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霖猛然愣在原地,这是……且兰公主的声音,可是他却警觉地放慢了脚步。
常听闻宫女太监说,这处荒凉的枯井死过很多人,很多厉鬼常常幻化成人吸引活人靠近而后索命,不知这是否是女鬼的诡计呢?
兰晶玲苦不堪言,现在这个情况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问题是她的腿被吸在了黑黝黝的洞穴里,好像被千万只手拽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文疯子安静地呼吸着,石赞天在一旁成了泥塑,谁也没有发现,他脚下的那块土地正轻轻松动。
呆呆傻傻的石赞天好像有了些反应,低头对着兰晶玲的方向,不,是那个井口的方向看去。
兰晶玲叫了半天,只看到艹蛋露出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焦急地回头喘着粗气,蒲霖发现它似乎真的很急,猛然想起狗可以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井底真是女鬼,它一定不敢靠近。
可谁知道艹蛋的眼里看到的不只是那么简单的世界……
“将军……救命……”她的嗓子都喊哑了,终于盼来了蒲霖的身影,他看到几人都在井里,兰晶玲的大腿下都陷入了土里,文疯子睡在一堆枯骨上,而石赞天……
“啊!”蒲霖猛然叫了一声,划破天际。
“他叫什么……”她疑惑地循着目光看去,当对上石赞天时,第二声尖叫响彻天地:“啊……”
“石赞天你怎么了……”
石赞天回答不了任何人,所有的一切只有他知道……
一团软绵绵的物体在脚底蠕动着,这感觉十分恶心,他的鞋底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脚掌心猛然一疼,整个人变得麻木。
眼前的世界被放大了很多倍,好似他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兰晶玲的头是葫芦形的,文疯子的身体是S型的,周围的世界变得妖魔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摇摇头,想蹲下身看看自己的脚,却没想到身体任何部分都无法动弹了。
“兰晶玲……”他们近在咫尺却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周围变得越来越安静,他的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轮廓,黑暗中,只有这张脸能给人带来光明,可她的脸太过焦急,太过紧张,她本该不必经历这些可怕的事,却在他的任性妄为下苦画了脸……
她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害怕黑暗吗?
可他不怕!
为什么他总在绝境中发现最美的眸子?
兰晶玲不知不觉已经被吓哭了,几人相处那么久,遇见那么多事,每一次她都能坚强地面对一切,以至于她自己也以为,她兰晶玲就是个汉子,跟石赞天文疯子没什么区别的汉子!
可此刻,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软弱。
石赞天整个人已经变了模样,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看不到,只能看到他脖子以上的部分,原本黄种人的标准皮肤,被鄱阳湖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似小麦色的肌肤,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皱巴巴的一片泥土色。
上面好像真的有泥土,不知是哪株植物腐烂变化而成的,这像极了某种传染病,正顺着他的脖子不断攀爬,一点、一点地掩盖了脸,他成为了一团跟太岁无疑的怪物!
石赞天已经被彻底包围了,他看不见四周,看不见兰晶玲,甚至看不见该有的黑暗。
蒲霖看了一眼,吓得整个人都发麻了,艹蛋将人成功引来后,由于一张嘴一激动,令牌掉到了井里,蒲霖真是欲哭无泪,看到石赞天这副尊容,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下井救人捡令牌谈何容易。
看着看着,兰晶玲终于发现了,石赞天这个模样分明就是太岁嘛!
只不过,这是一个超大号的太岁!她只知道妖魔鬼怪会上身,却没想到连太岁也好这个,不过,也不怪太岁,刚才文疯子和她都试着与太岁沟通过,它无法言语。
霎时间,兰晶玲想到了墓室里的丝绸,那些被活活烫死却不能言语的蚕宝宝们!
这个世上有一种痛苦叫有口不能言。
难道太岁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太岁为什么找上石赞天,从他刚才能用血暂时封住洞口交替的力量后,她便隐隐觉得石赞天不是普通人。
好像这一行就没有遇见过普通人!
蒲霖正准备下井了,不管井下有多么可怕的怪物,他都必须咬牙坚忍,因为他明白,弄丢了令牌恐怕是一件比死还可怕的事。
如果令牌落在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将军,先别下来!”她大吼一声,吓得蒲霖差点就滑落了,他跨在井口边,不理解兰晶玲的制止:“公主,为何不让我下来?”
“这井下有一些很可怕的东西。”话音未落,石赞天的方向便传来一声缓慢、怪异、低沉的说话声。
“你……是……在……说……我……吗……”
她头皮发麻,猛然间想到了去黑竹沟的盘山公路上,广播里出现的制止声也是这样缓慢幽暗。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干嘛要缠着石赞天?”
巨大的肉团穿着衣服,这个画面得有多不协调,兰晶玲总觉得太岁就像某个人或某个神仙身上割下来的腐肉。
现在,这团‘腐肉’正朝她缓缓靠近:“你……们……犯……了……大……错……”
他的话比影片的特效还要缓慢,其实不用它说,她也知道他们闯祸了。
不过,他们之前也分析过,这未必不是一次转机。
“你能告诉我,这个洞是什么吗?还有,你说话能不能快些?”
太岁晃晃悠悠地靠近:“一个萝卜……一个坑……”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想不明白。
“植物生长的……条件……”
植物生长的条件?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太岁尽力了。
此刻,她只能开动脑筋,究竟它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应该是最浅显的意思,太岁能说的有限,必定不是那些晦涩难懂的深奥词句。
既然它提出问题,她就解答问题。
“植物生长……我觉得需要土壤,水源、阳光、空气、养分、空气……”
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突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堵上的是某个植物的生长要素?如果隔绝这些条件,就会抑制它生长!”
太岁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那这是谁的种子?”她明白了,为什么黑洞会源源不断地吸收外界的一切,一定是十分渴望长大的一颗种子吧!
“迎阳花……”它说完这几个词,突然一瞬间就倒下,再度成了软软糯糯的一团,石赞天也跟随着倒下,却下一秒恢复原状。
她似捡到了宝贝,知道这个秘密真是太令人心情澎湃了,迎阳花……迎阳花是谁?迎阳花不就是涣婼的本来面目吗?
难道涣婼这么多年受制于此的原因就是这样?对啊!每一株植物生根发芽都需要一个成长的环境,她看着四周,回想着太岁之前用身体压住洞口,她不难想到。
井底黑暗,常年不透阳光,苔藓尚可生长。井水枯竭,井底的湿气依旧,滋生了很多的喜阴喜湿的植物。
除非加上杜绝空气,斩断养分输送,类似于冰原的气温,很可能会成功地冻结一颗种子!
这绝不是问题。
难道太岁这么年做的就是这个吗?
怪不得涣婼还得精心策划谋反,目前暂时依附着大王赵瑀,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存在。
她明白了一切,却不知怎么行动,现在该怎么办呢?她被用来堵住了涣婼的根基,可却无法兑付,难道她将一直一直这样存在下去吗?不可能的!
她望着地上的太岁:“太岁啊太岁,你显灵就多说一些吧!说一半留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僵局依旧,她进退不得,就在她有些绝望时,石赞天的袖口发出微微的金光,衣袖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