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黑煞,胡说八道!”
四食客举步往前走,麻天王不仅不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步,说道:“他是本庄奉盟主之命捉拿的逃犯,几位高僧正在本庄坐等要人。足下要问他的身份,抱歉,盟主没有交代,几位高僧也许知道,请去本庄一问便知。诸位,请!”
如意天王笑容满面,热情地邀请,五名青年反而被她唬住了。武林盟主的家务事,谁敢乱插手?不要命了?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四食客止步,看看四周,含笑说道:“阎女侠说笑了,在下只想看看此人是否黑煞,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就好。”麻天王截言道:“敝庄素来好客,大兄弟既然别无他意,说明咱们是朋友。我大哥生性豪迈,广交朋友,尤其喜欢结交年轻人,他们就在附近,一定会欢迎大兄弟前往敝庄作客。”说罢,引颈一声长啸。
啸声方落,遥遥传来小凤的尖叫:“妙哇!各路英雄都赶到啦,诸位,那边有人杀人……”
三位姑娘觑隙摆脱了那位护花使,正自盲目乱闯,听到啸声,一边循声急赶,一边虚张声势乱喊乱叫。
“少林寺大援已到,已经截住了黑煞,这里大概又出了一个,走,去看看!”
远处有人遥相呼应,是甄护法的两名手下。二人一边循声急赶,一边发啸招呼同伴。霎时,啸声此起彼伏,迅速接近。
五名年青人与麻天王脸色微变,放眼四望,夜幕四合,天地昏暗,风吹草摇怪声四起,仿佛有无数高手快速赶来。
十个麻子九个怪,如意天王见财起意,企图独吞千万珍宝,并对天鸣起了色心。她躲开同伴,打算挟持天鸣前往太白山去见乃兄,设法迫出珍宝人财两得。这位无名青年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以一敌五毫无希望,她不得不改变注意,发啸招呼同伴。不意大援未到,反而惹得鬼上门,追悔莫及惊慌失措。
无名青年见状,疑云大起,沉喝:“留下此人!”
四食客闻声而动,迅速占据方位,霎时布成一座刀阵。
麻天王识得厉害,暗叫:“怪事!天下到底有几个黑煞?这一个到底是真是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目光一转,笑道:“既然大兄弟认为此人是黑煞,大姐我犯不着与大兄弟翻脸。人你带走,日后盟主追问下来,休谓姐姐言之不喻,告辞!”抛下天鸣扬长而去。
四食客奔上前来,翻转天鸣一看,困惑不已。先前所见黑煞,是个疤脸老道,而眼前的这位,假胡须已经被如意天王扯去,变成一个青年道士,四食客一时不敢确认。
无名青年沉思刹那,拍开天鸣被制穴道,取出一颗丹药纳入天鸣口中,问道:“道长,伤势如何?要不要在下送你到安全地方去疗伤?”
“多谢施主大义相助,盛情心领,贫道伤势不重,尚可行走……”天鸣吃力地坐起,婉言谢绝了。他与此人素昧生平,人心难测,小心为妙。
无名青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如意天王适才说,道长是武林盟主缉拿的要犯,又说你是黑煞。请问道长,究竟是什么人?如意天王为什么劫持你?”
“贫道亦甚纳闷。”天鸣吃力地说:“先前,那位女施主指称贫道是什么黑煞,不由分说,将我打翻,扛起来便走。适才,又说贫道是什么要犯,真是莫名其妙,哎!”
无名青年目光如炬,深注天鸣,凝视片刻,含笑说道:“在下曾看到不少出家人,被人当成黑煞死于非命,道长大概也是遭了池鱼之灾。在下蔡成龙,家居南阳枣林庄,日后有暇,请来敝庄作客,告辞!”说罢,带领四食客,急急走了。
来到山脚下,一食客问道:“少庄主,霸王庄眼线四布,不会走眼,为何不带他走,迫他吐实?”
蔡成龙摇摇头,深沉地道:“黑煞一路至此,历经数十场恶战,毫发无损,足见此人不仅艺业不凡,且复具有钢铁般的意志。这等人,纵然斧钺加身,也不会屈服,酷刑岂能奈何他?”
食客道:“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蔡成龙微微一笑,道:“我千里迢迢地赶来,岂能半途而废?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求。总之,此人若真是黑煞,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另一名食客接言道:“少庄主,属下有话奉告,请借一步说话。”说罢向北走去。
蔡成龙微微一怔,举步跟去。
走出数十步,食客回身说道:“少庄主前来夺宝,可是奉了主人之命?”
