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两袖清风——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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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夺门之变

英宗南归后,景帝将他幽禁于南宫。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对于景帝来说,这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他朱祁钰之所以能登帝位,只是因为在国家最需要君主的时候,他的哥哥朱祁镇去做俘虏了。况且朱祁镇安然归来后,仍未失去政治上的感召力。

在儒臣们看来,太上皇虽只是一个虚名,但名义上景帝和他的臣子们仍是英宗的臣属,所以在礼仪上应该体现这一点。英宗回京时,礼部建议景帝和群臣行重礼朝见,虽然在实际上礼仪不是那么周备,但仪式还是举行了。

景泰元年(1450)十一月十一日是英宗二十三周岁的生日,礼部请让群臣诣延安门行朝贺礼,景帝命免行。岁末,礼部尚书胡濙又上奏请明年元旦文武群臣在给景帝行庆贺礼毕后,即诣延安门朝贺太上皇帝,行五拜三叩头礼,景帝命免行。后来,历年每逢英宗生日和元旦这两个节日,礼部都按例上奏请朝贺太上皇,景帝一概不予应允。

景帝过于小家子气,不近人情。他如果允许走一下形式,不仅无损于他的地位,臣民们还会认为他友爱兄弟。屡次不允,结果于英宗的政治感召力无损,而自己却反而落得个不仁的名声。这大概是根源于皇权的极强独占性。一个活着的太上皇就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的臣下也要对他称臣,这岂不是对自己权威的一种挑战?景帝既无意禅让,又不像宋高宗那样让他的父兄客死异国他乡,而是让英宗当着太上皇,因此,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南宫即延安宫,因在紫禁城的东南角上,习惯上称为南宫。它也有首门、二门以及两掖门,二门内亦有前后殿,“具体而微,旁有两庑”,只是与紫禁城相比要小得多了。但作为英宗的日常起居之处,并非不敷用。据说,景帝对英宗看得很严,留给他的侍卫很少,即使是日常的饮食都是从一个小窗递送进去,有时还有断顿的情况。顾虑到南宫可能与外面联络,纸笔给得也很少。为了补充英宗一家的伙食,钱皇后不得不日夜做些针线活,制作一些刺绣品出售,以换取必要的食品,有时是靠娘家接济一点。南宫的树石很多也被移去建隆福寺。不过剩下的还不少。景泰六年(1455)夏,有个叫高平的太监对景帝说:“南城树木多,恐生叵测,请尽数砍伐。”时值盛暑,英宗正指望那些参天的大树能给他带来些荫凉,突然见树木被伐,颇为惊诧。

景帝对英宗不得不时刻提防,嫌隙易老,而那些企图投机取巧谋取官禄的奸佞者,便借端生事,为自己青云直上铺路。御用监少监阮浪侍英宗于南宫,英宗送给他一个镶金绣袋和一把镀金刀。阮浪又将它们转赠给其门下皇城使王瑶。锦衣卫指挥庐忠见王瑶的袋、刀不一般,便用酒将他灌醉,窃取其袋、刀,告尚衣监太监高平。高平即令校尉李善上告景帝,说阮浪密奉上皇之命,以袋、刀潜结王瑶,谋复帝位。景帝怒,命将阮浪、王瑶逮下诏狱审讯,令庐忠作证。庐忠不知此事是福是祸,便到一个叫做仝寅的算命先生那里求问吉凶。仝寅听了事情原委,用术士的口气给他讲了一套君臣大义的道理,令庐忠深为折服,又说:“此大凶兆,死不足赎。”庐忠惧,便装疯病以冀免祸。内阁学士商辂、司礼太监王诚对景帝说:

“庐忠患有疯病,他的话不足凭信。陛下不宜听妄言伤大伦。”景帝的怒火才稍为平息,将庐忠也关进诏狱拷讯,处以其他罪名,谪广西立功。在审讯中,王瑶、阮浪始终也未招认英宗有谋复帝位的意图和迹象,最后王瑶被磔死,阮浪仍系诏狱中,不久瘐死。英宗复辟后,认为阮浪为己受祸,追赠他为太监,并命儒臣立碑作纪。

