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名前往槐树镇运粮的庄丁,并非天鸣所杀,而是被被甄护法的手下砍掉了脑袋。
“庄中还有多少存粮?”卫降雪问道。
“回庄主,勉强可以维持三日。”
卫降雪心中稍安,道:“选派二名高手……不!选派二十名快刀手,明日一早,护送负伤者前往槐树镇就医,到达之后,传令伏虎堂,火速运粮来。我就不信,他连就医的负伤者也杀。”
伏虎堂乃是卫降雪手下精锐,人数不多,仅有六十余人,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其职责是刺探噶尔丹各路密使及其爪牙的踪迹动静,并予以搏杀之。
另有朱雀、青龙、伏蛟三堂,驻扎于河南、汉口等地,其职责与伏虎堂相同。
接连两日,竹林小筑停止了追杀,全庄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个人影。
天鸣卓立亭中,注视山庄,纳闷不已。
小神童拍拍肚皮,道:“这位姑奶奶不是善男信女,不会就此罢休,一定有在谋划新的阴谋。我去捉一只鹿来,先填饱肚皮要紧。”
“干粮吃完了?”天鸣心不在焉地问。
“早就完了,山上有的是鹿,咱们每天铐一只,卫丫头一定会如丧考妣。”
天鸣心中一动,忙道:“此庄的粮草由何处运送?”
小神童遥指山下谷道,说:“这条道直通槐树镇,可通车马……咦!你要断她粮道?”
“有何不可?”天鸣“呵呵”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她手下那班虎狼饥肠辘辘,嗷嗷待哺,想想看,会是何种结果?”
“妙!大妙!”小神童神飞色舞:“一定会树倒猢狲散,甚至把他们的主子当烤鹿分吃了。”
甄护法率二妹赶到凉亭前,扑了一空,天鸣二人已在半个时辰前走了。
“看情景,他二人离去不久。”甄护法拨弄着地上的篝火余烬自语:“若不事先说明,我担心这家伙会翻脸,可是……”
“禀护法,金堂主到了。”二妹打断了她的话。
“金堂主,消息已经传出了吗?”甄护法迎住大姐,不安地问。
“传出了。”大姐兴冲冲道:“群雄可望在午后赶到。”
“糟了!”甄护法连连顿足。
“怎么?甄护法没见到黑煞?”大姐一惊。
“本座来迟了一步,他已经离开了此地,若不尽快告知详情,咱们极有可能会弄巧成拙。”甄护法忧形于色,发出二声短促的尖啸。
不一时,一名猎户装扮的中年汉子匆匆掠至。
甄护法劈头问道:“黑煞去了何处?”
“回禀护法,他二人下了山,沿谷道向北走了。”猎户躬身回答。
“向北是槐树镇,他去哪里作甚?”大姐自以为是地说:“是了,镇上驻扎了此庄的人马,一定是去镇上寻他们的晦气。”
甄护法道:“此人诡计多端,此去必有目的。苏三,传令众弟兄,沿谷道打探,不得有误!”
“小人遵命!”猎户飞也似走了。
“金堂主,镇上高手,乃此庄精英,不可等闲视之,本座先行一步,你率其他弟兄火速前来接应!”甄护法叮咛一番,与二妹下山,向北走了。
这女人的内功修为造诣极深,一个时辰后,竟然在途中赶上了天鸣。
“道长,请留步!”她一边提气飞掠,一边高叫。
“施主有何见教?”天鸣停住脚步,含笑询问。
甄护法收住身形,长吸一口气,稳住气机,说:“据可靠消息,少林寺的伏虎尊者,率领六十余名特等高手,不日可至,道长有何打算?”
少林寺的伏龙、伏虎、正方、正至四尊者,乃是武林盟主老神仙座下四大护法,一身艺业出神入化,每人手下有八名武功超绝的武僧。正方、正至二尊者,乃是老神仙的贴身保镖,时刻不离身。伏龙伏虎则专事讨伐不肯雌伏的武林豪杰,心狠手辣,无人能敌,武林朋友畏之若虎。
天鸣也是久闻大名,为之一惊,不动神色,技巧地反诘:“尊驾以为,贫道该如何应付?”
