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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春天的故事

本文为《贝多芬“春天”奏鸣曲》唱片说明,演奏者杨燕迪(钢琴)、洛秦(小提琴),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2年。

此“春天”非彼“春天”。这里的“春天”是指贝多芬《F大调第五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作品24),别名“春天”,与那首著名的歌曲并无关联;而“故事”,则是关于我们自己的青春回忆。

前些日子,洛秦学兄开博,将我们于二十余年前在上音就读研究生(我随谭冰若先生攻读西方音乐史硕士,洛秦随夏野先生攻读中国音乐史硕士)时联手录制的《“春天”奏鸣曲》放在网上,一时激起不少同仁好奇。这首先得感谢洛兄有心,将我们这份青春年少时的个人资料留存至今。此外也得感谢网站站长杨健的费心,对这份录音进行降噪处理,使原来粗陋的音质有所提升。杨健还希望我能写点什么,以对这份录音的前后“语境”有个交代。

从何谈起呢?遗憾的是,当年我没有记日记,于是回忆就变得模模糊糊。据勉强估算,这份录音应是1985年底至1986年初的产物。但更有可能是1986年春——看来真是与“春天”有缘。届时,我已经临近硕士毕业,而洛兄1985年入学后就与我“同居”一室,是“六琴房”的102室——“六琴房”当然早已拆除,原在进校门口后的右侧。正因是室友,我和洛兄有了合奏的机会。

洛兄入学前是浙江歌舞团乐队的首席小提琴,琴艺是专业水平,对我的钢琴演奏有直接的刺激。有一阵子,我和洛兄在看书写作之余,都热衷于练琴。好在那时功课不算忙,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少——还有一阵子,我们甚至热衷于写作新诗,居然涂抹了不少看上去似乎还像模像样的韵文,相互切磋。对新时期后的“朦胧诗体”有些体认,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算起来,我的钢琴演奏达到最高水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为练琴时间比较多。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练琴?当然首先是喜欢,但另外也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为了赢得女孩子注意,呵呵呵!曾有一段时间,我手上的“保留曲目”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左右,包括贝多芬《“告别”奏鸣曲》(作品81a)、《E大调第三十钢琴奏鸣曲》(作品109),舒伯特即兴曲多首,肖邦《即兴幻想曲》,等等。视奏能力那时也有明显提高。记得曾有杭州某乐团的一个小提琴和一个中提琴来考上音,要找伴奏,结果找到我,我拿到谱子后很快就进入合作并顺利通过了考试,前后时间只有一个星期。曲目我至今仍有印象,是拉罗的《西班牙交响曲》和舒伯特那首非常好听的《a小调奏鸣曲》(原为六弦提琴和钢琴而作)。

《“春天”奏鸣曲》就是这期间我与洛兄合作、练习的直接产物。除了在兴致高涨时合作一些小曲(如贝多芬的两首著名的小提琴浪漫曲等)之外,我们也练习一些大型作品。“春天”大约是我们合作时间最长、整体质量也最“成熟”的一首大作品,特别是第一乐章,因为上手最早、练习时间最长,因而最像样。这份录音的录制地点是在学校的大礼堂——现在的贺绿汀音乐厅前身。当时的舞台是在礼堂的东端,好像是利用一个中午,礼堂内刚好空无一人,我们与管理员打了招呼,在中饭后进行录制——没有任何企图和功利,仅仅是想让自己的练习结果有某种保存而已。钢琴是一架施坦威,状态还不错,对于平时只能弹立式琴的我而言,弹施坦威那真是享受。小提琴洛兄用的好像是自己的琴。录音器材之简陋是今天难以想象的,是一个借来的约半本书大小的盒式磁带录音机,红颜色,日本原装,Aiwa牌。录音话筒仅仅是这个小机器上自带的一个拖线小话筒,因而这个录音中两个乐器不太平衡,小提琴过于靠前,而钢琴则过分靠后。(顺便提一句,有缘的是,该录音机的主人即是我日后的内人赵小红,她当时是学校钢琴系的本科生,也马上面临毕业。)“春天”的乐曲,在我们人生的春天里奏响,携带着我们年轻的生命气息,并保存着我们青春的记忆。有句老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春天毕竟是自然最美好的季节,青春毕竟是人生最富活力的年轮。这首“春天”是一份记录和一份见证——我们曾经年轻,我们曾经有过真正的青春。不仅如此,这首“春天”甚至像有某种魔法,将我们的年轻和青春召回,并将这种记忆定格在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空间和时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