灵感,吐纳真气,运行周天,鼓荡浩然,以意领气,贯乎神,得其韵,凝聚毫端,欣然命笔,不知饥乏,如有神助。援笔如錾,行笔如凿,锵然有声,极类金石。其力无比,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此力若武夫发乎指,即可碎石;而小虎发乎毫端,其字坚石,力透纸背。

张小虎河北人,南下粤海,挟燕赵之风,以饮珠江。岭南文化,红肥绿瘦,二十四番花信,极尽明丽。小虎一“石”振波,不同凡响,人皆侧目。初时,认同者鲜,后掂量其作品,始觉份量,虽不及岭南风格之风流倜傥,但也具易水之雄浑慷慨。他以中原文化为基石,兼收并蓄岭南文化,谦虚地向关山月、赖少其老前辈讨教,以丰富其艺术涵养;他还向林墉、王维宝、梁照堂等在岭南画派颇具影响力的一批中青年画家学习。在广州他还结识武术界和气功界的高手,如侠家拳宗师邓锦涛之子邓镇江就是他的好友。对于“禅学”“奇门遁甲”等,他均有研究,以探索东方神秘文化内在的必然思想联系,也就是“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不要以为硬笔写的字必然有力,恰恰用最软的笔写出的最有骨力的字,那才是真正的功力。这种“以柔济刚”的功力最能体现小虎“道家”哲学思想,他就是以羊毫笔书写作品的。他认为狼毛虽硬,但并不能表现内在的功力,只有软的羊毛,饱蕴浓墨,一笔之下连贯其气,自始而终,均衡出墨,不肥不瘦,墨色保持滋润而不枯竭。他行笔如扛鼎,不是一蹴而就的笔走龙蛇。他是将内在的精、气、神行于周天,那么他的笔就成了延长的手。于是在这“空”与“无”的意境中,得心应手地演绎天地的阴阳之合。笔生两仪,运笔间表现了他对艺术的理解,以其意念导引着墨线的走动,以空生色,以色悟空,笔下的线条也就构成了小虎所追求“禅”的艺术境界。

古代的铜器,特别是刻有铭文的铜器更被视为珍宝。铭文书写的美也就成为铜器的美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在商和周初,铜器以雷纹为主,其铭文多为方笔;而西周中叶的铜器以环纹图案为主,其铭文的用笔多为圆笔,铭文的书写已被当作艺术看待了。在东周时,古人记事于石鼓,乃为韵文。它的书写风格很有流畅宏伟的气概。商周至战国,金文多为篆文,石鼓文更是典型的篆文。它明显地保留了古代象形文字的痕迹,着重地突出圆笔曲线的美。小虎的书法在于在此篆文的基础上写楷,以篆跃楷,跳过了隶。这种篆意的楷书最好的体现就是泰山经石峪的《金刚经》了。这种“画如铁石、字若飞动”,正是小虎书法追求的壮美境界。

小虎不但认为羊毫提笔如椽,且认为非如经石峪一般的大纸,不可抒其胸臆。六尺整纸接驳四张,大笔书写,中锋运笔,方可吐其胸中浩然之气。观其书法,其势岿然,其形俨然,骨气丰匀,不苟矩度。他的字在结构上有一种严格的平衡对称,用笔上具有强劲的骨力,而产生一种壮美,而这两者正是书法艺术美必须具备的根本要素。小虎觉得书法如同气功,心境必须清静,把自我融人进去,只有书写这种稳实厚重的金石之书方可体现其境界。

小虎的书法多用篆文圆笔,线条粗犷,拙朴,凝重,雄浑,极尽壮美。似篆而楷,似楷而篆,约略乎似隶而非,演绎着东方文化古代与现代,传统与创新,抽象与具象的交汇,朴拙、雄浑、深沉、厚实,这就是小虎体的书法艺术。在小虎的毫端聚敛着一种东方神秘文化的内蕴,使人恍惚作“岱宗夫如何?”的沉思,那万壑烟籁中,天地间千古不朽的《金刚经》,不是跃然现乎小虎的书法巨制中?