蔡成龙全身一震,吃惊地叫:“你……你也是……”
“不错,在下也是,而且比你早了几年。在下日前接到主人密令,命你立刻返回南阳,不得再打黑煞的主意。”
“我对主人忠心耿耿,主人为何不直接对我讲?”蔡成龙不快地问。
食客道:“对外,你是主,我是仆,对内,你须遵我号令,我的地位比你高,为什么要先对你讲?”
“主人并未吩咐我要遵你号令。”蔡成龙不服地叫。
食客道:“不仅你,便是令尊,也要遵我号令。你若不服,请去对主人讲!”说罢,举步往回走,与蔡成龙擦身而过。
蔡成龙眼中杀机乍现,蓦然搭住了刀柄。
食客的脑后仿佛长了眼睛,回首笑道:“老弟,别干蠢事。枣林庄中,十之四五是主人的手下,便是他们三个之中,也有主人的人。杀了我,贵庄将会鸡犬不留,信不信由你。”言罢扬长而去。
三位姑娘匆匆赶至,地上枯草倒伏,痕迹宛然,但却不见黑煞的踪迹。
黑煞身负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群雄蜂拥而至,四散开来大索天下,接连三日一无所获。有人发现了黑煞倒卧之处,地上有一滩血迹,人却神秘地失踪了。
群雄不肯甘休,在方圆五十里内展开了穷搜。山高皇帝远,八方豪杰肆无忌惮,成了无人管束的虎狼。
六里外的小山村,因此而蒙受了无妄之灾。村民们被群雄逐出村外有家难归鸠占鹊巢,村中的鸡鸭牛羊猪狗也跟着遭殃,几乎绝种。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叫苦连天。
第五日清晨,灾星到了,皮鼓老人率领五十余名高手赶到了,将村中尚在酣睡的好汉爷逐出热被窝,驱赶到荒野中大开杀戒。
与此同时,西首也赶到了两路人马,一路是由霸王庄满载而归的终南羽士以及大漠五凶数十名亡命,另一路是甄护法率领的一班男女。
这两路人马,都不希望黑煞死,都要保护黑煞闯入中原。得知黑煞身负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犹如热油遇到了水,登时炸了开来,纵马闯入,放手狠杀。
霎时间,荒野中杀气腾空,人马狂野地纵横冲刺,刀光急剧地飞旋闪烁,利刃割裂人体的嘶鸣与垂死的惨号此起彼伏惊心动魄。
数百名好汉爷如同一群猪狗,在可怕的刀光剑影中狼突豕奔,在马蹄下撑爬翻滚哀号,头颅与残肢在空中飞旋……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唯有四大天王见机得早,见势不妙,窜入荆棘林中逃之夭夭。
二魔亦是心胆俱裂,方知龙凤令名非虚具不好惹,不得不收起夺宝之心,杀出重围,逃回河西去了。
大屠杀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幸存者亡命而遁,死者横尸遍野,足有二百余众。
大屠杀一结束,甄护法一干男女,即扬长而去。妖道不死心,率众分头穷搜,希望能找到黑煞,直到旁晚时分,方失望地离去。
皮鼓老人也没有下令搜寻,他对少主的艺业深怀信心。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群雄穷搜多日一无所获,说明少主并未罹难。因此,掩埋了尸体之后,也匆匆撤走了。而这次大屠杀,乃是对各路牛鬼蛇神的一次严厉的惩罚与警告。
群雄退尽,村民们战战兢兢地回村,着手重整家园。
村东二里外,有一座水磨房,四周枯林密布,地势十分隐秘。冬季水枯,磨房铁将军把门,无人管理。
群雄到后,村中爆满,连牛棚羊圈堵住满了。七名好汉爷发现了磨房,撞开房门,在磨房落脚过夜。
夜半时分,十名剑手悄然掩至,将七人斩杀殆尽,尔后拖着尸首悄然退去。
次日午夜,又有五名豪客作了糊涂鬼,第三夜依然。总之,谁若前往磨房过夜,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方圆数十里内杀伐四起,没有人留意这座磨房中,每夜皆有人被杀,不断地有人前来送死,前赴后继。
大屠杀之后,荒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黄昏时分,花氏双妖来到了磨房前。
二人在山头伺伏多日,亲眼看到每日皆有人进出磨房,因此,群雄退去之后,便放心地下山了。
接连多日餐风宿露,十分辛苦,二人打算在此将养二日,养足了精神再赶路。
“二位还不死心?”甄护法鬼魅般从墙角闪出,声音不高,但却可以感觉出慑人心魄的杀气凌厉迫人。
二人看到甄护法,白日的情景电一般从脑海中闪过,不寒而栗。
花孛尧性情暴躁,不甘示弱,喝道:“女人,我二人并未冒犯你,休要欺人太甚!”
