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汉赋琅华照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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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游客熙熙人浪涌,醉人美景看古都(1)

牡丹之城的繁华衰败

西汉后期政权更迭,外戚王莽获得权力,登上帝位。本想改朝换代,将刘姓天下改成王姓皇朝,施行一番丰功伟业,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在皇位宝座上只待了很短时间,不但没有实现宏图大愿,而且连皇帝梦也没有做多长时间,就被现实硬生生地敲醒了。朝代还是那个朝代,天下还是天下,但早就物是人非了。

王莽这么一闹,西汉终结,刘秀带领起义军奋起反抗,将朝政重新夺回刘氏手中,25年时建立东汉,都城选在了洛阳这个盛开牡丹的城市。

洛阳为“天下之中”,这是周公所言。他身为古代着名的政治家,对洛阳如此盛赞,可见自古以来,洛阳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且据传,中国一词便是从此言中引申而来的。这块厚实古老的土地自夏朝以来共孕育了十三个王朝的首都,所以,司马光对洛阳作过如下评价,“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意思就是洛阳经历了许多朝代的更替,见惯了兴废之事。

审曲面势,溯洛背河,左伊右瀍,西阻九阿,东门于旋。盟津达其后,太谷通其前。回行道乎伊阙,邪径捷乎轩辕。大室作镇,揭以熊耳。底柱辍流,镡以大丕。温液汤泉,黑丹石缁。王鲔岫居,能鳖三趾。

张衡对于洛阳的盛赞是发自内心的,从行文中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洛阳依山傍水,地势良好,而且城外温泉喷涌。有着年代久远的鲔鱼和鳖生活其中,群林环绕,景色宜人,就仿若仙境一般,置身其中,有着透彻心脾的舒心惬意。虽然时代久远,一些词句的遗失令赋词稍显缺失,但丝毫不会影响整篇文作的美感,洛阳的整体布局皆在文辞之中流转,那城外巍峨的山,那山间蜿蜒的河,还有城中严谨的布局和固若金汤的城池,无一不在文字中变得鲜活。

这些文字是节选自《东京赋》中的一小部分,看到这些华美的语句,最先想到的是它们竟然可以流传千年,带着古人的心意,给后人以美感。

最初的洛阳便是如此,纷繁之下,皆是兴荣。

洛阳兴盛而不流于奢侈,一改当日西汉长安的布置格局。虽然磅礴却不奢华,虽然大气却不铺张,不论是布局还是建筑,无一不是秉承西汉风格之余,又衍生出东汉的气象。张衡生逢其时,对洛阳的繁华尽情歌颂了一番,他为洛阳所作的赋词,虽然不免含有恭维的意思,但也算是一番肺腑之言了。

刘秀凯旋登基之后,洛阳成为都城,开国帝王自然要建立一番伟业来巩固刚刚取得的政权,所以,洛阳的兴建被提上了日程。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刘秀懂得穷兵黩武只会令王朝衰败,所以他精兵简政,令当时许多士兵回归农田,兴修水利,这是刘秀在洛阳实施的一项仁政措施。

正是解甲归田的这批士兵,对当时洛阳的兴建起到了关键作用。那个时期的洛阳虽然还谈不上有多么繁华,但是在帝王的一步步努力下不断完善,这个城市随同东汉一起经历了最初的发展。

东汉作为一个朝代,或许无法和西汉的繁华相比,因为天地巨变,最终走出一条生存之道的东汉,比西汉更为委婉。这个劫后余生的朝代在有限的岁月里,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朝纲,生存的本能使得东汉的统治者既兴奋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又忐忑不安心藏隐忧,害怕随时爆发灾难将一切毁于一旦。

一直到建武二年,经过西汉末期动荡的尘埃才逐渐落定,人民再次安稳,这段时间的兴盛被称为“光武中兴”,中兴了前朝的汉武盛世,中兴了之前的文景之治。然而,真正的道德理想是不存在的,洛阳的中兴也不会盛而不败。