(第16章)心画

岭南文化以其瑰丽雄峻,隽永蕴邃而为中华文化一大奇观。岭南画派更为中国美术史大书了功不可没的光辉一页,与海上派、浙派、黄山派、金陵派……合壁成为中国画的艺术大军,更是一支不可缺少的创作力量。

而河北顺德府的张小虎,挟燕赵之风,南下广东,加入了这支南方“部队”。这位陌生的北方汉子以他的大刀阔斧艺术风格,令岭南父老为之刮目相看。张小虎的书法也好,画也好,总是表现了一种铁一般的力度和冷峻。他的书法有一股“石裂天开,气敌岱岳”凛凛然经天纬地的气概。

泰山有经石峪,有大型摩崖石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字径尺,高35cm,宽60cm,蔚为壮观。小虎书法揣摩其形,得乎泰山之精、气、神。而中华文化的博大闳深正是通过“精、气、神”演绎儒、道、释的全部内涵——天人合一。这在中国的气功与武术,乃其最高的境界,在书法也如是。小虎的艺术境界亦禅亦道,他更得参同之契,修炼得炁,辟谷导引,弃浊存清,得一点浩然之气,无俗乃仙,创作灵感顿悟。援笔如錾,行笔如凿,锵然有声,笔墨如镂如刻,力透纸背。但见笔划非篆非隶、不草不楷,自透“般若”之悟,“金刚”之慨。他喜用羊毫,难得的是,他竟然能以羊毫之柔,竟可镂金刻石,写出千钧一发的力度。

岭南——这个芳菲世界,二十四番花信,万紫千红。小虎以其泰山一“石”,撼动艺林,不可谓不激千浪。岭南书苑也好,岭南画派也好,多以媚劲遒丽、温润秀挺。似这般斩钉截铁,不曾多见。虽说书法有“心画”之称,以线条而达到出神人化的境界。而岭南画派摹拟生活,摹拟现实,或山水、或花鸟亦近乎具象。小虎之奇,奇在以“心”。书也好,画也好,皆出乎心,以心象为之。

这在他的画,尤其是最近他从黄山归来创作的《莲花峰上看山》等一批画,就是黄山的神韵和力度,在他心中构成的感觉。他以艺术修炼所得之熏,顿悟其神,得其气势,蓄乎“丹田”,发乎毫端,而写出黄山之神韵。这非同一般的山水画,而是书法化了的山水画。仓颉造字,一个“山”字,就不是一座具象的山,只不过是表示一座山的符号,人人看了,自会发出“山”字的音,也认得是“山”,而决不会是一条河。

他写的黄山,自然是他感觉中的黄山,不同于一般人眼中的黄山。这不是黄山的具象,而是抽象的黄山,它只能给你黄山的感觉。从画家线条和色彩的表现,欣赏者感受到黄山雄峻的力度。

每一位画家都有其艺术表现程式,张小虎的艺术表现程式在于他以“心”的感觉。他对黄山的感觉,有一种颇类泰山经石峪的大气度。那组成黄山的奇峰、奇石的构成,如同读经石峪所刻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因为小虎的文化底蕴,对这种非篆非隶,不草不楷的书法艺术的修养,才会使他领悟出对黄山的这种形象思维。于是他以他特定的艺术“符号”表现他心中的黄山。《石涛画语录,变化章第三》中写道:“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去,乃为至法。”画当无定法,法由画生,同样画的至高境界,也是“无法”。对于张小虎而言,他的画由心而生,法自然也由画而生了。

毕加索云“我不寻找,我见到。”张小虎的画正是他“见到”的。他不须去“寻找”什么皴法之类的表现程式。他只以他的“见到”,以他的感觉,自然地流向他的毫端,他感到了黄山石的坚实峭拔,于是他笔下也显出了坚实峭拔的感觉。它不是一部机械的“照相机”,而是更高层的能感应情绪的“电子感应仪”,所产生的“心电图”正是他的审美,他的美学思想。

张小虎的书法艺术还是传统的,但他绘画却从这个传统上崛起,闯进了抽象。他的艺术达到了一种启示精神,这就体现在其两极之间,一是抽象,一是现实。这两项的艺术元素,表现了张小虎的自己的艺术精神。他已经不须在乎画面外表的艺术性,而是通过对物象的感觉补充抽象,反映单纯而坚实的物象。这就是他描绘黄山,全部之“法”。

小虎的笔墨具有一种金石气,无论是书法,抑或绘画。他的反映河北农家生活的作品,瓦屋、轱辘、磨盘,甚至玉米、花卉等,直至最近的黄山系列的作品,笔笔戛然作声,如篆如隶,皆可人碑。无怪乎赖少其老其作品题词日“笔墨顽如铁”。我也觉得欣赏小虎的书画,如同观赏秦兵马俑,气象肃然,震撼心魄。正如林墉为其画册所写序所言“长缨在手,铠甲在身……”