庐忠、高平被从广西逮捕回京磔死。

景帝虽然不得不防备英宗的复辟,但他并不想对其兄做得太为过分。有位名叫徐正的刑科给事中,处心积虑,希望能有机会得到皇上的赏识,从而平步青云。怀献太子死后的景泰五年(1454)七月,他与军余汪祥请密奏言事,景帝立即单独召见。徐正对景帝说:“太上皇临御日久,威德在人,沂王尝位储副,为天下臣民所仰戴,不宜居于南宫,宜迁置所封之地以绝人望,别选宗室亲王之子育于宫中。”

不料景帝听罢先是惊愕,然后大怒,指着徐正连说:“当死!当死!”当即将他呵叱出宫。欲明正其罪,又虑骇众,于是命将他调为云南临安卫经历。但景帝余怒未消,暗中派人跟踪徐正,获得他滞留所恋淫妇家迟迟不出京城的消息,便据此将他逮捕下狱,审讯定罪,充军辽东铁岭卫。

正因为景帝并不想对其兄做得太过分,所以英宗在南宫还能与自己的后妃儿女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英宗在南宫得了三个儿子,他们分别是高淑妃所生的五子见澍,周太后所生的六子见泽,万宸妃所生的七子见浚。至于生了几个公主,就不得而知了。

景帝急于得到太子,整天忙于女色之中。但是他忙得不得法,当时也无人加以明智的指导,结果是欲速不达,不但未得龙子,自己的身体也给弄坏了。景泰七年(1456)十二月三十日,享太庙,遣太子太师武清侯石亨代行礼。景泰八年(1457)元旦,景帝着皮弁服御奉天殿,百官们按朔望礼朝见。初六是孟春,又要到太庙去祭祀列祖列宗。也只好让石亨代行了。十三日还要在南郊大祀天地。祀天地属于大祀礼,并且是大祀礼中的第一祀礼,皇帝如果没有十分特殊的原因,是应该亲自主行的。因为皇帝是天子,是秉承天命来治理国家的,而且新年大祀天地也是为万民祈福,此礼不得不重。景帝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初九,他勉强支持病体临御奉天殿,誓戒文武,大臣致斋三天。十二日,他又强支病体出宿于南郊的斋宫,并传旨,明日将亲行郊礼。十三日,景帝病情转重,开始咯血,于是又不得不召武清侯石亨来到卧榻前,授命摄行祀事。石亨亲眼看到景帝的病况,估计皇上必将一病不起,心中暗自高兴。

大祀天地完毕,景帝又勉御奉天殿,命文武百官免行庆成礼。次日的庆成宴也免了。听说景帝咯血,于谦甚为忧虑,遂请入见问安。

景帝将他召到御榻前,说:“朕自登极以来,谨守祖宗家法。昨天郊祀日期,朕蒙祖宗暗中护佑,身体转安,欲亲行祀典,不觉反而复受劳累呕血。”于谦伏奏道:“陛下圣寿无疆,还宜保重。且陛下敬天法祖,天必默佑圣体自获平安。”景帝说:“若如此,至后天,朕当视朝了。”于谦便告别景帝出宫。

当时在京各衙门的官员纷纷前去左顺门问安,都察院友都御史萧维桢与左副都御史徐有贞也率僚属前往。太监兴安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官?”萧维桢说:“我们是都御史,六科、十三道给事中御史,五府六部的堂上官。圣体不宁,谨来问安。”兴安以手作十字形,意思是说景帝病得很重,在世时间不过十天了。兴安又说道:

“诸公都是朝廷的股肱耳目,不能为社稷计谋。徒日日问安,有何益处?”闻言,萧维桢率僚属惶惧而退。

他们回都察院后,即商量如何向景帝提出立储的建议。

十三日,石亨摄行大祀天地礼,见景帝病重,便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来到了。他记得早年与其侄石彪在酒肆狂饮时,一相面者见他们叔侄俩的面相,甚为惊奇,说:“当今承平之世,二人为何有封侯相?”自己已封侯,可石彪尚未得封,现在岂不是天命有意眷顾石家?当日群臣会议结束,他即与都督张轨、左都御史杨善、太监曹吉祥秘密谋划。石亨说:“复立东宫,不如请太上皇复位,可以建立功业。”张、曹、杨等人十分赞同,并秘密地与南宫接了头。但如何来实现这个阴谋,他们心里没底。于是前去叩问素以谋略著称的太常卿许彬。许彬说:“这是不世的功勋。彬老了,没有能力了。徐有贞善奇策,何不去与他商谋商谋?”