随着牡丹开了又谢,这座都城逐渐走向成熟。然而历史不断向前,刘秀当初担心的外戚专政再次发生,并且愈演愈烈。东汉后期的皇帝多数寿命不长,皇位上坐着的大多是几岁的娃娃。党锢之争,外戚专权,宦官把持朝政,整个东汉乱成了一锅粥,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谷底。

这些都在洛阳发生,也在洛阳经历,无论时局如何变化,这些璀璨如星光的经过都是无法被后人遗忘的。洛阳见证了一切。

张衡早在《东京赋》中就提到兴衰有时。或许他在看到洛阳繁华的时候,早已经高瞻远瞩地看到了之后的衰败,就如同那朵朵艳丽的牡丹一样,经过多久的生长,才能有那三月的如花似锦,但是花期如此短暂,短得令人没来得及欣赏,就已经出现了凋零的迹象。

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无法将这个朝代挽留在时代的台阶上,好像一场恍惚的梦境,在经历了一番悲喜交加、正邪之战后,忽然明白,该走便走,该留便留。无论是人事还是时局,都不会因为善良的人胸中充满了不平之气而改变。大汉的风流,早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有这座美丽的城池和飘散不去的萎靡。离开,是唯一的结局。

人性的自私最终还是压碎了裹在统治者身上的道德外壳,经历了事实的蜕变,最终,还是将理想与现实剥离。汉朝的走向,依然还是不可遏制地与预想背道而驰。就连张衡在面对世事变换时,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沦为什么样子,更何况那无人能够再掌控的王朝。

或许,仰天长叹是唯一可做的。

洛阳城是东汉兴衰成败的唯一见证者,它冷静注视,就好像是一部小说的旁白,它提供了各种元素,时间、地点、空间、人物,还有故事,唯独没有结局。或许这座城市就好像是一位小说高手,它懂得没有结局的故事才能更加引人入胜,懂得留下空白,才能赢得观众。

杜笃辞赋归“纵横”

在东汉前期的赋坛上,京都大赋的创作骤成潮流。究其原因,主要是王朝定都问题成了社会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当时,围绕着定都洛阳还是回迁故都长安,朝堂上下,论争纷纭。对此,赋家们也不甘寂寞,纷纷提管自陈“高见”。其中,尤以杜笃的《论都赋》惹人注目。

与一般的京都大赋不同,《论都赋》不是通过对东、西两都的渲染铺陈婉述己见,而是排闼直入,指切实事,进而辩难立言,毫不掩饰自己的激情和反对都洛的主张。此赋全篇都充溢着强烈的干政欲望和论辩色彩,显示出纵横家的本色。这与杜笃本人的个性密切相连。

杜笃(?-78),字季雅,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出身官宦之家,其高祖杜延年为汉宣帝时御史大夫。杜笃天生聪慧,知识广博,但为人太随便,不修小节,因此,地方上的人都瞧不起他。旅居洛阳时,由于处事不顾他人,一意孤行,又与那里的地方长官交恶,被人家捕送京师问罪。说来也巧,他系狱洛阳时,正赶上光武帝刘秀的功臣吴汉逝世。光武帝向群儒征诔文悼念吴汉,杜笃在狱中也作了一篇。因为属辞冠绝诸儒,深得皇帝赏识,他竟因此被“赐帛免刑”。然而,命运之神并未从此格外垂青于他,他只是在地方上从事些抄抄写写的文书工作,无由再去京师寻求发展,沉沦下僚达二十年之久。对此,杜笃深以为憾,说:“想我杜家祖辈文明善政,可我却连个小吏也做不上;外高祖武略超群,而我却远离此途。杜家内外五世以来的发达隆盛,到我杜笃这儿算是没落到家了!”