“二位在此现身,便是该死!为他们送行!”甄护法纤掌一挥,人往后退,十名剑手大步抢出向前迎,杀气腾腾。
花子尧倒吸了一口冷气,强笑道:“同是江湖一脉,尊驾……”
“住口!”甄护法沉叱:“你走不走!”
“好,我们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双妖转身便走。
“哼!算你识趣。我警告你,再敢向黑煞伸爪子,休怪老娘心狠手辣!”
双妖脸色铁青,一眼不发,上了北山。
甄护法望望磨房,脸上浮出一抹难测的微笑,率众走了。
三位姑娘始终不曾远离,她们夜晚混在村民中,在山上过夜。白日四出乱闯,希望能找到黑煞。理由很简单,受人点滴,涌泉以报。
三位姑娘业已证实,在四海客栈中,暗示三人提防花氏双妖的老道,便是黑煞。此后,老道多次在途中现身,逐走了双妖,使三位姑娘免遭凌辱。这等大恩,安能不报?至少也要当面道谢,以了心愿。其次,黑煞的包袱,兵器,百宝囊,皆在姑娘们手中,里面的疗伤药物,乃是江湖人物赖以保命之物,片刻不能离身,必须尽快交还。
三人在村中借宿一夜,次日清晨出存,踏着小径朝磨房方向走。
三人的身影尚未消失,茅屋后踱出了五名村姑,是甄护法和大姐等人。
“这三个丫头是何路数?”甄护法注视三位姑娘的背影问道。
“与竹林小筑有些渊源。”大姐回答:“她们曾多次得到黑煞的暗中相助,大概要感恩图报,不会对他不利。”
“唔,黑煞的伤势,也该痊愈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大姐道:“何不趁机将他擒住带走?岂不更省事?”
“你的主意一点也不好。”甄护法一边走,一边说:“群雄人数之多,武功之高,皆非我辈能够颉颃。纵然将他擒住,万里迢迢,如何带走?一旦走漏风声,想想看,会是何种结果?还有龙凤令,他会容你从容遁走?他们会群起而攻,甚至杀入本教扫庭犁穴,他们有这个能力。”
大姐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甄护法又道:“迢迢数千里,我等纵然有通天之能,也难以横穿中原,顺利返回总堂。因此,本作以为,与其冒险擒人,不如暗中助他前往中原,待他到达武当之后,再设法诱其前往武昌,由教主亲自出面,方能万无一失。”
“甄护法足智多谋,属下望尘莫及。”大姐五体投地。
三位姑娘没有看到甄护法等人,急急往前走,磨房在望。
近了,房角闪出两条人影,不是冤家不聚首,又是花氏双妖。
数九寒天,在野外过夜,的确令人吃不消,因此,天黑以后,双妖悄然下山,钻进磨房平安度过了一夜。清晨出屋,准备起程,看到三位姑娘,喜出望外。
双妖方自闪过屋角,黑煞自磨房中接踵而出。
磨房内有个小小的阁楼,堆满了柴草杂物,他躲在阁楼上养伤多日,除了甄护法等人,群雄竟无一人知晓。
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但虎目中神采奕奕,足见内伤已愈。
他踏出磨房门,左右一扫,掠上了北山,没有看到三位姑娘。
三位姑娘看到双妖,大惊失色,纷纷拔出了短剑,萧玉手中是黑煞的软剑。
“妙!”花孛尧抚掌大笑:“出门便遇上三位天仙般的可人儿,难怪昨夜美梦不断,真是太妙啦!”
左右一分,绕到三位姑娘身后,沉喝:“向前走!去磨房与我二人做一场露水夫妻,便放三位走,绝不加害。若敢不从,稍时擒住,先奸后杀,一个也休想活,向前走!”
“无耻!”小凤扬剑怒叫:“该死的畜生,当心,黑煞大哥会将尔等打入十八层地狱!”
“黑煞?呵呵呵……”花孛尧狂笑:“他纵然没死,也逃到千里之外了,鞭长莫及救不了你,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