我们还是说说徐有贞吧。

徐有贞,字元玉,初名珵,吴人。宣德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为人短小精悍,多智数,喜功名。他喜欢研究阴阳方术之书,也可以说他是个“徐半仙”式的人物。自从主议南迁被人讪笑后,名声大坏,致使多年未得晋升。懊丧之余,他转而大肆奉承阁臣陈循,又通过收买于谦的门生,求于谦为他在代宗面前美言和推荐,意欲担任国子监祭酒,代宗听说是徐珵,便鄙夷地说:“就是那个建议南迁的徐珵吗?此人心术不正,任国字监祭酒之职岂不败坏了诸生的心术!”后来,徐珵在陈循的劝说下,将名字改为徐有贞。

景泰三年(1452),徐有贞升为右谕德,好不容易从六品升为五品。当时,黄河在沙湾一段决口已有七年,一直治理不好。群臣一致推荐徐有贞治河。于是,他被擢为左佥都御史,负责治河大计。经过对实地详细的勘察,他提出了置水闸、开支流、疏通运河三条措施,并积极组织大量民工,亲自督率工程建设,终于消除了水患。徐有贞因治河有功,被进为左副都御史。

徐有贞因治河获得名声,竟然是个水利专家。但这并非他的最终追求。

正月十四日夜,石亨等人会聚于徐有贞家。徐有贞得知石亨等人的意图,大喜过望。他说:“过去太上皇出狩,不是因为贪图游幸畋猎,而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况且太上皇深得天下万民的爱戴。当今放着现成的天子不问,而乃纷纷外求,为何呢?”为了坚定石亨的决心,他又诡秘地说,“石兄没有听到外面盛传于谦、王文已经派人前去迎立襄王世子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一于、王二人据有拥戴之功,石兄、诸公和小弟何处容身?”石亨等人连连称是。徐有贞又问道:“诸公所谋,南城知道吗?”石亨回答说:“已秘密通知了。”徐有贞说:“必须得到确切的回信才能行动。”然后,他们又商量了具体的行动计划。于谦的副手、协赞操督右都御史罗通说:

“皇上今日诏中说待十七日早朝,这是个好机会。那日早朝时,石兄、张兄、吉祥兄和我领兵混同守御官军进南城迎太上皇出宫,夺门入登宝位。”石亨喜形于色,说:“只在三日内行之。”他们又仔细商量了一下行动计划,详情不得而知。徐有贞最后又令曹吉祥密告孙太后,取得她的允准。因为在皇位更迭时,皇太后对于皇位继承人的选定具有权威性。孙太后(上圣皇太后)表示赞同。

石亨、徐有贞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密谋迎立英宗复辟,而于谦却未采取任何防变措施,而是仍与大臣们一起劝请景帝复立沂王。礼部尚书胡濙等人又出面串联各部院官员,计划于十七日早朝时合辞恳请复立东宫。十六日,群臣聚于礼部,大学士商辂主笔起草奏稿,其中说:“皇上为宣宗章皇帝之子,当立宣宗章皇帝之孙正位东宫,助理庶政。”稿成,大家一致通过,然后誊录正本,挨个签名,到太阳西斜才结束。当日先呈送皇上知道,待明日早朝再面奏恳请。天色已晚,官员们各自散去。

这天夜里,石亨等人又聚会于徐有贞的家中。一切已部署停当。

对于徐、石等人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也是必须行动的时候了。景帝曾许诺明日临朝,如果再迟疑不决,一切将付诸东流。如果事机泄露,则可能人头落地,功未成便先为鬼了。如果景帝寿终正寝,于谦等人或拥立沂王,或请太上皇复位,他们又怎能独揽拥戴之功,权宠在己呢?而且群臣午夜以后必定待漏阙下,等待朝参,这样就十分容易让政敌束手就擒。石亨对徐有贞说:“南宫已回信,具体如何行动?”徐有贞于是登上屋顶,观察天象,好不神秘。稍后,他返回地面,说道:“时机已到,不可失。”便焚香祝天,与家人诀别说:“事成,社稷之福;不成,家族之祸。归,人;不归,鬼。”

