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澈和尚率领三名师兄弟,坐镇阎家堡,调兵遣将,对付黑煞。
山中群雄云集,而少林寺的大批高手尚未赶到,他在山中势单力薄,倘公然对付黑煞,万一泄漏了天机,群雄趁火打劫,情势将会失去控制。
黑煞不能落入群雄手中,更不能死。人一死,千万珍宝便会石沉大海,最好的办法,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弄走。
黑狐狸一去不返,黑煞三人却仍然在山中游山逛景,悠游自在。
大澈和尚飞鸽传书,调来了女杀手黑凤凰。
这女人年约三十岁,是个玩毒的行家,易容之术出神入化,诡计多端神出鬼没,杀起人来明暗齐施不择手段。据说从未失过手,这一次却阴沟翻船大败亏输。
她听到小神童的叫声,信以为真,肝胆俱裂,慌忙吞下几颗祛毒丹药,折身向东南飞奔,希望能讨回阎家堡,设法祛毒疗伤。
逃出三十里,已经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再逃下去,会气散功消,永远到不了阎家堡。
“不能再逃了。”她告诫自己:“这般模样逃回去,会被他们嗤笑……”
她来到一株古松下,趺坐于地,竭力调匀呼吸,接着开始运功疗伤。
功行一周天,功力恢复了三成,奇痒感也减轻了不少。
脚步声入耳,半山坡出现了四名僧人,看到树下的黑凤凰,身形加快,飞泻而下,是大澈等人。
“大师救我……”她扶着树干站起。
“人在哪里?”大澈冷冷地问。
“我……我失手了,中了小叫化的毒针……”
“毒针?你是玩毒的行家,会惧怕小小的毒针?笑话!人在哪里?”和尚脸色冰冷,毫无怜悯之色,嗓门提高了一倍。
黑凤凰吃力地从背上拔出几枚毒针给和尚看:“你看,这是毒针,我已经尽力了……”
“人在哪里?”和尚声如焦雷。
“西南方向,六十里外,中了我的毒针,大概刺破了气门……”黑凤凰从和尚眼中看到了危机,多说了一倍距离,方向也背道而驰。
大澈脸上浮出飘忽诡异的笑容,说:“施主,你的确尽力了,咱们用不着你了……”禅杖一顺,便要出手。
黑凤凰忽地“咯咯”一笑,扬起手中毒针,说:“大师可知,此针喂有何毒?”
“何毒?”和尚一惊。
“大麻风。”黑凤凰道。
四僧脸色一变,飞退数丈。
他们见过麻风病人的惨状,山中就有不少,传染性极强。那情景,想起来便令人毛骨耸立,噩梦不绝。
黑凤凰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对大麻风并不陌生。初时,她信以为真,之后静心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麻风病毒虽然厉害,但进入人体之后,绝不会有如此猛烈明显的感觉。即便真的中了风毒,十年八载也要不了人命,而眼前的四位我佛弟子,却已动了杀机。
“我身中奇毒,活不了多久了。”她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哀求:“大师,我还年轻,不愿意死啊……”
大澈奸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一生擅使奇毒,临了死于奇毒,也是报应,贫僧如若救了你,佛祖会降罪的。后山有一个小洞,正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施主不妨躲在洞中,好生忏悔一生的罪孽修修来世。阿弥陀佛,贫僧告辞!”说罢,偕同三僧扬长而去。
“秃驴,见死不救过河拆桥,姑奶奶不会善罢干休!”黑凤凰恨声不绝。
紫衣姑娘唯恐天下不乱,传出了少林寺雇佣黑心杀手,暗杀黑煞未遂的消息。
接着,少林寺雇佣黑凤凰再次暗算黑煞,黑煞身中奇毒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太白山。群雄得讯,方知与那一对小男女同行的年轻道士,便是千万珍宝的得主黑煞,立刻闻风而动,大索天下。
紫衣姑娘听到第二个消息,吃惊不小,立刻倾巢出动,寻找天鸣。
幽谷之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破袍,非僧非道,年约古稀的老者,犹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向西逃窜。
四名佩刀大汉,东张西望,迎面搜寻而来,看到白发老者,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一大汉大概觉得老家伙不像个有本事的人,迎上几步,喝道:“喂!老头儿,可曾见过一个年轻道士?”
