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对!”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桂香真是迫不及待,说现在马上就去。
领事馆是在一条很幽静的大街里,高楼深院,按了半天门铃,才出来一个穿白制服的老头。桂香说是要见领事。老头不让他们进来。桂香急得眼泪也流出来了。“老伯伯,你也是中国人,现在我的一个哥哥被他们抓进警察局里,眼看会被他们弄死的呀!只有我们领事才能救他。老伯伯,大家都是中国人,让我们进去跟领事讲讲。”
那老头长吁了一声,“好吧,好吧,就说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可别说是我放你们进来的。”
几个华侨高高兴兴的在大客厅里等着见领事。可是领事传下话来说,“民国政府要侨民严格遵守侨居国的法律。请你们回去,好好听候法院的仲裁。”
大家一听,气炸了肺。“怪不得我们中国人被人家欺侮,连自己政府也不敢出来讲一句话。”华侨们纷纷议论说。
在回来的路上,华侨们碰见了一班白人,桂香认得其中有百货大楼的经理和咖啡店老板和他的儿子查理。他们是从法院出来的。他们一看见中国人,便摇晃着拳头,叫嚷:“得好好治治你们这帮支那佬,应该把你们也关起来。支那鬼——”
“看样子,那些白人是串通好了,由这些商店向法院提出诉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唷!支那的小妞真够漂亮的。”查理荡笑着走来摸桂香的脸腮。
桂香心里已经很窝火,看这洋人轻薄自己,一咬牙,猛地用掌往查理的手腕一剁,查理顿觉一阵麻痛,他怎么也没料到中国的一个姑娘也这么厉害,他是第一次遭到女人如此有力的回击。
“别去碰他们,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支那人一个个都是魔鬼投生的,没教养!”咖啡店老板抱怨儿子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查理觉得就这么输了?他想他的重拳,一个姑娘肯定受不了。于是他冷不防一挥弯肘勾出一拳。桂香也己预防到他这一手,身子一闪避过了,就在这空档,她伸出双指,往查理的肘尖的穴位一点,查理当即像触了电似的,那条手臂麻得抬不起来。他抱着那手臂,揉了好一阵还缓不过来。
“我再说一遍。别去碰他们,这些人都是魔鬼生的,都有魔法,谁沾着,谁倒霉。”咖啡店老板更感恼火,儿子竟不是一个中国姑娘的对手,还算是个拳击好手呢!
至于其他一些人,都是些文质彬彬的绅士,他们是不会像查理那样楞头楞脑地把拳头伸出去的,他们望望气冲牛斗的桂香,都不可思议地耸耸肩膀,以一种大度大量的气势从中国人的身边拄着文明棍踱过。
华侨们也不去惹他们,自顾走路。那个查理还悻悻的回过头来盯桂香一眼。桂香理也不理他,和华侨们一道大步走。
再说邓猊、大龙他们终究还是被关进了监狱。而且是和德国间谍希尔关在一起。邓猊大声抗议:“我们没有犯罪,法西斯也是我们的敌人,怎么能把我们和他关在一道。”
希尔是德国高级间谍,受过特种训练,不但擅于拳击格斗,而且力大无穷,曾经有一次潜入苏军营中,徒手把一个哨兵活生生地撕开两片,甚至一拳把另一个哨兵的脑袋砸飞了,血肉模糊和着白花花的脑浆成一团。本来,偌大的监房就关他们几个人。忽而关进两个中国人来,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他火了,走过来不哼不声,想一把抓起邓猊。
邓猊冷不防被他抓住衣襟。觉得这人出手不凡,很有份量。马上使出重身功,把气一沉,架子一盘,这身体浑如千斤巨钟,那希尔原想把他从地上拔起,然后掼下去。竟扯不动邓猊。眼看要把衣襟撕开了。邓猊不慌不忙的在他的手腕一捏,希尔还来不及叫一声“唷”,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他很感诧异,这中国人并没有用力气,到底是用的什么巫术?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马上他认为没有必要弄清这问题,重要的还是教训教训这个中国人。他只揉一揉那只手,便用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横勾一拳,这一拳给打着了,不把脑壳砸破,也会把牙齿打脱。可是希尔只觉得拳头到处空洞无物。但邓猊的脸孔还是朝着他,并无一丝的惊惧。正当他再要打出一拳时,他的胃部着实被击了一下,疼痛难忍,他不由得捂着胃部,整个身子发软了……。
几个同牢的德国人见自己的头子被打,心里大都发怵。但其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便呱呱的叫着,挥着拳头要扑上来。但走不到两步,两个人便跌作一团。是大龙一个扫跪腿把他俩扫倒的。
在牢门准备看热闹的英国狱警,没料到两个中国人这么轻易地把这几个像烈马那么难驯的德国间谍制服了,心里也着实吃了一惊。他们本想在德国人制服中国人时,假惺惺的喝住德国人,再以狱中闹事的罪名狠狠再治治中国人,这下他们刚瞪口呆。
德班港的警察局和法院都在为如何处置这些中国人着忙,他们原来的计划都一步步落空。原想以拳击俱乐部的拳手制服中国人,以与白人殴斗、扰乱社会治安罪重重治一治支那人,好让黑人也服服贴贴的。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倒是长了中国人的志气。连白狮子这么个所向无敌的拳斗大王也被一个不起眼的中国人整个抛出,最后还不得不要由警察局出面。一边是黑人闹罢工,那边中国海员闹事,警察局也够狼狈的,疲于奔命。而且,两边闹事都是抗议种族歧视。难道他们是早有预谋,串通好了的?是得好好治治这些无法无天的支那人。警察局把他们和法西斯德国人关在一起,以示他们并非种族歧视,而是中国人像德国人一样捣乱,才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监牢里。这无疑更激起中国人的愤慨,他们宁可和黑人关在一道,也不和法西斯在一道。而希尔则是个大日耳曼民族主义者,把他和中国人关在一起是侮辱了他,他要把这些中国人一个个揍扁,让他们老实点,别挨近他,他日耳曼人是高贵的。他本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殊不知一交手竟吃了这么大的亏。当他趴在地上醒来时,觉得胃部还在作痛。这么厉害的中国人,他简直不可置信。他惊诧地打量邓猊和大龙。
邓猊和大龙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这里里外外。如果警察再搞什么鬼名堂,邓猊就决心再较量一番,就不信正不压邪。他正准备警察用皮鞭或棍棒来弹压,只要他们一动手,就给点颜色他们瞧瞧。
正在这时,监狱长急冲冲地走来,满脸挂着笑容,这是意想不到的事。邓猊和大龙都感到纳罕。监狱长对刚才监狱里的一场殴斗,一点也没有呵责,只当没这同事。他朝监狱里的中国海员都点点头,用罕有的温和口气对海员们说:“各位先生,我很荣幸地通知您们,案件已经审理完毕,不予起诉。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你们这几天在这里委屈了,我谨向你们深表歉意……”
邓猊和大龙他们都感到意外。原先白人们咄咄迫人,叫嚷要运用法律力量狠狠惩处中国人。现在变得前倨后恭,这里而肯定有鬼。于是邓猊不露声色地说道:“那么,当局对我们中国海员提出的要求又怎么表示?”
