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鄱阳湖的第一次变脸，女孩依旧坐在堤坝上擦拭着那把弯弓，弓箭是专为女子设计的，小巧轻便可以折叠，箭杆是纯银打造，有冀双弈式的古旧造型上镶嵌着一块兽骨，光滑的兽骨上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她查过，不属于任何中原的文字。
关于这片湖泊，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没人知道她的秘密，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与它进行过对话，这片湖泊其实一点也不神秘。
“呀，要下大雨了，快去收衣服咯！”围观的人向着村中跑去，没人关心地上人的死活。
裹紧身上的衣服，李媛往后缩了缩，眼前的冲锋舟摇摆成诡异的弧度：“是不是这么邪啊……”
“闭嘴吧女人！”技术刘眉头紧锁，对上老烟同样凝重的脸：“要不改用车走山路？”
老烟叹了一口气，低头望着情况未定的石赞天：“我们可以耗，就不知道他……”
技术刘难得垂下头：“有烟吗？”
老烟递给他一支帮他点上，风吹得火焰几经熄灭。
“我赞同走山路，这水太可怕！”李媛的耳边是风声呼呼的怒号，湖面上的船逃命般向着岸边赶来，谁都不敢在雷雨到达之时触碰吃人的湖。
“不，走水路！”科依始终伏在石赞天身上，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脸：“师父需要尽快接受救治，从水路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
“喂喂，小屁孩，你懂什么，我们这么多条人命，不是开玩笑好不好？”李媛戴上帽子，风吹的后脑勺发凉，好似有个冰冷的水母贴在她背上。
“你们走，我陪着师父！”不想跟她罗嗦，他索性撇清关系。
“好了，都别争了，坐船就坐船吧，希望我们能在风雨到来前抵达老爷庙。”老烟的霸气在这一刻体现，他的目光一会儿瞟瞟老爷庙的方向，一会儿瞟瞟乌云的方向，这天气比女人心还难捉摸。
李媛闭着嘴不再说话，怕引起民怨被丢进水里。
岸边的冲锋舟边飘荡着几条死鱼，被浪花掀起落到码头上。
“呀，好恶心！”李媛用鞋去踢开，可是……
那鱼儿却连上了她的鞋，确切的说，是咬上！
“救、救命啊……”她站起来抖着右脚，那鱼在她鞋上生了根。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邪门，真是邪门！
“死鱼怎么会……”技术刘扶着眼镜，若不是心里毛毛的，他还真会蹲下去抬起李媛的臭脚研究一番。
“快帮我弄弄啊！”李媛向他们求救，可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帮她。
这难道是某种暗示？
此时此刻，趴在地上的科依终于挣扎着抬起头，脸上青色的血管隐隐暴露，原本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跟鱼儿的曲线一模一样！
“下来！”他对着那条死鱼开口，命令式的口吻像极了战争年代的军官。
成年男子手掌长的死鱼果然瘫软着掉在地面，惨白的肚子泛着荧光。
李媛立刻如获大赦，向着技术刘的身后躲去。
科依将死鱼捏在手心，鱼嘴对着耳朵的方向，好似在听一个藏声的海螺。
“我知道了……”他将鱼丢回了湖中，很快，鱼儿消无声息地消失了。
“你知道了什么？”老烟越发觉得眼前的孩子不简单，此刻，他的眼睛就缺少活人的色彩。
“哼……”他发出不屑的鼻音，像没事人那样又趴在了石赞天的身上。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老烟丢下烟蒂，满脑子都思索着科依究竟知道了什么。
不远处，一艘红白相间的冲锋舟在湖面上飞跃又下落，溅起一片水花，发动机的轰轰声如天上的响雷。
老烟朝小舟招手，一米八几的东北小伙袁斌驾着船，腾出一只手回应。
刚靠近码头，科依的眼神便逐渐降温：“医生呢？”
袁斌擦擦脸颊的汗：“沙场那边没有医生，已经派人去乡上请了，估计我们到那儿就能见着。”
“该死！”他闷闷地捶着码头，此刻，真正的闷雷响起。
“轰隆……”似战场的万匹战马一齐抬起前足，再跟着号令落下。
“不管了，赶紧将人抬上船吧！”老烟叫上技术刘，配合着科依，三个人将瘫软的石赞天小心地抬了起来，向着晃悠悠的冲锋舟上移去。
“唉，等等我……”李媛快步跟在人群背后，警戒地盯着地上的几条死鱼，好似他们微凸的双眼在死死地盯着她。
“好了吗？”袁斌向众人确认，待所有人点头，小舟开始重新启动。
“快，赶在暴风雨之前抵达。”老烟跟他并肩坐下，前方的湖水变得越来越汹涌，好似一场千年浩劫将要到来。
“我尽量……”
声越来越频繁，整片天地都陷入污浊的黄绿色，湖面和天空之间形成看不见的镜面，两边的妖魔照出了自己的灵魂。
不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是一种提示，提示着人们避难！
人们纷纷收拾东西归家，与慌乱的脚步形成对比，堤坝上一抹白色的身影迎风而立，脚边的淤泥干涸得裂开，形成一张张大嘴笑出丑陋的弧度，而岩石的缝隙之间，已经长出了稀稀疏疏的杂草。
小女孩提起裙摆进入杂草之间，向着波涛翻涌的湖边靠近。
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她转过头目光传递到移动的小点：“该死！”
此刻的冲锋舟在湖面越发显得单薄无力，好不容易开出去一段，浪花一拍打又回到原点，他们此刻被困，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可是他们却逃不出水中央。
风大得衣服都吹涨，他们耳边除了呼呼声，连说话和喊叫都听不清。
“TMD，风太大了……”袁斌的粗话只有老烟能听到，此时此刻，船上所有的人都在骂着脏话。
“我好怕啊……”李媛双手紧紧扣住船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小舟。
“大家先把救生衣穿上吧！”技术刘将救生衣一件件递给他们，李媛第一个接上，微胖的身体将衣服塞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