不能显亲扬名之叹和尊卑交织之感,毫不掩饰地溢于言表。摆脱现状的契机倒也不是没有。汉章帝建初三年(78),车骑将军马防率兵攻打西羌,特聘杜笃为从事中郎,随军立功。谁料想,此行却使杜笃埋骨在射姑山下。他的一生,真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论都赋》的写作,当在杜笃出狱后居洛阳之时,也正是朝堂群臣纷议定都何方之际。以杜笃的性格,自然不甘缄口。《后汉书·文苑列传》载,“笃以关中表里山河,先帝旧京,不宜改营洛邑,乃上奏《论都赋》”。《论都赋》的开篇说:“窃见司马相如、杨子云作辞赋以讽主上,臣诚慕之,伏作书一篇,名曰《论都》。”刚刚摆脱了囚犯的身份,就以极大的热情和勇气上书皇帝,就政治敏感问题理直气壮地直接发表个人意见,足见其策士气魄之一斑。

赋写光武帝西巡故都长安时,由于“凄然有怀祖之思,喟乎以思诸夏之隆”,并有诏修缮宫室建筑,引起了中原人士的疑惑:“意圣朝之西都,惧关门之反拒也”,于是:

客有为笃言:“彼陷井之潢污,固不容夫吞舟;且洛邑之渟瀯,曷足以居乎万乘哉?成阳守国利器,不可久虚,以示奸萌。”笃未甚然其言也,故因为述大汉之崇,世据雍州之利,而今国家未暇之故,以喻客意。

在这里,“客”显然是虚构的,他的意见实际上就是作者的意见。但这样一来,作者就获得了进一步论述的必要和空间了。接下来作者讲了回都长安的三个理由:

其一,当初的秦王朝,从开国的时候就是通过占据咸阳、长安一带而逐渐称霸西部,为所欲为的。我大汉立国以来,也是建都长安,并通过世代积累,才有了武皇时代的鼎盛局面,所以,“非夫大汉之世盛,世借雍土之饶,得御外理内之术,孰能致功若斯!”而且,我大汉“传世十一,历载三百,德衰而复盈,道微而复彰,皆莫能迁于雍州,而背于咸阳。宫室寝庙,山陵相望,高显弘丽,可思可荣,羲、农以来,无兹着明”。

其二,“夫雍州本帝皇所以育业,霸王所以衍功,战士角难之场也。”这里山川险要,土地肥沃,“用霸则兼并,先据则功殊;修文则财衍,行武则士要;为政则化上,篡逆则难诛;进攻则百克,退守则有余:

斯固帝王之渊囿,而守国之利器也”。

其三,方今天下新定,百废待兴,皇上一心考虑招抚四夷,巩固边疆,“未遑于论都而遗思雍州也”。臣则认为,“获无用之虏,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裔之地,不如保殖五谷之渊;远救于已亡,不若近而存存也”。

因此,“利器不可久虚,而国家亦不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瀯与?”

杜笃所言,有理有据,不由人不信。他主要是抓住了皇帝的三个心理,展开论辩:一是祖先崇拜心理,也是中国人的普遍心理。效法祖先的所作所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其二,帝王的好大喜功心理,他们无不想据险要之地以建万年基业。其三,犹豫不决、急需他人明言利害的心理。杜笃没有采用京都大赋惯用的“虚辞滥说”的铺陈渲染之法,而是针对具体事实,以理性思维为指导,痛快淋漓地畅淡己见。这种指切时事、辩难立言的手法,正是战国策士游说诸侯时所常用的伎俩。

值得注意的是,杜笃在赋中陈述己见时,感情充沛,理直气壮,而不见诚惶诚恐。虽说是给帝王上书,却完全是一副帝王师友的姿态。他认为皇帝应无条件地接受自己的意见,“苟有便于王政者,圣主纳焉。何则?