监狱长暗暗一怔,他缩缩脖子,摊摊手,“这件事超越我的职权,大家出狱后,可以再去同市政当局商议。”
这显然是一个骗局。邓猊暗暗的思忖,肯定是军部要催运军用物资,才来向警察局交涉。于是他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坚定地回答:“不撤销一切歧视中国海员的禁令,我们决不出狱。”监狱长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摇摇头,他感到事情棘手,灰溜溜地走了。
邓猊对大龙说:“你猜,怎么才两天,他们态度变得这么快?”
大龙会意地笑:“这还不好明白?一定是军火催得紧,几条船的中国人都抓到这里来了。那些洋人都是老爷,怎么会去开船。”
“这正好,非得给点颜色他们瞧瞧,让他们明白,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中国人的交谈。那几个德国鬼子一点也听不懂。但他们看到了监狱长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心里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起码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何况这些中国人手段高强,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只得几个蜷缩在一边,好像关在老虎笼里的小狗似的。
不一会,警察局长急急的走来,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大声嚷嚷:“大家听着,现在我宣布警察局的命令:全部中国海员立即回船,不得延误!”
这下,事情全部明白了。邓猊一听松了口气,不出所料,肯定是军部责成警察局放人。中国海员都看着邓猊的神色行事。他们见邓猊不理睬警察局长,也一个个扭过脸不理他。
警察局长唾沫星子乱喷得唇焦口燥,气得活虾似地乱蹦,胡子也翘了起来。干急了一阵,急得满头大汗,气喘咻咻,可中国海员当作看猴戏,不理不睬。警察局长只得放软口气,乞求海员们回船去,还说:“那么以后允许你们进商店买东西,你们爱去哪就去哪,这该满意了吧?”
邓猊冷笑两声:“你警察局长有这么大的权力?你说的不算数,我们要总督亲自在电台宣布,并且还要在各家报纸登出声明!”
警察局长连哄带吓,可中国海员就是不卖账,他便大发狼戾,脸色顿时变了:“你们这帮家伙,不识抬举,好,好……”他气急败坏,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监狱长笑容可掬地把一行人领了进来。大龙差点没大声叫出来:“桂香——是你!”
“大龙哥!”桂香不由得“簌簌”落了两滴泪。她发觉自己有点失态,连忙用袖口装着抹脸上的灰尘,把泪擦了。
是陈财领着几个当地的华侨来探望他们了,带来不少吃的。监狱长笑眯眯地对桂香说:“嘻嘻,好好劝劝你的未婚夫吧!在牢里呆着有啥意思?把他领回去吧,好亲热亲热。”
桂香一时懵了,羞得脸也红了,她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便当,大龙就可以出来了。她用疑问的目光望望大龙。大龙听不懂监狱长讲什么,便问桂香。桂香管道:“他要我领你出牢去。”
“千万别上当。你在外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大龙又问。
“听说在码头的轮船要开航了,因为没有水手开不了,就在码头招收水手,可黑人们都不肯去,说是要支持中国海员。有几个去报了名,可是他们不会干水手活。所以船还在码头泡着。码头工人也闲着没事,整天在码头逛来逛去,唱唱歌、喝喝酒。”桂香只把自己所见的告诉了大龙。
听罢桂香的话,邓猊微微领颔,自己估计得果然不错。于是他把大家都叫拢过来,“弟兄们,现在正是好机会。一定是军部急需物资要运去,可船又开不了。这样德班当局肯定受到很大压力。只要我们坚持斗争,白人当局一定得妥协。”
说罢,邓猊又要陈财走近,对他说:“陈伯,麻烦你一下,请你到码头去找着‘晨星’号的船长,把我这个交给他。”说着,他把系在腰间的一块绿玉坠子解给陈财,“告诉他,我们都在这里。”
监狱长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中国人,但又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他看到邓猊交给陈财东西,便一把夺过去,翻来覆去的看,只是一块用以作带子结头用的带圆孔的玉石,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干什么用的?”他问道。
“结裤带的。”陈财告诉他。
监狱长哼了一声,便把玉石还给陈财。
等到华侨们都走了,监狱长一无所获,便把气都出在狱警身上,大声呵斥他们“闪开闪开,有什么好看,都是一班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