甄护法娓娓言道:“少林寺居心叵测,传出了道长得了九龙珮消息,境内的群雄闻风而动,正在四处寻找你,目下,已经掌握了你的行踪,很快便会蜂拥而至,少林寺更是志在必得。道长何不趋吉避凶,及早抽身置身事外?”
“只怕少林寺不会容我从容抽身。”
“道长若愿出山东行,我等将全力以赴,为你阻挡强敌。”
“你要我东行?”天鸣“呵呵”大笑:“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诸位盯梢千里,竭力要我东行,是何居心?”
甄护法早有准备,从容说道:“晦道老贼威逼利诱,一统武林,顺昌逆亡,十余年来,无数武林同道死于非命。我等皆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及其子侄,因此,与少林寺势不两立!”
“与贫道何干?”天鸣仍然不敢大意。
甄护法道:“少林寺害死令尊,杀父之仇,仇深似海,晦道老贼也从未放弃斩草除根之心,而咱们这些人也在等待追魂雷霆的后人重现江湖,与少林寺清算总帐。因此,本教的金堂主等人,在乌鞘岭知悉了少侠的身份之后,即可飞鸽传信,报知教主。教主即令我率领众弟兄前来为你助阵。十余年来,咱们一直明暗齐使,袭杀少林爪牙,奈何老贼势大,本教寡不敌众,折损甚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少侠身上。”
情真意切,理由充足,天鸣信了七分,问道:“贵教如何称呼?”
“复仇教!”
“复仇教?”
“不错!灭门之仇,不能不报,还望少侠早日了结此间之事,前往少林寺讨还血债。”
“多谢诸位大义相助。”天鸣又信了一分:“贫道愿与贵教同仇敌忾,荡平少林,手刃晦道老贼!”
“本教将全力以赴,与少侠共进退!”甄护法不胜雀跃:“另外,为使少侠尽快脱身,我已传告群雄,诡称九龙珮已经落入竹林小筑手中……”
“施主怎可采取这等手段?”天鸣不快地责问。
甄护法笑道:“少侠的行踪,我等了若指掌,少林寺能够栽赃嫁祸,我辈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未能及时禀报,还望少侠见谅。”
“罢了!诸位身负血海深仇,虽然手段不够光明,但也无可厚非。”
“多谢少侠见宥,少侠何往?”
天鸣也不隐瞒,讲了此行目的。
“劫粮道?”甄护法喜不自胜:“好主意!本教弟兄顷刻即至,索性大干一场,搅他个烈焰焚天!”
“我答应你。”天鸣欣然接受,独木难支,有些事,的确需要朋友相助:“但有一件,不可胡乱伤人,也不能与贫道走在一起。”
“好!咱们分头行事,前途再会!”甄护法欢天喜地,兴冲冲地走了。
“鸣哥哥,你真的相信她的话?”小神童问道。
天鸣道:“时至今日,这些人曾多次助我于危难,从未提出过什么份外的要求。竹林小筑人多势众,凭你我二人,很难救出萧姑娘,不妨姑妄信之。请放心,江湖鬼域,我会加倍小心的。天色不早了,快赶一步!”
午牌时分,廿余部大车满载蔬菜粮食,浩浩荡荡向南赶。
伏虎堂的高手,泰半外出,仅有十多人看家,得到庄中告急的消息,立刻征调了廿余车夫,由副堂主范桐亲自率领十名堂中高手,与庄中的二十名快刀手,押送着马车启程了。
古道在幽谷中延伸,一侧是河滩,十余丈外河水滔滔,另一侧奇峰连绵,原始林莽无涯无际,幽深神秘,时有异兽出没,虎豹成群。
“前方有人!”探道的快刀手及时传来了讯息:“是太白神童!”
“保护粮车!”范桐下令:“准备弓箭,不许任何人靠近!”
众人张弓搭箭,分列两侧,护住了车队。
“诸位才来呀?”小神童不敢接近,在百步在开外止步,高叫:“小爷在前面等你……”
“嘎!”弓弦震耳,疾矢如电,落在他的脚前,臂力惊人,这一箭是警告示威,发箭者没打算伤人。
“老天爷,是铁矢,失陪!”小神童惊叫一声,窜入林中消失了。
“不许追赶,严防偷袭!”范桐下令:“起程!”