物罔挹而不损,道无隆丽不移,阳盛则运,阴满则亏,故存不忘亡,安不讳危,虽有仁义,犹设城池也”。信心十足,正气凛然,大有持真理者舍我其谁的架势,活脱脱的一个当代纵横家。

神之营之,瑞我汉室

王延寿,生卒年不详,字文考,一字子山,南郡宜城(今属湖北)人。他是汉代大学者王逸之子。王逸着有《楚辞章句》,是伟大诗人屈原作品集《楚辞》最早的完整注本,至今仍是研究《楚辞》的重要参考书。

在父亲的培养下,王延寿从小就表现出卓越的文学才能,在辞赋史上留下了《鲁灵光殿赋》、《梦赋》和《王孙赋》三篇杰作。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将《鲁灵光殿赋》与司马相如《上林赋》、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等巨制并称,他也因此赢得了“辞赋之英杰”的殿军地位。而《梦赋》、《王孙赋》作为赋史上同一题材的开山之作,也是文质兼胜,才情特出的名篇。可惜,王延寿年仅20多岁就溺死于湘水。

《鲁灵光殿赋》是王延寿随父游历鲁国时所作。灵光殿是汉景帝之子鲁恭王刘馀所建。刘馀喜欢建造宫室,他在孔子旧宅基础上扩大面积,大约于景帝中元元年(前149)前后建成此殿。灵光殿建筑宏伟,内外雕饰精致,中间经过西汉末年的战乱,依然完好无损,巍然高耸,而汉初长安所建未央、建章等宫殿却都遭破坏。王延寿游东鲁,见到这座已有300多年历史的建筑,不禁惊异万分,写下这篇大赋。

此赋全篇结构谨严,内容精粹,作者的才华主要体现在对灵光殿建筑美、装饰美井然有序而细致逼真的描写上。正文第一部分,先从殿的外观写起,远望灵光殿,其形状高峻、卓异、丰丽、宽敞,楼阁参差,灿烂辉煌,有天宫之气象。进而写初进前堂所见丹柱雕墙之色彩缤纷。接下来,写堂后房舍的深邃幽曲,东西两厢,深邃奥秘,让人惊恐。

旋室便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西厢踟蹰以闲宴,东序重深而奥秘。屹铿瞑以勿罔,屑黡翳以懿濞。魂悚悚其惊斯,心而发悸。

第二部分描写灵光殿的内部结构,这是灵光殿最有特色的部分。宫殿的结构既宏伟坚固而又玲珑剔透;殿中壁画内容丰富又寓意深刻,各房内壁上绘有上古神话、历史传说中的人物故事,乃至忠臣孝子、烈士贞女。

作者不禁感慨:

何宏丽之靡靡,咨用力之妙勤,非夫通神之俊才,谁能克成乎此勋。

第三部分,写周围的辅助建筑,突出描绘高耸入云的渐台。赋的最后,以“乱曰”总括全文,强调灵光殿的穷奇极妙,归结到对大汉王朝的颂赞,“栋宇已来,未之有兮。神之营之,瑞我汉室,永不朽兮”。

《鲁灵光殿赋》是中国辞赋中集中描写壮丽建筑的名篇,叙述了汉代的建筑及壁画等,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在当时就为作者赢得了巨大声誉。与他同时的大文豪蔡邕也写了此稿,但见到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后,大为惊奇,自愧弗如,于是烧掉自己的手稿,改作《梦赋》。

冲天香阵透长安

绝大多数汉赋作家,像司马相如、杨雄、班固、张衡等人,都不是纯粹的文人,而是渊博的学者。由于政治地位或职掌的关系,他们有机会博览群书,闻多见广。于是,神仙灵怪、百物杂戏、风土人情、奇闻逸事,同上笔端,齐现腕底,应验了司马相如“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览人物”的那句名言。于是,读汉赋,有时就像面对着一个万花筒,各色光景纷至沓来,让人有光怪陆离、应接不暇的感觉。

一篇骋辞大赋,尤其是京都宫殿类大赋,简直就是一幅关于汉代社会风俗的巨幅绘画。合拢来,固然是侈丽闳衍的鸿篇,分开后,又仿佛是若干篇抒写某一片断场景的短赋的集合。有些片断,可以说就是一篇反映汉代社会风情的短赋。东汉张衡的《西京赋》中,不仅有集中描写后宫、建章、太液、上林苑、昆明池等宫殿苑囿的段落,还写到了繁忙的街市、往来的商旅、游侠的盛行,展示了汉代平民的生活环境;不仅描写了宫廷贵族燕乐的内容,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平乐观前广场正在演出百戏节目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