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争相向着小房间内涌去,一进门便接受扑面而来的灰,冲在最前面的石赞天忍不住咳了两声。
周平堵在门口,没好气地望着趴在地上的人:“没事干嘛睡地上,吓得我……”
乍一看去,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好似执行任务趴在草丛中监视着床底,身体的曲线形成山岭。
“嘘,别吵!”老聂匍匐着,感受到房门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先出去,床底有蛇!”
“蛇?”最惊慌的莫过于李媛,她当即退到人群最后。
“那你还不起来。”老烟觉得老聂头不合适,这样的姿势对他没好处。
“它缠我手上了,在跟我对峙……”老聂背上的衣衫已经湿透,全身开始僵硬。
“有醋吗?”技术刘最为冷静,他知道大家都没有防蛇的用具。
“有,在灶台上呢!”周平直直正在冒热气的大锅旁边。
“等着!”奔到灶眼下,他取出一个铁盆装上了几颗燃火的木柴,接着将整瓶醋倒在毛巾上,将毛巾覆在火盆之上,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开始弥漫浓浓的酸味。
“赶紧让……”技术刘端着火盆进入卧房,小房间内立刻被醋味占领。
“醋熏?”众人纷纷捂着鼻子退后。
床底下,一条黑底褐斑纹小蟒吐着信子,那双基本上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老聂的双眸,不多时,感受到醋味的袭来,它主动松开了身体,一溜烟地向着墙角的黑洞离去。
抬抬胳膊,他早已经麻痹,还好这不是毒蛇,否则……
看到老聂在地上翻滚一圈变成平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蛇呢?”老烟也赶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跑了,墙角有个洞,咱还是先堵上吧!”他指着床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却没发现背上的皮肤早已将地上擦得干干净净。
“我先去冲个澡!”他不停地揉着手臂,刚才是在床底,若是在野外或者一个空旷的地方,他一定会把蛇的脑袋捏碎。
“可惜了,还以为今晚有蛇肉吃呢!”他将砍刀别在腰上,开始和石赞天找东西把洞补上。
“呀,我的汤菜……”周平这才想起自己的锅中物,却看到科依已经站在灶台边,手中握着大长勺不停搅动,那双浅褐色双眸不停地在报纸上游走。
石赞天让技术刘将没用完的醋熏搬到他房里,当即和老烟蹲在墙角,破布塞了一团又一团。
李媛干脆搬张凳子坐在饭桌旁,有了刚才的经历,她不敢接近灶台,更不敢靠近卧室,房间内依旧弥漫着醋味,掩盖了灶上的食物香。
周平踱步到灶台边,发现里面的才和肉并没有之前的酸臭味,他忍不住尝了一口,味道鲜美:“怎么会这样……”
科依始终搅拌着汤锅过,嘴中念念有词,只是没人能听到他的咒语。
“很快就能开饭了!”他终于收回目光,将汤勺放下,只是脸色越发苍白。
谁都没注意,厨房墙壁上的报纸正在变色。
简单的大锅菜放在木桌上,李媛屁颠屁颠地跑到205敲门,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
“袁斌快起来了,开饭了……”
除了呼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似一台老式复读机录了下来,循环播放。
嘭嘭嘭……她换成小拳头砸门,木门的旧锁快被她砸烂:“里面的人……”
话未说完,老烟出现在身旁:“不应该啊,按道理他不应该睡那么死!”
“累的嘛……”她总觉得世上有些人睡着后是雷打不动的。
“罢了……”他想起袁斌之前喊头疼:“我们留点饭菜给他吧!”
转身离去,木门顶上的小窗框闪出一阵红光,又接着熄灭,呼声依旧……
“吃饭咯……我们要不要喝点酒啊?庆祝我们一群人死里逃生!”
所有人都白了李媛一眼,大家都默默地盛饭,回到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累极了,不只是身体的累,心里好似经历几世纪的劫难。
就在大家相对无言的时候,突然,房中出现一阵敲锣打鼓的咚锵咚锵声,节奏越来越快,所有人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中。
“什么玩意儿?”石赞天听这前奏是京剧的不假。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女子咿咿呀呀的歌声传来,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结尾的月字拖得老长,将所有人都引到曲径通幽处。
露出的胳膊上无疑都起了起皮疙瘩。
“不好意思各位,是我……”周平起身到旁边的小柜子边上,那儿摆放着一台双卡录音机,一些按钮已经脱落,只有一个音响还能放出歌声,无法形成立体音。
所有人被激起的神经都渐渐放松,石赞天索性放下筷子,细细听着音响里含糊不清的京剧段子。
拍拍老家伙,周平如发现新大陆:“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坏掉了,插上电试过发现没声,后来忘了拔电,没想到它这时候响。”
所有人真正松了一口气,继续夹着盆里的小白菜。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技术刘干脆打起了拍子:“老毛的《忆秦娥▪娄山关》。”
话音刚落,科依抬头正好对录音机背后的一张毛主席的画报。
“老歌了……”技术刘回忆起儿时窝在爷爷的怀里,那老掉牙的收音机里放过。
“呀,关了吧,我最怕听戏了,渗得慌!”李媛索性捂住耳朵表示抗议。
“好,大小姐!”周平拔掉插头,角落盆架上的镜子变成哈哈镜,将他的头照得变形。
世界突然安静,只有走廊上传来的鼾声有节奏地起起落落。
“看来他可能病了,待会去给他找点药吧!”老烟对着老聂开口,对上一双如狼的眼睛。
老烟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老聂时,他们在执行一项任务,黑夜中只有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双眼透亮,发出野狼般的绿光,当时老聂自豪地拍拍胸脯:“我是一只来自西北的狼,天越黑我眼睛越亮……”
所以他也有个外号叫西北狼。
老聂当即点点头,他记得医务室的位置,简陋得令人咋舌,不过相比他的家乡,这儿还算是过得去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可是天气依旧闷热,房间内只有两扇锈迹斑斑的绿皮风扇在咯吱咯吱地转动,远处是机器和传送带的运作声,就算到了天黑也依旧轰响。
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几人开始纷纷动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