当年土木之变时徐有贞观过星,结果是数年间成为笑柄。此次观星其实也是故弄玄虚,一是为同伙们打打气,二是想向人们证明,他的观星术并不是无稽之谈,为自己正一正名。对这次复辟活动能否成功,他心里也没底。出门之前,徐有贞让人们在前厅稍候,一个人回到后堂,焚香叩头,对上天默祷一番,然后才与妻儿诀别道:“予此去,事成则功在社稷,举家共享富贵;事败则祸必杀身,我等相会于黄泉之路矣。”

听他这番话,家里人哪肯让他走?老婆孩子牵衣顿足,都说别去了,咱官不算太大,可也不小了;家不算富豪,可也够用了。为什么非要冒那个险呢?徐有贞很恼火:“妇人短见,孺子无知,尔等安知丈夫之志?吾尚未弃市,何为涕泣?”说罢一甩袖子走了。就这样,妻子儿女作为赌注全押上去了。

石亨等人出来,又约上早就串联好的左都御史杨善、当年征麓川的大将王骥和兵部郎中陈汝言等,按计划先将京师九门的钥匙全部收上来,以防城外驻军入援。他们又将早已精选出的一千名亲信军校调到皇城附近,随时准备进入皇宫。

此时,于谦正在为第二天的早朝作准备。景帝虽然有话不要议论立储的事,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不管从法理上说,还是从人望上说,东宫的位子也是非沂王莫属。他决心为此向景帝力谏。这位军务总督,在国家安危问题上,他是敏锐的;

在对付数十万瓦剌兵的时候,他是叱咤风云、足智多谋的。而在自身安危方面,他却显得这般粗心大意和麻木迟钝,几个阴谋家和区区千把人就将他送上了祭坛。

到了四更时分,石亨手下的一千名军校骗开长安门,拥入皇宫。

值班的守门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起初不肯放兵进入。石亨挺身喝道:“顷接边报,有寇贼欲犯京师。为防不测,有旨选京营精壮入卫,尔等谁敢阻拦!”

这些守门的锦衣卫军卒大都认识石亨,他那长过肚皮的大胡子就是通行证。听石亨这么说,正犹豫间,石亨的兵已经冲进门了。

徐有贞把长安门重新上锁,又把大门的钥匙要过来,随手扔进冰窟窿里道:“此门不开,大事可成;内外夹攻,我等大势去矣。”

现在徐有贞们已经在紫禁城里占有人力优势,但英宗此时还在南宫。目前他们要做的事只剩下一件,就是把英宗从南宫里搬出来,让他坐在奉天殿里的龙椅上。

徐有贞留下一些人守住皇宫,自己带了数百人来到南宫。守卫南宫的卫兵并不多,但是南宫的大门被锁死了,千呼万唤,里面没有答应。徐有贞感到事不宜迟,便让众人举起巨木撞门。南宫的大门还真质量一流,门没撞破,把门墙给震塌了。众人便从墙豁挤进去,谒见英宗。后来就把这次撞开南宫门的举动简称为“夺门”。

英宗因为早就得到了当晚举事的信息,因为放心不下,一夜没睡。徐有贞等闯过去的时候英宗正在灯下读书。

众人伏地叩头,高呼万岁。接着便抬过一顶轿子,有抬的,有扶的,有开路的,过了几重门,一路冲向奉天殿。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残夜退尽,天色微明,已是正月十七的早晨了。

景帝早就有旨,正月十七有早朝。宫里的锦衣卫和守门太监早早就把宫门打开了,等着百官上朝,谁能想到景帝已经病得爬不起来,他南宫里的哥哥乘虚而入?这些人拥着英宗过了几道门,竟没有遇到阻拦。直到了东华门,才被门卫挡驾,喝令众人止步。

这时该英宗表演了。英宗撩起轿帘,厉声道:“朕乃太上皇,有机务入宫。”

