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妈”已有三个月没有来报到了,周六上午,我就独自一人打车到妇幼保健院检查身体,医生拿着单子对我说,你已怀孕两个多月了,我听了,心里百味夹杂,即喜又忧,喜的是这是崔浩的骨肉,忧的是我一个单身姑娘该怎么生下他呢。
拿着诊断单,我裹紧了身上的厚实风衣,茫然地走出了医院大门。我该怎么办呢?今天是崔浩大喜的日子,全郑南市的人民都知道。今天之后,崔浩就是别人的新郎,可我太爱他了,我很想留下他的骨肉。可现实的情况,我的家人又怎会允许我一个单身姑娘未婚生育呢?我的家人若知道我已怀孕,不知又会怎样暴跳如雷?尤其是老妈,她绝对不法容忍我未婚生育,尤其还是崔浩的骨肉。
走在大街,望着人潮涌动的人流和车流,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寂寞像一张网从四八方将我重重包裹,让我的心里孤寂一片。我仰望天空,没有太阳,有点昏暗,也很空旷,正如我那颗无处依存的心,空空荡荡。
我就这样沿着这条撒满落叶的人行道一直往前走,寒风吹得叶子挲挲作响,若干泛黄的树叶又随着风儿往下坠,并在空中打着卷。这条路真的好长,不知要延伸到何处。我没有目的地,只是踩着一地的落叶,听着脚底传来咂咂声响。
突然,前方传来噼里啪啦鞭炮声,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响震雷天的礼炮声。我抬起头,原来我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玛丽亚教堂。玛丽亚教堂前的广场前停满了黑压压一片高档的小轿车。漫天飞舞的彩色碎片像一朵朵盛开的蘑菇绽放在空中,然后四下溅飞;直窜云霄的美丽烟花如无数道流星,在天空龙飞凤舞;不同形状的花炮像春天里盛开的鲜花,散落在地面上。我远远地看到崔浩挽着杜柔柔的手从教堂里走出来,他们像一对耀眼的明星,被如山似海的人群拥簇着。无数架摄像机随行左右,对视着他们咔嚓咔嚓不停地捕捉他们每一秒动人的瞬间。崔浩今天穿一身灰黑色的西装,里面配着白衬衫,俊逸无比,我看不清他表情,但我能想像出他性感而迷人的笑容;杜柔柔一身袭地的漂亮白色礼服,满脸姹紫嫣红,虽然隔得远,但我依然能强烈感受到那份夺目的光彩。崔浩曾对我说过,他一定要给我一场别出心裁的婚礼,但这样的承诺就像那纷飞的烟花,绽放过后,就难寻踪迹。依偎在他身侧的新娘已是别人,我终究没有机会为他披上梦里都想念的那套婚纱。
我就驻步在一棵梧桐树底下,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刺痛人心的画片一动不动。他们缓缓地步下白玉一样亮堂的阶梯,一步两步,一直步至停车场。烟花礼炮在他们头顶绽放,满天飞舞的彩色碎片不断地飘落在他们头上,粘附在他们的衣服上。他们的身影离我不足20米,杜柔柔对着一架硕大的摄影机微微向我这边侧过了脸庞。她今天真的很美丽,笑得也好开颜,有如一朵出水的芙蓉。侧着脸庞的崔浩是越发的英气和迷人。
凝眸相思时成愁,再回首时却已成怨。
近在咫尺,却已天涯。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氧气,原来只是我太孩子气。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冷的画片来嘲讽我余生的落寞?脚下的路我该怎么走,我已痛得迈不腿,心口再次被眼前的幸福喧嚣给生生地撕裂,鲜血沿着你布满烟花的路,流淌一地......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挽着你的新娘,看着你弯腰钻进了车里,看着你随着浩浩荡荡的车流消失于视线里......
我踩在碎片散乱一地的空地上,纷纷的细雨不知何时开始飘飘洒洒,一曲忧伤的旋律从远处飘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爱情不是我想像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别说怎么遗忘
站在雨里泪水在眼底
不知道该往那里去
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
......
伤心并没有用,如何让自己好好地活着才最重要。二姐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
我的生活依然是苦涩单调的。孤独的脚步在两点一线上徘徊。
我又一次成为别人悲悯目光的焦点。不过这一次,我已不在乎他们的眼神,心口的伤痛让我对外界的一切都已漠然。我脑海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生下这个孩子?如何让他不受异样的歧视。此时,我已怀孕四个月。冬季已过,转眼又立春了,衣衫渐少,越来越难遮挡我日渐鼓胀的肚子。
乍暖还寒的这一天,我独行在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焦点。转身时,我意外地遇到了程诚。他看到一脸落寞的我,问我过得还好吗?我苦笑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说,他一直都在关注我。但他却没有勇气走近我,他说他听说了我的故事,也知道我过得不太开心,他说我最近发表在网络上的文字充满了无尽的哀愁和无边的忧伤,让他心痛。
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程诚说,他一直在关注着我时,我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为什么,曾经相爱的人儿却已轻舟已过万重山,而并不相熟的人儿却说一直在关注着我。生活,总是甩给我一张张嘲弄的脸,给我悲伤,给我眼泪。我对他说,我怀了那小子的孩子,都快四个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样生下他。我说我不想堕胎,可我又不想让我的孩子出世就得承受别人的白眼和歧视?怀孕都快四个月了,我至今为止,都不敢告诉我的家人。我就蹲在地上,一直说,一直哭,哭得心力都快衰竭了。
良久,他嗫嚅地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我给你撑起那片天,不让你的孩子遭受别人的白眼和嘲讽。
我噙着泪,抬起头,一脸的诧异。
他说,我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玩笑话。只要你不嫌弃,生下孩子后,你的去留都由你自己。
我说,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爱的还是那小子,还怀着他的孩子。我嫁给你也是一个空名妻子。
他说,刚刚好。因为五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也失去了一位相交八年的女友。尽管拥有高薪,但却过得并不高兴。这也是他单身至今的原因。
我听了,静默了五分钟,我点了头。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合。
当我把程诚带到老妈面前时,老妈非常高兴,程诚的工作单位和薪金是一张靓丽的招牌,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程诚身体有疾。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他们,否则,他们怎么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守活寡。
程诚的身体状况,是对我余生最好的注解。于女人来说,爱与性的关系,就是皮与毛的关系,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我们以最闪电的速度,最快捷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我们的婚礼办得非常简洁,没有披婚纱,没有司仪程序,只扯了一张结婚证,请了五桌酒席,我就由一位单身女转为了已婚女。而这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要求。程诚他非常尊重我。
我们同居一屋,但分居两房。更多的时候,我觉得他像一名大哥,也像一名亲人。
在内心深处,我很感谢程诚,他给了我一个婚姻的壳,尽管这个壳里没有爱情,但至少也可以为我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