三十余骑簇拥着车队,催马急赶。
锐啸刺耳,流矢射到,不偏不倚,贯入第一辆车辕马的脑门。
辕马“希律律”一声悲嘶,突然蹦起,接着连车带马轰然倾翻。
第二箭又到,射中了最后一辆车的辕马颈部。马儿发性一阵乱蹦,拉着车先发疯地向前冲,最后几部车撞作一堆车倒马翻车队大乱。
“太白神龙到!”声如霹雳震耳欲聋。
箭似连珠,四面射到,顷刻间射倒了五部车,接着,松油火把雨点般飞到,车队立刻变成了火龙,人仰马翻天下大乱。
“小辈,滚出来与范某一决胜负!”范桐目眦欲裂暴躁如雷。
天鸣从林中踱出,朗声道:“施主,贫道知道你十分了得,但我不怕你,有朝一日,我会与你一决胜负。请转告贵庄主,若不放人,休想送去一颗粮食,失陪!”
范桐追出几步,对手已经退入林中。遇林莫入,不得不退回镇上,重新筹备粮草。
天鸣和小神童返回竹林小筑附近,已是黄昏时分,眼前的情景令二人大吃一惊,。只见数百名武林好汉,已经攻破庄门,正向纵深掩杀。庄中高手奋力抵抗,无如敌势过强,顾此失彼节节败退。
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群雄对此学有专精欢天喜地,一进去便四下放火,霎时烈焰腾空,火借风势八方席卷,登时房倒屋塌声势惊人。
卫降雪站在台阶之上,眼见得大火已成燎原之势,群雄趁火打劫,杀声雷动,渐渐逼近,不觉心焦如焚,彷徨无计。
董英杰满身烟火,狼狈逃回,看到主子焦灼的神情,心中一动,上前说道:“庄主,敌势过强,情势殆危,何去何从,请庄主从速定夺。”
“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嫁祸本庄?”卫降雪咬牙切齿。
董英杰微微一笑,道:“除了太白神龙,本庄并无其他仇家。”
“你以为是他干的?”
“当年的追魂雷霆杀人如麻凶名满天下,最终邪不压正死于非命。此贼心肠之狠,手段之残忍,为害之烈犹胜乃父,庄主不可不防。”董英杰乘机竭力中伤天鸣。
“以你之见,当如何拒敌?”卫降雪避开了话题。
“庄主蕙质兰心,智谋超群,无人能及,自有成竹在胸。只是今日的情形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会导致玉石俱焚,属下以为……”诡异一笑,顿口不语。
卫降雪秀眉微扬,和颜悦色地道:“有何见教?请讲!”
董英杰谄媚地一笑,说:“董某死心塌地,追随郡主数载,实是另有苦衷,不敢对郡主吐露心迹。”
卫降雪听他突然改变了称谓,察言观色,已经猜出几分,微微冷哂,淡然道:“董大侠有话,但说无妨。”
董英杰听她也改了称呼,不再将自己当下属看待,又惊又喜,勇气倍增,道:“董某自睹郡主,惊为天人,情难自己,倍受相思之苦,只因羞于乌鸦配凤凰,不敢启口……”
“哦?请问董大侠,你是看中我的容貌,还是郡主之位?”
董英杰正色道:“令董某倾心的既非姑娘的容貌,亦非郡主之位,而是你这个人。”
“董大侠今日吐露了心迹,是决计要向我求婚了?”姑娘似笑非笑,注视董英杰,非常迷人的神态。
董英杰注视姑娘如花娇容,,不禁心潮汹涌,双膝发软,几乎瘫倒在地。他痴迷地盯视姑娘那夺人心魄的娇靥,心旌摇摇,喃喃地吟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猛然打个机灵,拱手道:“董某失态了,还望郡主见宥。郡主若能许我常侍妆台,董某愿生生世世做你的不二之臣,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说着,上前一步,双臂一抬,便要动手。
卫降雪芳心震怒,粉面上却涌出迷人的微笑,退后一步,说:“你要干什么?”
董英杰又跨前一步,咽下一口口水,颤声道:“郡主,三载相思,寝食难安,春如梦,人空瘦,梦寐萦怀情难诉,靡日不思一亲芳泽……”
“无耻禽兽,胆敢趁人之危!”卫降雪怒火中烧,按住剑柄便待发作,忽又一凛:“不妥!强敌压境,此贼心狠手辣,一旦反目,势必倒戈反噬,不惟庄中百余性命难保,我也难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