不过,张小虎的笔墨也非一成不变,他笔墨多副,如他的《鸣春》、《秋风》却是另一种表现程式。却是更多地汲取了传统绘画的精华,墨线多变,墨色也多变了,依稀有更多前人的笔意。但画中,仍然可以感觉到其中很重的“分量”。

我认同小虎对艺术的追求,他的“重、拙、大”的艺术风格,不过是要达到“大轻若重,大巧若拙”的艺术境界。他的运笔如有扛鼎之力,而不是一蹴而就的笔走龙蛇。他以其修炼的精、气、神行于身内的“周天”,笔也就成了他延伸了的手。对着黄山,他可以得心应手地演绎天地的闳旨。他以“见到”的物象,以意领气,以气运笔,以书画艺术演绎他的精神世界。

(第17章)气吞万里如虎

苏家杰乃苏门五棠棣之一猛男也,发稀而躯高,远视之,吊睛白额,若着斑纹之衫,俨然一立虎也。家杰擅写虎,故谑之,一哂。

余初识苏,十数年矣,乃淡淡君子之交也。其时为花城出版社编辑,结游粤北丹霞,余为文,彼为图,得知其为书籍装帧设计之专家也。余观苏之艺术特色乃中西合璧,既有合东方审美之度,又兼容西方美学。读其画虎,纤毛皆现,虎视眈眈,目光如炬,洞察四野。其用笔兼工带写,与虎传神。擅写虎之画家余首推赵少昂,岭南画派风骨尽现。苏之虎,窃以为另辟蹊径,未必似之,而贵得其神也。如《风起云涌》、《雪夜》、《月圆月缺》、《寂静世界》虎虽凶猛,亦有顿悟样机之性。余以为乃苏兄审美情感之表现也。宋代高僧知和禅师于雪窦山宣法,洞中有虎顿悟,弃恶从善,皈依佛门。苏兄写虎亦有此禅心也。

家杰画虎,画皮画骨,皆为之也,可感其威,令人却步。其技法可谓传统,虎毛撕梳有序;虎目炯炯,洞烛有光;爪牙不敛其利,望而生畏。而其配景,雪月风云,聚散有情,殊见哲理之内涵。百家写虎多显其猛,或回头、或下山、或啸、或吼……凶相毕现。而苏之写虎重于思辨,深藏禅机,此现代人之思也。

苏兄因为装帧之艺,审美层面殊多故亦擅装饰性强的现代画风。此为其另一表现其审美情感之程式,犹如适才听得苍凉洪亮的中州锣鼓,忽转作明快轻松的小夜曲。其音域更显辽阔宽广,表现手法笔墨多端。由“大江东去”而“春雨杏花”,譬如读其扇面之作,尽见其东方古老的审美’情趣与现代美学意识的有机结合。虽然古朴却是以现代意识写之,装饰性甚强。可见其中华民族文化的深厚积淀。

苏门画家五人,各施各法,风格迥异,然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乃为五人殊途同归之根本也。无异是“五”花齐放,“五”家争鸣罢了。苏兄虽为林墉内弟,而艺术上自有建树,并无依附之嫌,难能可贵也。正如其所写之虎,独步山林,自有行空之雄风而吞万里也。

(第18章)为书画作嫁衣裳

——小记裱画师苏华

可以说画家创作最后一笔,是由裱画师为其完成的。一幅完美的画,应当有精妙绝伦的装裱。

数年前,我要找裱画师傅,才初识苏华,一听名字,我愣了一下,林墉夫人?他看出我的意思,便笑笑解释:“同名同姓而己。”我拿出拙作,他不恭维也不批评,只问什么时候要,我说一星期内如何?他说没问题,果然不出一星期,裱好的画拿来了。我展开一看,甚满意。我觉得他使画有一种艺术的延伸和扩展,所裱的绫边与画融为一体。似乎他是深思熟虑,摸透了我的创作意图,我喜欢画鹰,或苍天,或苍松。若是天空。他配以淡雅的青绫,很有苍穹无边无际的感觉:若是青松,他配以花青色的绫边,增加了一种郁郁葱葱,生气勃勃的氛围。

他问我有什么意见,我点点头说:“不错,可以。”于是又把几张刚画好的画交给他,如是,一直到如今,几乎间接不断。一天,滂沱大雨,我想他一定不能来了,不想到门铃响了,来的正是苏华。他落汤鸡似的站在我面前,可是他怀里用雨衣裹的画卷却一点也没有湿,这使我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