守门的都是老宫人,凑到跟前一看,果然是英宗,于是也就放行了。

进了东华门,就来到了奉天殿。这时奉天殿外早已站好了锦衣仪仗。这些仪仗兵倒还清醒,一见上殿的不是景泰皇帝,而是关在南宫的太上皇,而且在轿子前站立的是徐有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挥起手里的金瓜镫戟,击打徐有贞。一来这些兵器是摆样子的,木头把老长,根本用不上;二来英宗又出来叱责,让他们住手,他们也摸不清底细;三来京营的兵个个顶盔亮甲,已来到殿前,寡不敌众,只好放弃抵抗。

英宗进了奉天殿,众人就像摆道具一般,从墙角拖出英宗当年坐过的龙椅,推到正中,让英宗匆匆忙忙坐了上去。这时早朝的钟鼓声响了起来。

前来参加早朝的百官虽然早就到了,但按规矩都要先在朝房里等着,听见早朝开始的钟鼓声之后才进奉天殿。不过朝房离奉天殿不远,人们似乎听见奉天殿里有往常所没有的聒噪声与呵斥声,不禁有些惊愕。

正在这时,但见一个短小精悍的身影从奉天殿走出来,大声吆喝:“太上皇今已复位,百官进谒!”

徐有贞这一声喊把百官惊得直发愣:太上皇怎么复位了?当今皇上怎么了?驾崩了?没听说。太上皇复位了,当今皇上往哪儿搁?太上皇复位的事怎么就没听提起过?皇上有旨吗……百官心里都在问,都在猜疑,这疑问是符合逻辑的,合乎理性的,但他们的脚却是下意识的,习惯性的,一步步往奉天殿里走。他们习惯于接受事实。与其说接受另一个皇帝,不如说接受另一个坐在奉天殿中央的人,不管他是谁,是景帝,是英宗,还是前太子朱见深,或者别的什么人。这就像拜佛:只要把佛立在须弥座上,徒众们就会拜下去,不必管它是金是银是铜,还是石头木头泥土,也不必多问是谁立的,工艺如何以及雕塑风格之类。如果真有人问一下,似乎倒有失虔诚。皇权崇拜,偶像崇拜,拜佛效应,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本质特征之一。反过来说,一个社会,不管它冠以什么名号,只要具有上述特征,就说明它还没走完封建社会的进化过程。

百官一到奉天殿,仍然像往常一样各整衣冠,按序排班,然后再听鸿胪官的口令,依次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这一套程序,跟数天前景帝的早朝是一样的。可是皇帝却轻而易举地换人了。唯一的狼狈相出在英宗身上。半个时辰前被匆匆推上轿子时,他没有穿戴皇帝的冠服,总不那么威严,不那么庄重,甚至让人窥见奉天殿里的这把椅子是匆忙抢到手的。

英宗没什么话说,所发布的第一道敕令就是命徐有贞即日入阁,参与机务。

徐有贞也不含糊,当即用内阁首辅的派头宣布,当天正午举行英宗即位的正式大典,百官换朝礼服入贺。

中午,午门外准备了大朝仪,奉天殿里骤然被染成喜庆色彩,英宗戴上皇帝冠冕,顿时焕然一新,接受百官朝贺。

此时如果转换一下镜头,就会看到病中的景帝独卧斋官,气喘不已。于谦此时也在朝班内。直到这时,他还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但凭历史的经验,他已经从这喜气洋洋的气氛后感受到了杀机。

徐有贞当廷宣读了英宗给百官的谕旨,大意是:当年土木堡战败后,本来已确立了太子和监国的格局。不料监国野心膨胀,竟然窃踞皇位,还更换了太子,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无奈老天报应,他的儿子死了,自己也气息奄奄了。如今太子年幼,臣民都拥护我,皇帝还是让我来当吧。你们这些大小臣工,不要有三心二意,好好干。

果然,徐有贞刚宣读完,另一份诏旨又当廷宣布了:立逮少保于谦,大学士王文、陈循、萧鎡、商辂以及尚书俞士悦、江渊和都督范广等下诏狱。这些人都在朝班,不由辩白,当即像捉鸡一样,一个个拿下,关到锦衣卫的监狱里去了。