“什么道士和尚,我老人家不认得,让道!”白发老者口中沉叱,毫不停顿地向前闯。
“你这老家伙,好横!讲清楚了再走,留下!”大汉笑骂,伸爪便抓,只用了四成真力,目中无人。
“滚!”老者冷叱,轻描淡写地挥掌反格,人向前闯。
“啪!”掌缘与小臂接实。
“啊呀!”大汉痛叫,斜冲五步,小臂如中巨锤重击,抬不起来了。
“咦!”三同伴惊叫,其中二人同时抢进,同时出掌拍出,施出了八成内力。
“混帐!”老者大怒,双掌齐出,神奇地扣住二大汉的腕脉向后便扔。
“啊呀!”二大汉惊叫,身形腾空向后飞,“呯噗”落地,七荤八素难辨东西。
第四名大汉看到同伴吃亏,大吼一声,单刀出鞘疾如星火扑上,“唰唰唰”连劈三刀,刀声虎虎,刀气纵横,刀上功夫火候不弱。
“该死的混球,不见棺材不落泪!”老者火冒三丈,杀机怒涌,方欲下毒手,蓦闻传来一声宛如小儿般清脆的长笑,接着,有人怪叫:“老鬼,杜小辈在东边!他在西边!醉鬼,他在南边!截住他……”
白发老者脸色一变,舍了大汉折身便逃。行不数武,面前突然现出一位脸色阴冷,长发披肩,须发如墨,身着青袍的老者,拦住了白发老者的去路。
白发老者惊退几步,怒视来人,不发一言。
“杜小辈,为何不逃了?”青袍老者阴恻恻道:“你必须更换名号,否则,休想生离此地!”
三大汉愕然相顾,惊异万分。白发老者的年龄,分明长于青袍老者,为何反而是小辈?怪事!
“做梦!”白发老者斩钉截铁地道:“杜某技不如人,虽死无憾,绝不改号!”
“咯咯咯……截住了,鬼仙,快揍他!”
怪叫声中,丛林中窜出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只见他面如满月,脸色红润如婴儿,白发披肩,身着百补纳衣,足趿破草鞋,一对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处乱瞅,看到四大汉,挤眉弄眼怪笑不已。
四大汉惊疑不定,想走不敢走,更想留下来看看,这几个老怪物到底是何来路。
手臂挨了一掌的大汉忽地杵杵同伴,低叫:“看!小叫化的狗!”
三人移目望去,只见丛林中窜出一头黑色狼犬,口中叼着一头半大小鹿,奔向一条幽谷。
拔刀砍人的大汉双眼发光,兴奋地叫:“是他的狗!黑煞必在附近,快跟上去!”
三大汉不再看热闹,飞身赶去。
黑虎看到有人追来,速度加快了三倍。方至谷口,“吧嗒吧嗒”一阵怪响,山坡上奔下一位身着破袍,怀抱酒葫芦,醉眼眯斜的老者。他自半坡斜冲而下,险些与黑虎撞在一起。
老者怪叫一声,飞退几步,注视黑虎眉开眼笑,怪叫:“啧啧!好肥好壮,好可爱的香肉,咬一口保证赛过活神仙……”
小神童飞奔而至,喝道:“老家伙,你说什么?”
黑虎一溜烟奔到主人脚边,放下猎物,怒视老者作势欲扑。
老者道:“我老人家想吃香肉,烧酒就香肉,啧啧!好香!小娃娃,我老人家不多要,只要一条腿,给我一条好不好?”
“你吃吃看!”小神童怒容满面。
四大汉飞路而至,收住脚步静观其变。
老者疯疯癫癫地说:“今世里我老人家吃你的狗,八十年后,你老人家吃我的狗,两不相欠……”
“胡说八道……”
“什么胡说八道,八十年后,你老人家是我老人家这般年纪,我老人家转世投胎,恰好是你老人家这般年纪。当你老人家成了我老人家,你老人家便可来抢晚辈的香肉下酒。呵呵呵……有趣!有趣……”
四大汉听不懂,也等不及了,打个手势,绕过老者向前扑。
小神童见状大惊,天鸣中毒之后,足足昏迷了十二个时辰,方始甦醒,但却全身发僵,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四大汉皆非庸手,若被他们闯入山谷,他和萧玉势难抵挡。
他油然生出拼命之心,带着黑虎后退几步,守住谷口,横棍沉喝:“各位也想乘人之危?”
四大汉一边迫进,一边道:“老弟,请勿误会,咱们只想见黑煞一面……”
老者怪眼一翻,喝道:“喂!你们这几个小辈讲不讲理?我老人家话没说完,你们凭什么打断我老人家的生意?”
“老家伙,滚开!”一大汉沉喝,继续向前走,一点也没将老者放在眼里。
江湖上弱肉强食没有道理可讲,试图讲道理的人,一定是没有本事的懦夫,怕甚?
“不讲理!不讲理!”老者顿足大叫:“吓跑了我的香肉,我老人家就拿你们做香肉,站住!”
一声沉喝,四大汉骤觉身后传来一道无形的吸引力,跃出的双脚不是向前落,而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四大汉大惊,慌忙运功相抗,糟了,吸力突然消失,四大汉措手不及,“噗通”一声,全趴下了。
老者“哈哈”大小拍手叫:“有趣!有趣!免礼!免礼!小娃娃,快叫他们免礼……”
一大汉一蹦而起,一刀挥出。
“杀人啦!”老者怪叫,抱头鼠窜,一溜烟逃到笑笑身后,抱住他怪叫:“老人家,他们要杀人,救命!”
大汉如狼似虎扑上,“力劈华山”当头便砍,要将老少二人全砍了。
老者“啊呀”一声,抱住笑笑仰面便倒。笑笑魂不附体,手中的铜棍不由自主地向上扬。
“铮”地一声,大汉刀脱手飞泻十丈开外,踉踉跄跄向后退,退了五六步,仰面摔倒。
黑虎咆哮如雷,扑向怪老者。
“住口!”老者跳将起来沉喝。
黑虎吃了一惊,陡然跃开,望着老者“呜呜”地叫,不敢扑袭。
三大汉爬起身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拉起同伴急急走了。
老者挤眉弄眼,对小神童说:“我老人家今日有事,请你老人家看好我的香肉,千万莫被野狼叼了去……”说着,拎起黑虎叼来的小鹿,撒腿便跑。
“放下我的猎物!”笑笑怒叫,飞身急赶。
老者如若罔闻,奔到青袍老者身旁,笑嘻嘻道:“杜小辈,你逃得比兔子还快。”
“还我猎物!”笑笑奔上前来,伸手便抢。
老者将他拨个筋斗,沉下脸道:“岂有此理!、适才说好了,八十年后,连本带利还你四头,若大把年纪,你敢食言自肥?”
“你……我几时……”笑笑气结地叫。
青袍老者喝道:“醉鬼,休要胡闹,一边去!”
“你这老鬼,越老越凶,不和你耍了……”怪老者朝笑笑作了个揖,压低嗓音说:“乖孩子,你老人家莫胡闹,惹恼了老鬼,会打烂你的屁股。走,咱爷儿俩去一边说话……”
“老醉鬼,你给我住嘴!”青袍老者冷叱。
怪老者吓了一跳,拉住笑笑远远躲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笑笑好奇地问。
“不许说话!”怪老者捂住了他的嘴。
笑笑打开他的手掌,凝目观望。
只听青袍老者道:“混帐东西,老夫当年追人之魂,尚需双掌,而你小子竟敢自诩一指追魂,置老夫于何地?今日,你我之中,必须有一人更换名号!”
“原来是意气之争,这几个老怪物,到底是什么人?”笑笑恍然大悟,搜肠刮肚苦思不已。
“办不到!”姓杜的老者十分强硬:“三十年前,杜某技不如你,不得不遁入西域。不意苦修三十年,依然败在你手中。除死无大难,今日纵然是斧钺加身,杜某一指追魂的名号绝不更改!”
“如此,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谁怕谁?”杜老者豪勇地叫:“一指追魂会三仙,也是一段佳话!”
“蓬莱三仙!”笑笑心头灵光一闪,也生出无限希望。
蓬莱三仙,乃是传说中,成名于一甲子前的前辈人物。
当年,三魔、四怪、五佛、六妖十八名高手,相继崛起武林,各领风骚十余载,皆是当年无人可敌的风云人物。四怪之一的白发老怪白仕杰,便是天鸣的曾外祖父,此时,正在锦绣谷中闭关修炼,已有十余年足不出谷了。
五佛则是少林寺金、木、水、火、土五位长老,亦有数十年不问江湖是非了。
而三魔,便是眼前的三个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